消毒水与草药混合的清冽气息,是蝶屋永恒不变的底色。千鹤雪纱的意识,如同沉在极深海沟的碎冰,缓慢而艰难地上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胸口那道被自我冰封贯穿的伤口,带来迟滞而沉重的钝痛。眼皮重若千钧,耳边是模糊的、带着嗡鸣的声响,像是隔着厚重的冰层。
她费力地掀开一丝眼帘。模糊的光影晃动,逐渐聚焦成一片温柔的淡紫色。
香奈惠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窗棂,为她柔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医书,但目光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安静地、专注地凝视着雪纱苍白的面容。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和深沉的关怀,如同春日融雪的山涧,无声地流淌着暖意。她似乎已经这样守候了很久。
“……”雪纱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只逸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被香奈惠捕捉到。她眼中瞬间漾起惊喜的涟漪,合上医书,倾身向前,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初醒的蝶:“雪纱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雪纱冰蓝色的眼眸缓慢转动,视线扫过自己被厚厚绷带包裹的胸口,感受着无处不在的虚弱和疼痛,最终迎向香奈惠关切的目光。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香奈惠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柔和的微笑,正要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砰!”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蝴蝶忍像一阵裹挟着药香和怒气的旋风般冲了进来,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火焰,直直射向病床上的雪纱。她几步就跨到床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雪纱苍白虚弱的脸,那甜美的嗓音此刻拔得极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劫后余生的尖利:
“千!鹤!雪!纱!”忍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悲壮?!很英雄?!把自己当祭品一样捅穿,用命去冻住上弦?!啊?!谁教你的?!鳞泷师父教过你这么糟蹋自己吗?!富冈义勇那个闷葫芦教过你这么找死吗?!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终极蠢招?!”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震得窗台上的药草都似乎在颤抖。香奈惠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开口缓和,却被忍凌厉的眼神制止。
雪纱躺在那里,承受着忍的怒火。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忍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看着她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后怕。她无法反驳,也无法解释那一刻的决绝。只是沉默。
“说话啊!”忍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雪纱病床两侧,脸凑得很近,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雪纱的眼睛,“你知道我们看到你胸口插着刀、浑身是血、冻得像块冰坨子被抬回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你知道我花了三天三夜,用了多少瓶强心剂,熬干了多少紫藤花精粹才把你那点微弱的心跳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真的……真的……”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忍的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
那强撑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惧和失而复得的脆弱。
下一秒,在雪纱和香奈惠都未及反应的瞬间,蝴蝶忍猛地俯下身,伸出双臂,极其用力地、甚至有些粗暴地将病床上苍白虚弱的雪纱紧紧搂进了怀里!
雪纱的身体瞬间僵硬!她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尤其此刻她还如此虚弱狼狈。忍的拥抱很紧,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勒得她胸口的伤处一阵闷痛。但更让她僵住的,是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递来的、忍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肩窝处迅速蔓延开的、温热而湿润的触感。
忍把脸深深埋在雪纱的颈侧,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浸湿了她的衣襟和发丝。那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清晰地传入雪纱耳中。
“……笨蛋……”忍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雪纱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大笨蛋……不准……再有下次了……绝对……不准……”
雪纱僵硬的身体,在这滚烫的眼泪和带着哭腔的责骂中,一点点软化下来。冰封的心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情感热流狠狠撞击着,那坚固的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迟疑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带着一丝生疏和试探,轻轻、轻轻地,回抱住了忍颤抖的后背。
这个笨拙的回应,让忍的哭声更压抑了几分,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病房里只剩下忍压抑的啜泣和雪纱微弱的呼吸声。香奈惠站在一旁,眼中也含着泪光,嘴角却带着欣慰的弧度。
当蝴蝶忍的情绪终于平复,红着眼睛去调配新的药剂后,病房里迎来了新的访客。
锖兔和富冈义勇并肩走了进来。锖兔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狐狸面具,但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关切。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盖子一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米香和红豆甜味的樱饼。
“哟!雪纱!听说你醒了!”锖兔的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爽朗,试图驱散病房里残留的沉重,“看!刚出锅的樱饼!富冈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这家伙虽然闷,但对吃的倒是很执着!”他不由分说地把食盒塞到雪纱床边的小桌上。
雪纱的目光转向富冈义勇。他依旧抱着自己的刀,深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站在锖兔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他没有说话,只是当雪纱看过来时,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她缠满绷带的胸口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
“师父的信。”富冈从怀里掏出一封没有华丽装饰、却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笺,递到雪纱面前。信封上是用墨笔书写的、苍劲有力的几个字:雪纱亲启。
雪纱接过信,指尖触到纸张特有的柔韧感。她认得,这是狭雾山特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竹纸。她没有立刻拆开,只是将信轻轻放在枕边,感受着那份来自远山的沉重挂念。她看向富冈和锖兔,冰蓝色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意,低声道:“……谢谢。”
锖兔挠了挠头,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兴奋的叽叽喳喳声打断。
“喂!黄毛老鼠!别推我!本大爷自己会走!”
“炭治郎君!雪柱大人真的醒了吗?忍大人会不会不让我们进去啊?我好紧张!”
“嘘……善逸,小声点,别吵到雪柱大人休息。伊之助,你也安静些……”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三颗脑袋探了进来。炭治郎深红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纯粹的、如同小太阳般的喜悦和关切;善逸紧张兮兮地扒着门框,脸涨得通红;伊之助的野猪头套歪戴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一丝“终于可以打架了”的期待。
看到雪纱确实睁着眼睛靠在床头,炭治郎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雪柱大人!您醒了!太好了!”他快步走进来,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真诚的喜悦,“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忍大人说您需要好好休息!”
善逸也鼓起勇气跟了进来,虽然还是有点不敢直视雪纱的眼睛,小声嗫嚅着:“雪……雪柱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那个……那个……谢谢您……” 他想起了车头上那道挡在炼狱先生身前的、决绝的白色身影。
伊之助则大剌剌地冲到床边,挥舞着拳头:“喂!女人!快点好起来!本大爷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等你好了,我们再打一场!这次一定要分出胜负!”
“伊之助!不得无礼!”炭治郎连忙拉住他。
锖兔哈哈大笑,富冈义勇的嘴角似乎也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雪纱看着床边这三张年轻、充满活力、写满了纯粹关心的脸庞,听着他们或激动、或紧张、或嚣张的问候。胸口的伤痛似乎被这喧嚣而真实的暖意冲淡了许多。冰封的心湖表面,那层坚冰在蝶屋的药香、忍的眼泪、同门的探望和眼前这炽热的“小太阳”照耀下,正悄然无声地加速消融。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窗外,清晨的阳光正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满病房,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温柔地包裹着病床上那道白色的、伤痕累累却不再冰冷的身影。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映着那跳跃的光斑,一点微弱的、名为“活着”的暖意,正悄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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