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江雪迟回到酒店后,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化妆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
她机械地开始卸妆,从芝兰的角色重新回归回自己。
今日刘钰那冷漠的模样,再次毫无征兆地钻进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回忆起白天的场景,刘钰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夜,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他们之间曾经的种种过往,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江雪迟洗了很久的澡。
温热的水流轻轻抚过她的肌肤,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却无法驱散她内心深处的寒意。
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脖子上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疼痛。
她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花洒。
洗完澡后,江雪迟拿出棉签和药水,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为脖子上的伤口换药。
伤口早就已经不需纱布包扎了,但是由于拍戏需求,她不得不每天都在上面涂上厚厚的遮瑕膏,下戏后再用卸妆水卸去。这么一来二去地折腾,伤口痊愈得自然更慢了些。
看着刘钰送给自己的药水,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为刘钰处理伤口的那一刻。
那时,他就坐在她的面前,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古龙水的味道。
可现在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而已。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刘钰接触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哪里惹到他了呢?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如潮水般涌来。直到后半夜,江雪迟才筋疲力尽地睡去。
然后,她开始做梦。
梦境是混沌的,没有画面,只有感觉。
她感觉自己没有睡在酒店柔软的床上,而是坠入了一片深海,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黑暗中,有一道视线,始终胶着在她身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的存在,却无法确定它的来源。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想要逃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
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清冽的木质香,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江雪迟忽然又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森林之中。四周是高大茂密的树木,枝叶交错,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那股香味就像林间古木的味道,浓郁而又深沉。
但江雪迟记得,这是刘钰身上的味道。
他就像在她身边一样。
江雪迟在梦里惊恐地睁大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是一片死寂,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忽然,她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隔着薄薄的被子,靠近了她的耳边。
他的呼吸,温热又潮湿,拂过她的后颈。
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规律。
她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手,隔着被子,缓缓抚过她的脊背,她的腰线,最后停在她的腹部。
那只手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放在那里,掌心的热度却仿佛要将她灼穿。
就像一只野兽,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这个认知让江雪迟浑身僵硬,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可身体深处,却又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战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气息终于悄然退去。
江雪迟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睡衣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
她喘息着,第一时间就是环顾四周。
周围一片安静。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
身边根本什么都没有,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些许黑暗,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不安。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后颈残留的湿热呼吸,鼻尖也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混合着药水味的松木香气。
江雪迟掀开被子,跳下床,像个神经质一样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门锁得好好的,窗户也从内侧扣上了,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一切都和她入睡时一模一样。
她瘫坐回床上,揉乱了一头长发。
那应该只是一个梦。
一定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荒诞的噩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可当她再躺到床上,无意识地嗅了嗅枕头时,却似乎真的在上面闻到了残留的一缕极淡极淡的松木香……
*
直到第二日拍戏时,江雪迟脑子里依然反复回放那个荒诞又真实的梦。
昨夜那个梦境太过逼真,每一个细节都如亲身经历过一般,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化妆师小雅看着她憔悴的脸色直摇头:“雪迟啊,你这对大黑眼圈,每次上妆,我得多打几层遮瑕才能盖住。乖,以后别熬夜了啊。”
“嗯嗯,辛苦小雅姐了。”江雪迟勉强笑笑,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化妆间外面。
她几乎是本能地在搜寻刘钰的身影。
不对,应该说她是在躲避刘钰。
可越是想躲,就越是忍不住在意他究竟在哪里。
化妆完毕后,江雪迟刻意绕远路从换衣间去片场,生怕万一经过刘钰的专用休息间,会在走廊上撞见他。
在片场一整天,她也刻意地与刘钰保持着物理上的最远距离。
他在东边,她就绝不往东去。他在树荫下等候拍摄,她就宁可在烈日下晒着也绝不靠近。
江雪迟庆幸,幸亏这阶段的戏份,她和刘钰几乎没有对手戏。
但越是逃避,那份在意就越是清晰。
而她也总觉得,刘钰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无论她躲在在角落里背台词,甚至只是低头喝一口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黏在她的后背上,让她不禁让她心惊肉跳。
今天的重头戏,是她饰演的芝兰与郑晓饰演的康侍卫在御花园私会。
剧情要求两人之间有一些逾矩的亲密接触,虽然前几天俩人已经拍摄了一些对手戏,有了情感铺垫,但江雪迟依旧有点紧张。
“这场戏的关键是眼神交流。”郑晓笑着说,“芝兰和康侍卫之间已经是心意相通的阶段了,所以你看我的时候,眼神要柔一些,带着点依恋。”
他说着,手就很自然地搭上了江雪迟的肩膀。
江雪迟的身体还有些僵硬。
“放轻松,雪迟。”郑晓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现在太紧张了,这样拍出来不好看。”
江雪迟勉强点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没发现的是,虽今日是艳阳高照,但不远处刘钰的眼神,阴沉得像暴雨前压顶的乌云。
俩人还在继续对戏时,刘钰走了过来,和导演王启年打了个招呼。
“王导,我想先看一下调整过的走位图,怕待会儿轮到我拍时忘了。”
说着,他似是不经意地,踱步至了监视器旁。
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屏幕画面中的两人。
江雪迟和郑晓的戏份正式开始了拍摄。
郑晓演戏时很投入,台词说到动情处,身体却又凑近了一些,手臂不自觉地就将江雪迟整个身体都揽入怀中。
镜头下,两人的身影几乎贴在一起,郑晓的嘴唇离江雪迟的耳朵那么近,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监视器里小小的画面,此刻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刘钰的胸口。
空气里似乎变得更燥热难耐,刘钰喉间的酸涩感似乎越来越浓,几乎要把他淹没。
“卡!”王启年一声大喊,打破了这暧昧的画面。
但他不是对表演不满意,而是冲着灯光师吼:“灯光怎么回事?打光太亮了,我要的是那种柔和的光,柔和!”
趁着灯光师调光的这个空档,刘钰开口了。
“王导,这段情绪似乎不对。”
王启年一愣,影帝亲自指导,他当然要洗耳恭听:“您请说。”
“康侍卫是御前侍卫,常年伴君,心性内敛。他对芝兰的爱是克制的,是深埋心底的火,而不是那种廉价的**。”
刘钰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郑晓,评价有些不留情面,“刚才的那个拥抱太外放了,显得这个人物很轻浮。”
郑晓没想到刘钰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接地批评他的表演。可刘钰是金玫瑰影帝,他也不好当面反驳些什么。
听到刘钰的话,江雪迟更是浑身僵硬。
她能感觉到,刘钰的每一句话,都是话里藏刀。
不等王启年消化完,刘钰已经离开座位,径直走向场中的两人。
郑晓下意识松开了还搭在江雪迟肩上的手,挤出一个笑容:“刘老师,是我理解有偏差了,我……”
刘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直直锁着江雪迟。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垂眸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的额角。
“发簪歪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是一种只有她能听清的音量。
下一秒,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越过她汗湿的额发,轻轻碰触到她鬓边的珠花发簪。
江雪迟猛地一颤。
刘钰靠近时的那股松木香水味道,和梦里她闻到的如出一辙。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像是在用指尖一寸寸描摹她发鬓的形状。
周围的人只看到影帝在体贴地为后辈整理仪容,一派和谐。
很快,他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转身走回了监视器旁。
镜头后,举着摄影机的余镜宇透过取景器,将刘钰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占有欲,精准捕捉。
他的喉头动了动,神情复杂,一种荒谬又了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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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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