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到时,江叔叔和悠然姨已经整装待发。我抱着酒坛跟在霖哥哥身后,等着他们一家人先告别,他却把我推到前面。
“江叔叔,这是我亲手酿的葡萄酒,希望你早日凯旋。我会再酿几坛,留着到时为你庆功。” 我将酒递给他,虽是没见过几面,他却是对我疼爱有加。
“谢谢阿姮,往后有事便找你阿霖哥哥,不能受一点儿委屈。”他接过酒坛,看我时,和阿爹很像,眼里是疼爱。
说完他便上马,策马而去。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未说,我连悠然姨也还未打招呼,他们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我同阿霖哥哥看着他们远去,直到连扬起的尘土也看不见。我拉拉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他阿爹阿娘走了,他现在一个人,会不会觉得这庄子没了留恋回京城去呢?我问他:“阿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京城有大哥在,我就在这陪着阿姮妹妹长大。”他牵着我往学堂走,我招手叫上阿宁姐姐,她便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阿霖哥哥,这是阿爹带回来的同族姐姐,她叫安宁,以后和你一块读书。”我转身牵起阿宁姐姐的手,介绍给阿霖哥哥认识。
“我知道,阿爹已经和我说过了。”他反应平淡,既不自我介绍,也没让我介绍。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叔叔和悠然姨的离开,他仍在伤怀。
他将我交给魏夫子,又让阿宁姐姐跟上他,我上课时偷偷看了过他们几眼,他们都只认真听课,毫无交流。我问魏夫子:“夫子,阿霖哥哥怎的不理阿宁姐姐?”
“他向来如此,他没有不喜欢你阿宁姐姐。”他看着阿霖哥哥,笑着回答。
是这样吗?起码对他的小表妹不是如此吧,他会爬上树给她捡风筝,也会对她疼爱有加吧。但是他说会留下陪我长大,那我便觉得没关系了,谁知多年以后,他还会不会记得这小表妹呢。
日子就这样平静过着,我日日来往庄子读书,魏夫子总是夸我一个小姑娘学得刻苦又认真,还颇有天赋,若是个男儿,科举必定榜上有名。我同阿霖哥哥说,“若是我扮作男子去科举如何?”
“就你这娇滴滴的模样?”他无奈摇头,只当玩笑话。
一晃五年过去,当年那个病弱小公子,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郎。庄子上的丫鬟经常躲在墙角偷偷地看他,谈论着若是能做他的妾室也甘愿。我便常常躲到她们身后,偷听完后问她们活可干完了。我曾偷偷向赵管家还有他身边的侍卫云游打听过,他还未有婚约。我始终是有些不放心,让云游帮我盯着,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告诉我。
六月,家里正忙着阿宁姐姐的及笄礼,阿霖哥哥也快要回京城加冠。我想去蓉城为他们挑礼物,便和魏夫子告了假,阿霖哥哥派了云游跟着我,我便带着天蓝欢欢喜喜地出发了。一路风景都好,我在半路捡了个同我一样大的小乞丐。
那会我正口渴,云游便在一个茶摊停下马车。那小乞丐昏倒在茶摊不远处,嘴唇干裂,奄奄一息。我叫云游给他喂一碗茶,却也喂不进去,茶水倒了一脸,我便给他擦了一把,是一张清秀脸庞。虽比不上阿霖哥哥好看,却也有些姿色。于是我便色心大起,决定要捡了他。我催着云游把他扶上马车赶紧进城给他找个大夫,云游却不肯。他说这人来历不明,怕生事端。
我拍拍他肩头,同他说:“这样的小乞丐不能翻出什么浪,他若是生事,你变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他拿我没办法,只得听我的。我叫他去城里最好的医馆,他似是瞧出了些端倪,掀开车帘黑着脸问:“小阿姮,你莫不是见他长得好看才捡了他?”
“怎会怎会,我只不过不忍他死在那路边。再说,我阿霖哥哥不够我看吗?”我拉上车帘,不让他看到我的心虚神色。云游同阿霖哥哥一块长大,事事同他禀报,绝不能让他知道了我这小心思。又问他要了颗续命药丸,唯恐这小乞丐死在半路。
春和堂的大夫问了诊,说是饿的,再加上暑热,便昏厥了。我付了诊金药费,又看他衣裳破旧不堪,于是又给钱拜托大夫给他洗个澡买套像样的衣服换上。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夫也不觉得麻烦,立马就叫了小药童去成衣店买衣裳。云游见了连连摇头,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分不可置信。
“云游哥哥,我知你想送阿宁姐姐及笄礼物,等会去琳琅阁,你若看上什么,我付款。”我想要掩盖些什么,总要付出些代价,不过是些钱财,好在祖父给我留下不少银子。
“那好,我便帮你遮掩一二,但他若是心思不纯,我便一剑捅了他。”说着就要拔剑,我立即制止。
“你看他,都要饿死过去了,定是个没有父母的可怜孩子,不是什么坏人。”我拉着他便往外走,再让他多看上几眼,万一要是不顺他的眼真一剑捅了他,那我真是造了孽。
琳琅阁首饰众多,我只为了那对鱼纹和田玉而来。那原石质地温润细腻,光泽柔和,是我一年前拖掌柜寻的。我让掌柜拖了最好的雕刻师,前几日才雕刻好。我小心收好其中一枚,叫掌柜将另一枚用锦盒装好。我为阿宁姐姐挑了一只翡翠玉镯,云游从一楼挑到二楼也没有相中,我便问掌柜:“可还有珍品首饰,这公子想送给心上人做及笄礼。”
掌柜便寻来一支白翡梅花簪,白翡质地细腻,水头充足,有清澈见底之感,雕这梅花最是合适。云游见了两眼放光,我知他中意,便叫掌柜包下,一起付了款。掌柜见我出手阔绰,又送了我一枚莲花纹玉佩,我将它收进衣袖,送那小乞丐正正好。
我又在街上买了许多东西,吃的用的,但凡喜欢我通通买下。云游因得了个簪子高兴,也不抱怨,帮我提着大包小包送上马车。路过成衣店时,还顺手给小乞丐买了几身衣裳鞋袜。再回到春和堂,那小乞丐已经醒来,收拾干净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只是长期挨饿有些瘦。我递了个刚出炉的烧饼给他,他接过便两三下吃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会饿晕在路边?”我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嘴角碎屑,他下意识躲了躲,我捏住他下颚,让他别动。
“我叫周一,家庭本富足,父母被山匪劫杀,家族亲戚嫌我累赘无人管我,所以才到处流浪。”他向我行了一礼,继续说道:“今日感谢小娘子相救,来日必报恩情。”
“我叫安姮,你若没有家,我在星沙巷有一处酒坊,你可住在那。”我出门时问阿宁拿了钥匙,本也想过一夜再回去。
云游听了当即便反对,他手速十分快,已然把剑架在了周一的脖子上。“小阿姮,这人来历尚不可知,万万不能收留他,你给点银子把他打发了。”
我哄着他:“你看我那酒坊久不住人,容易坏,那是我儿时故居,我不舍破败,让他住在那帮我打理有些人气,甚好呀。”我捏着剑身,慢慢挪开,叫他收剑。
“那也不行。”他看起来甚是生气,作势又要拔剑。
“怎的不行,我只是看他可怜,不忍他流浪下去。那不如我让他签下卖身契,到日后他能赚钱了,把钱还我了,再还他自由。”我按住他要拔剑的手,让他去准备卖身契来。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如何,我回去便将那卖身契撕毁你仍是自由身。”我趁云游不在,小声同周一说着。
“谢谢收留,此恩必报。”他神色坚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而我,就是想见他如此。
云游见他已签字按手印,便未说什么。我带着他回了星沙巷酒坊,酒坊一切如旧,阿爹有时来蓉城办事也会来住上一晚。我逛了一日也累,随即决定也住上一日再回。于是写了信,让天蓝送给阿霖哥哥。带了他们去酒楼吃了晚饭,又逛了夜市,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日,我醒的早,将钥匙交于周一,给了他些银子,叫他看我阿爹的酿酒手记学着酿酒谋生。他点点头,送我到了门口,我叫他附耳过来:“院子桃花树下埋了银子,你若是不够用,便将它挖出来。”说完,我又把那莲花纹玉佩塞进他怀里。我带着云游在巷口吃了碗馄饨,便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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