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一路势不可挡地漫过四海八荒，观天术下，迅速地涂红那朵曼荼罗。
那边界如刀锋般推进，所过之处，万物生灵皆被收割。
然而，切至曼荼罗花心的某处时，那刀锋稍顿，看起来像是有一瞬的迟疑。
一瞬的破绽。
无懈可击的曼荼罗阵在此时露了一线破绽。
东华在等的，便是这一线破绽。
苍何在这一瞬出剑。
东华紫府少阳君，天地共主，苍何为令。一剑既出，日月皆应，山川共鸣。
四海八荒万物生灵尽遵其号令，奋起反击——
正因为有诸多的牵挂诸多的不舍诸多的放不下，因此，为了守护心里的牵挂、不舍和放不下，生者也能豁出命去。
为了守护，他们能比无所畏惧还要无所畏惧。
而死者，也曾经是生者。
在苍何响彻天地的龙吟声里，死者恍然间忽得以窥见生前岁月的吉光片羽，曾经充盈于心的牵挂，依然值得用生命或者用死亡去守护。
死灵倒戈。
战阵逆转。
就从那一线破绽起始，阵线开始往回推。
攻守易势。
庆姜眉心微蹙，倒也不见慌乱。
只掌中混元珠颜色竟忽地明艳了起来。
沿着曼荼罗阵无边无际的阵缘忽地腾起煞气。
观天术下，就如同那巨大的曼荼罗花花瓣外缘翻卷，越发噬人般凶悍。
东华手中苍何一立，万千剑影，显现于四维八极。
然后，剑光匹练般道道落下，与曼荼罗阵阵缘升起的煞气交锋在一处。
庆姜一挥手，混元珠腾空，他的手中多了问天戟。
并不多话，戟锋直递东华。
东华掷苍何离手，苍何直奔混元珠而去。
他徒手去接庆姜的问天戟锋——
“陆吾！”
凤九插陶铸剑在地，率天军稳住她所在的阵眼。一边分出心神叫了镇武军第一神将的名字。
神将陆吾，出自翼虎族，为东华紫府少阳君嫡系，从不听他人调遣。
然而，自凤九做了东华的帝后，陆吾跟在她这个帝后身边的时间，竟比跟在东华身边的时间，还要多些。
“臣在。”
翼虎族且寡言。简直非必要不多说一个字。
今日生死决战，陆吾却仍旧被东华塞到了她的麾下。
她跟东华争过。
没争赢。
眼下，倒也确实要他派上用场。
“陆吾，翼虎一族耳目千里，你告诉我，帝君那边怎么样了？”
“帝君战无败绩，帝后不必担心。”陆吾神色不动道。
但如今凤九已经对他很熟了，并不会被他的神色不动所骗。“你这么语焉不详，我会更加担心。陆吾将军，请告诉我详情。”
陆吾抬眼，往东方遥视片刻，道：“帝君正与庆姜交手。”
这不废话么？
看这日月飘摇天地不稳，谁都知道那两人交上了手。
问题是东华胜算如何？
可无论凤九再怎么问，陆吾都只回答：“不必担心。”
一声“铮”然巨响。
问天戟落地。
东华竟也就收了手，没有乘胜追击。
“你输了。”
空中的混元珠现出了裂纹。
苍何的剑气仍旧压着它，它撑不了多久了。
庆姜只得点头。
承认。
“东华帝君修为谋算，当世无敌，庆姜甘拜下风。”他说。然后轻挑唇角，他竟然给出了一个笑来，“没想到，竟然真让你找到了破曼荼罗阵之法。”
“但这破阵之法并不完善。如果不是你露了破绽，此法一开始就无法施展。”东华道，“你实在不该露那个破绽的。”
庆姜再点头。“东华帝君战无败绩，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绽。”他想了想，又仿佛是找补着再加上了一句，“我到底是轻敌了。”
东华不以为然。“本君倒不至于在战场上被人看轻了。”
这回，庆姜是真笑了，道：“也是。”
早在前紫府君时代，四海八荒就没谁敢在对上东华时轻敌了。
何况是现在？
“所以，”东华道，“你为什么会露那个破绽？”
这个问题竟似乎将庆姜难住了。
他垂头想了半天。似乎仍然没想出个答案。
东华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答，忽又换了个话题，道：“曼荼罗阵是至凶之阵，对敌方斩尽杀绝，对你自己也是剥皮抽筋。你那等身世，又那等野心，你会用此阵，我并不奇怪。”
折颜说庆姜用曼荼罗阵是疯了。
可谁那样爬出那个崇仁塔，怕是都得疯。
如果他再有能傲视天地的本事，他当然就会有主宰天地的野心。
这种种加在一起，别无选择的时候，东华还真的不认为庆姜会用上曼荼罗阵有多奇怪。
“但我奇怪的是，”东华问出了他的疑惑，“有谁能阻止你用此阵？”
庆姜怔了怔，道：“并没有那个人。”
但东华知道是有的。
因为在这之外的另一个天地里，庆姜并没有动用曼荼罗阵。
所以，其实答案还挺明显的不是吗？
“凤九说，你心里可能真的有一个人，但却一定不是她。”东华道。
这下，庆姜真的笑出了声来：“你家小狐狸忒也无情！我跟她求亲都求了那么多次，她却一点都不信我的真心啊？”
东华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动，继续道：“你心里的人，是少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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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洪荒古纪（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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