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管！送到老子这就是老子的！”
男人的怒吼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回荡，声浪震得任柔耳朵生疼。说罢，他猛地甩上门，那声响仿若平地惊雷，震得周遭空气都跟着颤了几颤 。
任柔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紧咬下唇。她攥着塑料袋的手微微颤抖，掌心早已洇出一圈湿漉漉的汗渍，连带着外卖袋都变得黏腻。
她鼓起勇气，再次敲响那扇门，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大哥，这外卖真送错了，不是您的，您看能不能换回来，不然我得赔钱……”
话还没说完，门“唰”地一下被拉开，男人满脸戾气，恶狠狠地骂道：“你赔偿就是活该！还不滚？老子马上差评投诉你！”
她叹了口气，只能默默认栽。
送错一单外卖，平台直接扣五十，而她辛辛苦苦跑一单配送费才四块钱。今天已经连扣两次钱了，算下来，这一周的辛苦都打了水漂，相当于白干
正满心愁绪，兜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两声短促而尖锐的震动音，像两道催命符。任柔麻木地脱下手套，将送错的外卖放进背后的外卖箱里。
她仔细整理妥当，而后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顺着昏暗逼仄的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楼道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每下一级台阶，都能听到的沉闷声响。
任柔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那部屏幕满是细碎裂痕的手机，解锁后，手指轻点，迅速查看起新接单的配送地址。
元旦才刚过去不久，订单比平日里多了整整两倍。她心里清楚，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自己多跑几单，之前扣掉的钱说不定就能赚回来，奶奶的治疗费也就多了几分希望。
她走到楼下，轻舒一口气，抬眸望向手机屏幕，只见取货地点清晰显示着：佳慧便利超市。而备注那一栏的内容，却让她的手猛地一僵，俏脸瞬间爬上一抹绯色——带一包避孕套？
任柔心里闪过一丝抗拒，本能地打算当作没看到这条备注。
可就在她准备关闭手机页面时，眼睛却鬼使神差地在“小费”那一栏停顿了下来。
下一秒，她的眼眸瞬间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数字。
小费1000？
这个数字像是一道强光，直直地晃花了她的眼，也让她原本坚定的想法开始动摇。
算了，一千足够让她折腰！
京侓市这几年绿化做的好，曾经尘土飞扬的模样彻底成了老黄历。
暮色悄然降临，凛冽的寒风不知从那个隐秘的角落钻出，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寒意瞬间顺着衣领、袖口直往骨子里钻。
细密如雾的寒露在空气中肆意弥漫，不知不觉间，悄然打湿了任柔垂落的长发。
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她被冻得通红的耳垂上，那耳垂恰似熟透的樱桃，而原本若隐若现的小红痣，也被这调皮的发丝巧妙地掩住了。
任柔捏着手上祸害排着队，下意识地拢紧了脖间那条软糯的围脖，恨不得将整张小脸都藏进里面，只露出一双带着窘迫的眼睛。
毫无预兆地，一道沉闷有力的拍击落在她的后背，震得她浑身一僵 ，差点惊呼出声。
“任柔？”清冷又熟悉的男声骤然响起。
这声音太过突然，任柔的手猛得一抖，原本紧紧攥在掌心的避孕套直直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在这略显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僵硬的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她始料未及的面容，来人眉眼清俊依旧，站在狭窄的便利店里，仿佛自带光环，轻而易举便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衬得他身旁依偎着的女生十分娇小可爱。
便利店坐落于中关村附近，任柔心里不是没数，这里离她就读的京大近在咫尺，平日里往来的多是熟悉面孔。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命运竟如此捉弄人，会在这么尴尬的时刻，让她撞上最不想遇见的梁嘉辉。
她强装着镇定捡起地上的避孕套，塞到了收银员给的袋子里面，扯出抹笑:“好巧，学长。”
“嗯，好巧，是在做兼职吗？”梁家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她的手，正打算当做没看见。
任柔正打算开口说话时。
梁家辉身边的女友却尖锐的出声，“任柔，你居然真的在送外卖！怪不得今天喊你过来聚餐你不来，原来是来送外卖了。”
开口的正是同她开学就不对付的室友王秋雨，早先王她因为梁嘉辉总把她当成假想敌，明里暗里的和她争，即使后面和梁嘉辉在一起了，也还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不对付。
所以在寝室里，她都尽量避开对方的攀扯，生怕被她抓住什么，就一直添油加醋说个不停。
梁嘉辉知道女友和任柔不对付，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立马呵斥：“王秋雨，别说话！”
王秋雨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大步走到任柔身边，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任柔手中的外卖袋子，用近乎暴力的动作准备撕开袋子，边撕还边扯着嗓子叫嚷。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谁知道她是真送外卖，还是借着送外卖的幌子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任柔陡然想起里面装好的避孕套，急忙去夺，混乱之中，袋子里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部抖落在地。
只见那包印着醒目促销语的避孕套，就那么刺眼地躺在地上。
任柔下意识地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东西，试图挽回这不堪的局面。
可王秋雨的动作更快，她眼疾手快地抢先捡起避孕套，脸上挂着讥笑，扯着嗓子大声念道：“极致苏爽，螺旋升天！任大校花，你该不会是假送外卖，真去陪睡了吧？”
刹那间，任柔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四周便利店顾客投来的目光，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王秋雨，你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梁嘉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他几步上前，从王秋雨手中夺过那包避孕套，动作迅速地整理好，然后拉住任柔的手，将东西轻轻放回她手中，“我替她给你道歉，你别多想，任柔。”
此时收银员带着几分催促的声音适时响起：“麻烦快点结账。”
任柔紧咬下唇，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苦味，强忍着满心翻涌的酸涩，手脚慌乱地完成结账。
她现下想立刻逃离这个令她无地自容的地方，脚步匆匆，然而收银员的声音却如鬼魅般再度追来。
收银员抬手，指了指墙上醒目的促销标语:“两盒半价！要再拿一包吗？”
她恨不能当场寻条地缝钻进去，满心羞耻，只能默不作声，慌乱又用力地摇着头。
只想尽快远离这份尴尬，远离此刻的难堪与窘迫。
*
任柔收拾好心情将物品规整地放进包装袋，动作娴熟又利落，随后跨上那辆小巧的电驴，朝着送货地址风驰电掣而去。
无意间瞥了一眼配送时间，猛的意识到还剩半小时订单就超时了。
咬咬牙，她猛地拧动车把，电驴“嗖”地一下窜了出去，一路疾驰，终于抵达了8 1酒吧。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单主的电话，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汹涌袭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吼道：“喂，谁啊，有屁快放！”
“你好，外卖到了，不知道是放在哪里比较合适啊？”
那边听到她礼貌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就听到，“上5416包间，我这边不方便下去。”
任柔心里明镜似的，都点避孕套了，能不着急嘛。这么一想，她的脸愈发滚烫，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她把车停在门口指定的停车区域，然后拎着外卖，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等站在5416包间门口的时候，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门牌号，敲响了门。
她抬起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门把的刹那，包间的门却毫无预兆地轰然敞开。
一股裹挟着酒精、烟草味的温热气流，伴着室内嘈杂喧闹的声浪汹涌袭来，任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整个人被吓得不轻。
门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这喧闹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眉头紧蹙，满脸的烦躁仿佛能拧出水来。瞥见她身着某团外卖标志性的黄色衣物 ，刘少宪这才想起自己点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外卖。
“怎么才到？你知道老子等多久了吗？一个多小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上前一步，作势就要直接夺过任柔手中的外卖包装。
“帅哥，你要的东西我买好啦，方便问下，跑腿费是微信转还是支付宝转呢？”任柔轻声打断他，声音清脆，宛如黄莺出谷。
早先任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脸大半被宽大的围巾遮住，刘少宪远远瞧着，还以为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可此刻，她一开口，那娇柔的音色让他瞬间一愣，定睛看去，才发现竟然是个女生。目光触及她那微微上挑、宛如桃花般迷人的双眼时，刘少宪刚因等待积累的不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
他缓缓收回原本准备转钱的手，脸上浮起一丝戏谑的笑：“转钱？着什么急？你不得先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瞅瞅？万一买错了，我这钱不就白花了？”
任柔心下一横，强忍着羞意，将外卖里那个小巧的盒子取了出来。
刘少宪一眼就瞥见盒子上为了促销而印着的醒目的红色大字，心里清楚这就是自己要的东西。
可他却故意双臂抱在胸前，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我就说买错了，这钱我肯定不会掏的，你拿回去自己用吧。”
“这就是你要的款式啊！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帅哥，你可不能耍赖。”任柔又气又急，眼眶瞬间红了，脸色愈发显得苍白，语气里满是委屈，试图跟他讲道理。
刘少宪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你在啰嗦，我留差评了。”话音未落，一条刺眼的差评已经发送成功。
任柔咬着下唇，眼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委屈，声音带着讨好的意味：“帅哥，有话好商量，您说怎么才能撤销差评？”
刚经历过一次差评，再加上之前送错单的记录，要是再来一条，平台恐怕就要把她列为问题骑手了，怕是以后接单都困难。
刘少宪眸光微闪，眼底藏着狡黠：“倒也简单，装我女朋友陪我撑个场面，进去喝两杯，我就删评。”他说得一本正经，却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她泛红的脸颊和低垂的睫毛。
任柔脊背瞬间绷紧，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眼神里满是戒备。
刘少宪见状，立刻补充道：“事后我给你五星好评，再打赏一笔。”他抬了抬眉，语气带着几分蛊惑，“怎么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任柔贝齿深深陷进下唇，神情犹豫着，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包装袋边缘，塑料表面的纹路硌得掌心发麻。
而此时手机后台已经跳出两条警告，第三次差评就意味着她将被列入骑手黑名单。
她垂眸盯着对方屏幕上鲜红的差评图标，喉间像是卡着块融化到一半的冰。
“真的...就喝两杯？”尾音不自觉地发颤，指尖在工装裤口袋里攥成拳又松开，最终在看到对方点头时，才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般吐出半声叹息。
“说好了，就喝两杯，喝完我就走。”
刘少宪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眼底尽是得逞的喜悦，“成交！”
刚进包间任柔只觉眼前的景象令她头皮发麻。昏暗的光线中，一群富二代肆意放纵。有的脖颈交缠，旁若无人地拥吻；有的衣衫凌乱，近乎半裸地紧贴在一起，场面不堪入目。
恐惧瞬间攥紧了任柔的心，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崩塌，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刘少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你跑什么？不过是喝几杯酒罢了。”刘少宪脸上挂着痞气的笑，仿佛完全没看出她的惊恐，蛮横地将她往角落的沙发推去，而后强硬地按住她的肩膀，逼她坐下。
周围坐着的青年们瞧见他们这副模样，吹起口哨调侃他出去抽个烟居然真把女朋友找到了。
刘少宪在起哄声中打着哈哈。
任柔坐立难安，但为了不被差评还是忍了下去。
忽然，一道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呵斥声从另一侧传来。
“刘少宪！”
“安静点！”
任柔呼吸一滞，目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直直投向包间的角落。
那里，一个男人半躺在沙发上，周身散发着与这喧嚣迷乱氛围格格不入的清冷气息。
他头戴一顶棒球帽，帽檐被刻意压低，将眉眼遮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神情。可他左耳上那枚精致的耳钉，却在昏暗灯光下倔强地闪烁着冷冽光芒，瞬间吸引住她的目光。
仅仅只是匆匆几眼，一股浓烈的熟悉感就将任柔紧紧包裹。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隐隐有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她立刻在心里否定，怎么可能呢？他不是被自己骗去南大了吗，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
刘少宪忙不迭地陪笑着应了声“好”，那副讨好的模样，活脱脱像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一回身，他就将桌上刚斟满酒的酒杯，径直塞到任柔手中。任柔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这干脆的架势，倒是让刘少宪微微一怔，挑眉之余，又迅速为她斟满一杯。任柔眼神虽已染上几分迷离，却依旧抬手接过，再次饮下。
酒意渐渐上头，任柔只觉脸颊滚烫，浑身燥热难耐。她下意识地扯了扯围在脖颈间的围巾，那围巾轻飘飘地滑落，她的整张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刘少宪瞧见她的面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贪婪与**。他怔愣片刻，又默默为她倒上一杯酒。
“帅哥，我喝完两杯了，你是不是可以撤销差评了？”任柔的意识在酒精的作用下摇摇欲坠，她的手无意识地虚晃着，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晚怕是真的要出大事。
刘少宪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她居然还记得差评的事。他轻啧一声，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将差评撤销。
任柔听到手机弹出提醒的声音，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虚浮，朝着包间门口走去。可还没迈出几步，刘少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妹妹，别走啊。收了哥哥的钱，不得多陪陪哥哥？”
这突如其来的拉扯，让任柔瞬间清醒了几分，“谁收你钱了，别血口喷人好不好？”
她猛地一甩，挣脱了刘少宪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顺势抄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狠狠泼向刘少宪，然后转身就往包厢大门奔去，想要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酒水不偏不倚，正中刘少宪的眼睛，疼得他嗷嗷直叫。
男人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五官因愤怒而扭曲，恶狠狠地怒骂一声：“贱人！” 他步伐急促，几步就从一旁追了上去。紧接着，他伸出手，手指死死地揪住她的头发，猛地发力，将她整个人直直地拖拽着，像扔麻袋一般把她往桌子上甩去。
任柔只觉头皮一阵剧痛，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硬气被击碎，双手下意识地胡乱挥舞着，酒桌上的酒瓶被她悉数扫落在地。“哗啦”一声巨响，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少宪心里 “咯噔” 一下，呼吸都为之一滞，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角落里的男人。
只见男人满脸烦躁地站起身来，口中爆发出一声怒吼：“草！” 随着他一把摘掉帽子，那原本被帽檐遮挡的眉峰，此刻凌厉尽显。他目光如锔，懒散中又带着几分盛怒，朝着事发处扫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任柔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但转瞬即逝，又变的晦暗不明起来。
任柔与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刹那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他眉眼间的阴鸷瞬间将任柔拉回了三年前那段暗无天日、潮湿又窒息的高中时光。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是那个疯子！
是那个纠缠她整个高中生涯的疯子！
如果不是为了躲他，她不会不远万里从南市跑到京大来上学，也就不会让奶奶操心，如果不让奶奶操心，或许奶奶就不会得病！
下一章，男主出场[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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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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