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天,拍毕业照、收拾考场,有些静不下来心的人基本已经无心学习了,满脑子都是快要解放的兴奋。
除去激动,悲伤也是难免的。以前没有发觉,大家嘴上只会说着“什么时候解放” “一天也不想来学校了”之类的。但真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而是不舍,非常不舍。
舍不得同学、舍不得学校、舍不得食堂那几个好吃的窗口、甚至曾经恨得牙痒痒的老师如今都依依不舍起来。
毕竟这一离别,往后想要再见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最后一个晚自习,学校组织了喊楼活动,但没通知是几点。班里只有极少数人还在低头学习,其他同学要不就是在跟要好的朋友做最后的告别,要不就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开始喊楼。
文竹自然是低头学习的那一个,图玉亦然,两个人较劲一样,好像谁先抬头谁就输了。
八点整,楼下异常躁动。王慧人没进来,站在班级门口招了招手,都懂她意思,一窝蜂地往外冲。
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来得很齐整,全在教学楼下站着,江主任手里拿着个小喇叭,安排所有人站好。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个提前发的荧光棒,这会儿一起点亮,还是很壮观的。
该说不说,一中学习是真学,但该玩的时候也是真让玩。
虞水苏跑得快,抢占第一排,就在栏杆边上,视野非常好。文竹和图玉沾上她的光,也挤在了栏杆边。
很快,音响调试完毕,第一首歌曲:《我们的明天》,几乎是前奏响起的瞬间,大家就猜出了歌名,所有人都跟着哼唱。
记录大王虞水苏自然不会放过,这几天她dv机就没闲下来过,各种拍各种记录。
虞水苏一会儿对着楼下拍,一会儿对着自己拍,一会儿又左右摇摆,反正是哪哪儿都想拍。
千人大合唱,此情此景,还是很有氛围的。
文竹被感染,也生出几分离别的惆怅来。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图玉,自以为小心翼翼、不被人所察觉,殊不知那人也在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看了多久。
俩人这小别扭持续了几个月了,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文竹本该立马收回,可在这氛围的烘托下,她竟然迟迟没有移开。
手中的荧光棒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摇摆,显得格外不合群。但没人注意的到就是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突然远去,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图玉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文竹无比熟悉的笑容。
这一刻,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依然是最好的朋友、贴心的知己。
歌曲渐渐走向尾声,躁动的气氛难得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谁先移开了视线,下一首歌的旋律响起:《海阔天空》。
几首歌放完,虞水苏掏出几张彩色的纸跟周围人分发了一下,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在上面写完字放飞了。数百架承载着梦想的纸飞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像一场无声的雪。
文竹自然分到一张,她想了想,低头在上面写上几个字,然后折叠。
“你写的什么愿望?”虞水苏凑过来打探。
文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秘密。”
“好吧。”虞水苏好奇心不是很强,转头去打探吴严的纸张内容了。
文竹看向图玉,发现他还在写,她悄摸儿凑近了点,可惜图玉这人警惕性很强,没等她凑近,图玉就收起了笔,开始折叠纸张。
文竹什么都没瞅到,不免挫败。
等几个人都写完折好飞机,虞水苏一声令下,几架纸飞机同时飞出,融入夜空中的机群。文竹视线追随着自己的那架飞机,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再也看不见。
“你写了什么?”图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不可否认,文竹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图玉开口的那一秒。她还以为图玉再也不会跟她说话了。
“就…普通的愿望。”她含糊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呢?”
图玉深深地望着她,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良久,他说:“愿你所愿。”
文竹猛地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她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更大的欢呼声打断。楼下开始放烟花了,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在烟花的光芒中,文竹看到图玉向她靠近了一步。"考完试。"他的声音在烟花爆炸的间隙中清晰传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文竹点点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胸口扩散。她没有问他要说什么,只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尴尬和别扭似乎都被夜风吹散了。
喊楼活动接近尾声时,学生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返回教室。文竹和图玉落在最后,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晚,回到班级后,所有人的心绪好像都没平复下来,还沉浸在喊楼的兴奋热潮中。王慧走上讲台,沉默了很久。不是往常不苟言笑的样子,这个晚上,她一直是温柔的。温柔的看着台下每一个同学,似乎是想牢牢记住每个人的脸。
“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大后天的考试,希望大家能够拼尽全力,不辜负自己的努力。”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还是有点多,王慧停了下来,“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台下瞬间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以前大家的鼓掌是不是真心的王慧不知道,但这次,一定是真心的。
所有的东西都要带走,清空教室。这几天两个人一直蚂蚁搬家似的往家里带书,这会儿已经没剩下多少东西在教室了,一趟完全能搬干净。
文竹向虞水苏告别,还有何秋子、何晴、吴严、何一舟…每个人都在告别。
图玉已经在班级门口等着她了,文竹跟虞水苏结束最后一个拥抱,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随时联系。”
“嗯。”虞水苏还是不舍,又跟文竹来了个大熊抱,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小竹竹,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文竹背上书包,走向图玉:“走吧。”
刚下楼梯,走廊上不知道谁大声喊了句:“去他的高三!”随之而来的是书本试卷在风中飘落的声音。
两个人对视一眼,当即停下脚步,原路返回。
每个班级门口的栏杆边都围了不少人,有人带头,气氛瞬间就被带动起来,无数试卷往下飘落。
“去他的高三!”
“去他的高考!”
“去他的学校!”
………
地面瞬间就被花白的试卷覆盖,大家心有灵犀一点通,课本是一本没敢扔,毕竟高考还没考呢,还要复习。
所有的痛苦、压力、不甘似乎都在在一声声的呐喊中释放出来了。
江主任及时出现,拿个小喇叭在下面无能狂怒:“哪个班的?谁带的头?给我出来!!!”
自然没人承认,这么乱,打量他也找不到。
江主任还要再喊,却天降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正中他白亮亮的头顶,把他的话全堵了回去。
文竹和图玉看热闹看够了,两个人趁乱下了楼。
剩下的两天两个人几乎没出过门,晨跑则被改成了夜跑,早晨的时间就给了语文、英语和政史地的背诵。
刘玲请假从青阳赶来渝市,女儿人生的重要时刻之一,她当然不能错过。
高考当天,是个艳阳天。
吃完早餐,何虹和刘玲开车送考。两个人特意定制了一身战袍,红色旗袍,寓意开门红。图玉本来还觉得她们俩这阵仗太大了,等车到考场门口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他傻眼了,比他们阵仗还大的比比皆是。
两天很快就考完,最后一场是英语,考到中途,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但凡重要考试必下雨的定律还是没被打破。
文竹涂完答题卡,检查了一遍顺序,确认没涂错,然后才安心放下试卷。她没有检查答案对错的习惯,因为每次改答案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改成错误的答案。但这次可是高考啊,她不敢掉以轻心,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
放下试卷,抬眼看了一下黑板旁边的钟表,距离收卷还有最后十分钟。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晴空万里,天色蓝得像一幅油画。阳光正好,透过考场窗户洒在她的桌面上,将2B铅笔的痕迹映的闪闪发亮。
“叮铃铃——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文竹长舒一口气,感觉压在胸口无数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移开。她抬头看向窗外,已经有按捺不住的考生冲出教学楼,像出笼的小鸟般奔向校门。欢呼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夏日特有的热烈。
监考老师收完卷,确认试卷和答题卡无误后,就可以离开考场了。
文竹走出教室,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图玉正在门口等她。看她出来,嘴角不自觉上扬,“走吧。”
学校大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打开,所有考生都等在大门旁边。有的格外安静,似乎是还没从这场考试中缓过来。有的则格外热闹,跟旁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试卷难度。
图玉拉着文竹挤到最前面,文竹不懂他用意,但照做。刚站稳,学校大门就缓缓移动,所有人一窝蜂地往外跑,图玉拉着文竹的手跑在最前面。
所有人都在肆意奔跑,脸上的笑容不言而喻。旁边的男生边跑边喊:“解放了!终于自由了。”
青春的味道不言而喻,学校大门敞开,学生一窝蜂地跑着、笑着、喊着,对面站着的是手捧鲜花,等待迎接自家孩子的家长。
图玉拉着文竹跑到刘玲和何虹对面就停下了,迎面而来的是两束大大的向日葵花束。四目相对,什么也没说,只有一句“辛苦了”,有这一句就够了。
只要努力了,结果就不太重要了。
*
同学聚会文竹并没有去参加,因为她一出考场到家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虞水苏夺命连环call叫到了理发店。这是她们考前约定好的,势必来个大改造。
虞水苏狂野得很,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全都来一点,本来纯黑的头发霎那间变成了彩虹。
文竹十分佩服她的勇气,“吾辈楷模。”走在路上那回头率简直十足啊。
她本来只想染个酒红色,在虞水苏软磨硬泡、撒泼打滚下,最终还是陪她染了个一样的彩虹头。
算了,回头率高就高吧。这个发色也挺好玩的。
染完头,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美甲店,文竹在往下找了个参考图,小清新类型的,比较百搭。扭头去看虞水苏,大吃二惊,她选的是暗黑系的,什么十字架、骷髅头全都安排上。
不是,平时看她穿衣打扮也不是这个类型的啊?还我清纯开朗可爱小甜妹。这怎么高考完整个人的喜好都变了呢?
这一套下来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了。虞苍术作为家里的食物链最低端,自然没逃过来接她老姐的命运。
“小竹竹,我们先送你回去。”这个时间点他们可不放心让文竹一个人回去。
文竹摇头拒绝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图玉等会儿就到了。”
“哦~”虞水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非常识趣儿,“行,那我们等毛毛到了就走。”
没等几分钟就有一辆出租车驶来,在他们附近停下,图玉打开车门走了过来。等他看清两姐妹的发色时,傻眼了,左顾右盼看了看:“耶?刚刚下雨了?我怎么看见两道彩虹呢?”
虞水苏上来就是一个亲切的大比兜,“怎么样?姐俩的发色有没有闪瞎了尔等的狗眼。”
图玉配合地捂住眼睛:“哎呦,还真有,这眼睛被闪得睁不开了。”
“切~”虞水苏不再多说,转身上了车,“互送我们小竹竹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你小子了。”说完,出租车扬长而去。
两个人也上了图玉来时坐的那辆出租车,过了一会儿,“你想笑就笑吧。”文竹无奈地看着旁边因为憋笑而憋的发抖的图玉。
“哈哈…”图玉真就笑了出来,他真憋不住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离奇的发色。
文竹开始怀疑人生了:“很丑吗?”染完她明明照了理发店的镜子,除了有点新奇外,好像也没有很丑吧。
图玉见她表情严肃,于是不笑了,认真看了会儿:“不丑,很好看。”真的。
这下文竹放心了。
高考完的第二天,是班级讨论出来的同学聚会时间。彼时文竹已经坐上了去云南的飞机,所以遗憾错过。
这是她的愿望之一,去云南做义工顺便旅居。舅舅舅妈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早早就帮她联系好并订好了机票,这是他们夫妻俩送文竹的毕业礼物。距离飞机开飞前四个小时,她才得知这个消息。
匆忙收拾完东西,她就踏上了去机场的旅途。没办法,这趟行程太突然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图玉送文竹登机后,一个人回了家。何虹去工作了,家里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手机“嗡嗡嗡”响着,他没有拿起来看,因为他知道那是班级群里正在讨论今晚的同学聚会,而不是某个bamboo。
游戏机不好玩,视频不好刷,电视剧看不进去,感觉一切都没意思起来,这就是高考后的生活吗?简直无聊透顶。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振动着,图玉终于受够了噪音,捞起来来了个静音,然后扔到了一边。继续cosplay干尸。
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边想到那边就立马行动,把手机捞过来,打开一个联系人叫小旭的对话框。
哄小孩他还是有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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