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艺如此繁复的飞艇竟然被拆得如此精细琐碎,只剩下一副空骨架,这社区里的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姚珖瞟了高远一眼,默默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哈哈,二位小姐莫急,这也是飞艇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嘛,哈哈”,高远打着哈哈,心里把偷艇贼的祖宗三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余雪卿抬起眼微微一笑,“我也想不急啊,只是天色已晚区长尚无留客之意,现在又没了飞艇,区长难不成指望我们飞回宁韵城?”
“我,我不是不想留客”,高远瞬间臊成了关公脸,支支吾吾道:“社区里的老人有点与众不同,他们比较有思想且乐于分享,我是怕他们乱传教给你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不欢迎你们,我,我先回去准备晚饭,稍后就来!”他说完一鞠躬就撒丫子跑了。
余雪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慨道:“高远脸皮这么薄怎么压得住那群“有思想有本事”的老人?我看他这个区长干不长久啊”。
“也不一定啊,至呆对至滑也算是一种属性相克,不过雪姐你没发现整个社区都是老年人吗?”
余雪卿掏出镜子补了补妆,介绍起了阳关的发展史,“这有什么稀奇的,卫虞战争后南北行星带就沦为了三不管地区,而阳关这个偏远地区距其不过200光年,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常有人偷渡到阳关并在此安家,可南虞本土公民看不起这些移民人员,更不可能与之通婚往来,久而久之这里就只剩下新移民了,不过阳关人确实聪明竟然靠着天然资源就把殡葬业发展得如此红火,前任区长曾经还借着养老潮的东风提出了个’夕养计划’,目的就是借助其发达的殡葬业完成养老火化安葬一条龙服务,我还去竞过标呢,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姚珖不解道:“现在不都流行树葬这种环保的吗,这个社区的棺材行业怎么还这么红火?”
南虞在古星球上建国,鉴于二手地产不如一手能折腾,为了能长久地赖在这,国家只能大力保护环境。
树葬就是其中一个项目,把亡者烧成灰埋在刚发芽的树下,以自身为肥供树苗生长,等树苗长到一定高度就会在树尖冒出一个绿泡,绿泡会随着埋骨时间的增加展示亡者相应时期的影像,风吹树浪,绿泡叮当作响,好像亡者又回到了世间。
不过也有一个不太美妙的点——一个树下埋着多位亡者,亡者的贤子贤孙都希望自家老人能上绿泡长长脸,可绿泡只有一个,于是大家选择了最土豪的方法——砸钱,库库砸,猛猛砸,十分给力地充盈了国库。
余雪卿把镜子“啪嗒”一收,歪头笑道:“哎呀小珖你还是太天真了,口号是要喊的,事情是要不落实的,不然要怎么挣钱呢?现在一口好棺材都被炒到了三千万虞元,有市无价,低调又彰显身份”。
棺材,彰显身份?这玩意最后不都被埋了吗?
姚珖摇了摇头:“社区里虽然有大量机器人,可只能作为辅助工具,一些更精细的照料照样得依赖人工,现在这里连一个年轻人都没有,难不成要指望高远那个营养不良的伺候一屋子老人?下午那个要鸡蛋的女士还跟我说她们社区有阿飘,我觉得很不对劲”。
余雪卿认真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个社区确实需要新鲜血液,都50世纪了还有人整这些神神鬼鬼的,义务教育严重不达标啊”,终端弹出,“我就再善良一回,花点钱找些德高望重的专家给他们好好做些科普”。
“我觉得那位女士不像是真的相信社区有鬼,反而是想借着这个话题暗示我些什么,古人常言’纸人不点睛’,可他们不仅为纸人点睛,还特地将其摆在显眼位置,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道理,难不成他们指望纸人成精召唤阴兵伺候他们?”窗外应景地劈了道雷,屋里的煤油灯也渐渐暗了,映得屋角供着的东弥神像似笑非笑。
余雪卿反手一拍身后的新风系统,“我靠,坏了?!这破地方是远古居所吗还用煤油灯,欧哟还一闪一闪的,不会是高远那孙子故意整我俩吧”。
姚珖举起不剩多少油的煤油灯细细打量屋内的陈设,“不对,你看那里,是有人故意破坏了屋内的设备”。
余雪卿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忍不住骂道:“靠!太他爹的缺德了,敢吓姑奶奶我,我找高远算账去!”说着就推门而去。
“我靠,这什么玩意?”
姚珖探头一看,一堆纸人正安静地躺在地上,似笑非笑。
走廊漆黑,只有安全通道的绿光幽幽地亮着,尽头又冒出一道红影,不是那种鲜艳的红,倒像是那种已经干了的血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子声再次响起,那红影像是听了召唤,速度极快地往林子方向挪去。
姚珖望着红影离去的背影,倚门嘲讽道:“呵,什么年代了还搞天干物燥这一套,拿我们当傻子耍呢”。
余雪卿深呼一口气,分析道:“还真他爹的让你说中了,高远不想让我们留下,而这里的居民却故意拆了我们的飞艇,两相对立,他们想干嘛?不会真想给我们传教吧?”
姚珖将快要燃尽的煤油灯放在凳子上,“我可没辅修过老年心理学,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留在这等,要么追出去”,她转过身看着余雪卿悠悠道:“请做出您的选择”。
“选个鸡毛,姐们能留在这坐以待毙?”,说完就拉着姚珖一路狂奔。
怎么拽不动,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姚珖,问道:“你想留在这?”
姚珖指了指反方向,“姐,咱们方向错了”。
……于是赶紧朝着反方向狂奔。
大雨刚过,地上积了一层水雾,不紧不慢地扫着裤脚,寒意顺着小腿爬进身体,秋后的草虫“蛐蛐蛐蛐”叫着。
“这林子白天看着景色还好,怎么到了夜里反而阴飕飕的”,余雪卿跟在姚珖身后吐槽道。
雾气四散,地上尽是被丢弃的纸钱,姚珖紧紧拉着余雪卿,嘱咐道:“拽紧我,千万别走散了”。
“都说林间常有鬼婆婆出没,咱们可得小心点,要是碰上了你就赶紧跑,任凭她怎么叫你都不要回头,听到没”。
听到没人回应,姚珖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雪姐?”
一只冰凉的手摸上姚珖的脖子,“雪姐,你别闹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干呢”。
不对,她手里攥着的不就是余雪卿的手吗,那这只手是哪来的?
鸡皮疙瘩爬上裸露的肌肤,她一卡一卡地回过头,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姚珖把脸往后一推,无奈道:“姐,咱能别玩了吗?”。
“害,来都来了,人家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余雪卿把纸人塞到姚珖手里,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
姚珖扶着有些皱的纸人仔细打量,感慨道:“人家这殡葬业能做起来不是没道理哈,你看这纸人扎的多精致,尤其是这双眼睛,跟活过来似的”。
余雪卿无所谓道:“活过来好啊,就这宽肩窄腰小头,我高价聘请他们去走时装秀肯定能一炮而红,到时候公司股价估计还能翻一番”。
姚珖感觉手上有点黏顺手往余雪卿的大衣上捻了一下,问道:“你手上沾了什么东西,怎么纸人身上还黏糊糊的”。
余雪卿掸了掸身上沾的露水,接着祸害地上为数不多的秋草,“估计是压到什么虫子了,你说这夜都深了,小红人能往哪钻啊”。
姚珖一顿,又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抓紧余雪卿的手低声道:“不用找,他来了。
“你怎么知道?”
姚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他身上有股浓重的腐味,别转头,我数‘三二一’,往左后方追”。
“三”
“二”
“一”!
姚珖把身上的药粉往小红人身上一撒,喝道:“莫走!”。
两人马不停蹄追了上去,因着白帐遮挡加上不熟悉路线,红影离她们越来越远,姚珖不忿,缓了口气就往前冲,眼看着就要追上,却只听“咚”一声闷响,两人双双倒地,落入一个半人深的大坑中。
掉下来时眼尖的姚珖推了余雪卿一把,因而余雪卿只是擦破了油皮,隔壁姚珖就比较惨了,她落下来时直直地砸在一个木盒尖脚上,小腿瞬间被划出了一道深痕,汩汩热流顺着裤管不住往下滑。
“小珖!”余雪卿一瘸一拐地扑过去拽起姚珖的裤脚,那深痕直接带走了一条肉,一眼就能望见森森白骨,显得格外可怖,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扯着嗓子哽咽道:“靠!谁这么缺德啊,挖坑也不做个标志,要搞谋杀啊”。
姚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雪姐莫忧,这盒子是木头做的,没锈,不用打破伤风,安啦”,她转头看着旁边疑似专门用来闪瞎人眼的灯牌念道:“宝宝是最可爱的宝宝,坏菜!咱这是进了别人的老家啊”。
墓地就墓地,还老家,你还挺会起名字。
余雪卿听后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循环播放的灯牌,调出医疗回访的人体数据皱眉道:“人体数据显示这个社区的女性并没有生育过,这个婴儿是哪来的?”
姚珖把数据往后翻了几页,越翻脸色越阴沉,“白帐聚集地是阳关人活动的主要场所,想往这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个人几乎不可能,根据这个坑洞周围土壤的湿度判断,掩埋日期在约一个半月前,而这个日期出生的婴儿有2403人,2390个婴儿来自南虞东南部的中产家庭,只有13位由福利院接管并由政府机构监管,手续严格几乎不可能有买卖婴儿的可能性,那么这个婴儿只可能来自其他星球”。
余雪卿总结道:“阳关人为了血脉延续去境外购买婴儿,但婴儿孱弱带回没多久就夭折了,为了不被他人发现社区里的人把婴儿埋在一个自己可以随时看到的地方”。
姚珖摇了摇手指,“把血脉延续寄托在一个孱弱婴儿身上,阳关人的人可没这么大”。
余雪卿啧了一声,“谁说只有一个,没准里面住了好几个呢”,她示意姚珖往后躲躲,自己稍稍用劲把木盒拉出一道小缝,**的腐臭味立刻活色生香地往二人鼻腔里钻。
也不知运气堪比乌鸦的雪姐触发了哪道机关,坑内瞬间生成一道结界,随后投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婴儿建模,对着她粲然一笑,嫩声稚气地喊了声“妈妈”,不婚主义者被一句“妈”惊出半身鸡皮疙瘩手下一使劲推开了棺盖。
被打开的木盒味道更重了,余雪卿向前一步,只见木盒中放着一个小婴儿和一双虎头鞋,惨白的月光一照,那婴儿发绿的脸已被尸虫啃了小半,半透明的蛆虫正在他眼眶中快活打转,显得极为可怖。而最瘆人的是,这婴儿额头上还有一个血洞,里面存着一只未被啃掉的眼睛。
这是一个有着三只眼睛的婴儿!
余雪卿吓得后退几步,蹲在地上不住干呕,转头对着姚珖说道:“靠!一个,三只……有三只眼睛的婴儿!”
姚珖心下一惊,正待前去观察,却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公鸭嗓不住唱道:“妈妈看好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妈妈看好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啊~啊~啊~夜深,你飘落的发,夜深,你闭上了眼”,这声音由远及近,来的极快,须臾便到了洞口,姚珖和余雪卿抬头望去——对上了红影的正面。
一张、两张、三张……或哭或笑,远远望去像是脸上新长了许多张脸,而露出的手与脖子这是密密麻麻地起了好多小肿块,有些还在淌脓水。
三人对视一眼,声音戛然而止,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那红影竟转身跑了!
世上还有怕人的鬼吗?
姚珖搭着余雪卿的胳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贴着木盒仔细看了看,又叹了口气,这才敛了神色挑眉问道:“雪姐还能坚持吗?”
余雪卿反手推上了木盒,一撑胳膊跳出洞口,转身冲姚珖伸手,好像在说:少脱裤子放屁,我今天非把挖坑的人锤成豆沙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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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误入传教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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