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打得人睁不开眼。英才“醒”来,意识沉入一片冰冷的潮湿和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四周是泼墨般的黝黑树林,雨水连成了线,砸在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啧,威灵山这鬼地方,八百年没见下雨了。”一个带着点痞气又透着股懒散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是个青年,生得一副老天赏饭的俊朗皮相,可惜被一身沾满泥点、皱巴巴的粗布衣裳拖累得像个落魄的江湖骗子。他左手擎着一片硕大的棕榈叶权当雨伞,右手掌心托着一颗流光溢彩的晶蓝色石头。石头内部,似有星云流转,霞光氤氲,绚烂得与这阴森雨夜格格不入。
晶石微微震动,发出英才困惑的声音:“柳叔?我又变回石头了?”
柳翼止——也就是那俊朗青年——长长地、极其夸张地叹了口气,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淌:“你说你,英大才子,怎么这么不抗造?咱这才第一关!刚进门!就被那顶破草帽的蠢老虎一爪子挠回原形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晃了晃手里的晶石,霞光被晃得乱窜,“亏老子还以为捡了个宝贝疙瘩,结果是个只能供着看、不能使唤的祖宗!这趟夜猎别说翻本,咱爷俩的本钱怕是要赔得裤衩都不剩,等着喝西北风吧您呐!”
说起英才这“奇石”的来历,堪称柳翼止人生履历上浓墨重彩的耻辱一笔。他平生两大爱好:一是追求无上武力(虽然目前离“无上”还有点远),二是欣赏世间美人(虽然目前离“拥有”更远)。
捡到英才那天,他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武力值掉线,美人缘欠费。
更丢人的是,他捡到英才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捧着这颗“奇石”去讨好红楼里那位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试图用“稀世珍宝”打动芳心,结果被人家用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一个大耳刮子扇得原地转了三圈。
“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拿来献宝?想睡老娘?”花魁娘子身段妖娆,柳眉倒竖,战斗力爆表,“先攒够十颗灵石再来做梦!下一位!”
英才当时懵懵懂懂,下意识在晶石里嘀咕了一句:“好凶的女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花魁娘子的耳朵里。
刚转身的花魁脚步一顿,猛地转回来,粉面含煞,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带着香风就招呼上了柳翼止俊俏的脸蛋。
“哎哟!呜呼哀哉!亲亲宝贝手下留情啊!打疼了你的手我可心疼!”柳翼止抱头鼠窜,嘴上还不忘油腔滑调,结果换来了更加密集、力道十足的“疼爱”。
片刻后,柳翼止顶着五颜六色、堪比调色盘的俊脸回了他的狗窝。他把晶石往破桌子上一丢,越想越气,抄起墙上挂着的一柄装饰意义大于实用价值的长剑,对着晶石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猛砍!
“铿!铿!铿!”
英才只感觉头顶像被风吹过,有点痒痒的:“额……柳叔,这个……对我好像没用?”
柳翼止累得气喘吁吁,宝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抹了把汗,摆摆手,一脸“我早就知道”的高深莫测:“废话!我当然知道砍不动!就是想看看你能装死到什么时候!说!是不是无忧岛派来的细作?想干嘛?老子当年发过誓永不踏足无忧岛,说话算话!你们岛主是不是闲得蛋疼,派你这么个石头来监视我?”
英才更懵了:“无忧岛?细作?哦,你叫柳翼止,我叫英才。”
柳翼止:“……”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我管你叫英才还是狗才!老实交代!你是谁?哪来的?有什么目的!坦白从宽,抗拒……哼哼,你柳爷爷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英才老实巴交:“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从哪来,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我直觉……你好像弄不死我。”
柳翼止瞬间气成了个鼓胀的河豚!他堂堂前·甲等灵师(虽然现在有点水),好歹也是上过灵士风云榜的人物(虽然是垫底),见过的妖魔鬼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破石头连他是谁都没打听清楚,就开始质疑他的业务能力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凝神静气,左手虚握,一团青蒙蒙的气体瞬间凝聚于掌心,随即拉伸、塑形,化作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刀!刀身之上,繁复的兽纹游走,隐隐映照出一头仰天咆哮的青狼虚影,煞气逼人!
“小子!看好了!这叫‘灵力化器’!只有甲等灵师才能驾驭的顶级手段!你……”柳翼止的炫耀台词还没念完,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戛然而止。
只见桌上那颗晶蓝色的石头,表面霞光一闪,一缕近乎透明的雾气状灵力溢出,同样拉伸、塑形……眨眼间,一柄与柳翼止手中青狼宝刀一模一样的灵力长刀,悬浮在晶石上方!连刀身上那青狼咆哮的神韵都分毫不差!
晶石……能驾驭灵力?!
柳翼止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你、你、你你你!你是……灵石生灵了?!”
灵石,灵师修炼的基石,民间交易的硬通货(仅限于灵师圈)。但灵石就是灵石,是死物!是媒介!是消耗品!任何死物、依附于死物的残魂,都无法直接接触和驾驭纯粹的灵力!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石头自己成精了!诞生了灵智!
柳翼止感觉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了脑袋,晕乎乎的。他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晶石,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心肝!宝贝疙瘩!你叫英才是吧?好好好!我捡到你就是天意!以后我就是你柳叔!你就是我的命根子!快说说,你修炼了多少年才成的精?谁教你说人话的?在我之前,谁是你主人?”
英才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不知道。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只记得很多骨头,很多血,很多模糊的声音在喊……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翼止心里“咯噔”一下。这描述……不像天生地养的灵石生灵,倒像是……后天融魂!
那是传说中的极刑!把活人折磨致死,令其魂飞魄散,再一点一点将破碎的残魂收集、糅合,最后强行融入灵石……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但这法子邪门又鸡肋,融魂耗时几十年,救回来也活不了几天。近百年四洲太平,哪来这么大仇怨搞这个?
管他呢!柳翼止甩甩头,管他是天生还是人造,现在这宝贝疙瘩就是一张白纸,任他涂抹!他脸上立刻堆起招牌的、能骗小姑娘糖吃的笑容,凑近晶石:“没事儿!英雄不问出处,好石不怕巷子深!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柳翼止的专属灵石!记住喽,第一,不准告诉别人你的真身!第二,不准跟别的野男人(或野石头)跑了!”
英才:“哦。”
柳翼止搓搓手,迫不及待地问:“那啥……你能驾驭多少灵力?嗯……就刚才那青狼宝刀,你最大能整多大个儿的?”
英才沉默片刻,似乎在认真衡量:“大概……需要一百个柳叔你……拼起来那么大?”
柳翼止:“……”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比喻,此人生前绝对是个文盲!还是能把夫子气吐血的那种!
他默默扶额,安慰自己:好歹是个实力深不可测(大概?)的傻白甜,凑合着用吧,说不定是张SSR呢!
于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且学得飞快),柳翼止恶补了一堆常识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的“SSR”奔赴威灵山夜猎场。
“威灵山,夜猎圣地!三年一度,灵师界的‘华山论剑’!”柳翼止一边在湿滑的山路上跋涉,一边给英才洗脑,“一共十关!闯进前三围就有十颗灵石保底!探花五十!榜眼三百!状元嘛……”他咂咂嘴,眼睛放光,“五十颗银色灵石!能换五千普通灵石!还能进主城宫城深造!真正的一朝成名天下知,鲤鱼跃龙门啊!”
他又絮絮叨叨科普了四洲五城(宫、商、角、徵、羽)和罕王选举的规则,宫城如何一家独大云云。
英才好奇:“柳叔,你想当状元吗?”
柳翼止脚下一滑,差点表演个平地摔:“可不敢想!状元那是神仙打架!我就想混个前十,捞十颗灵石就跑!猥琐发育,别浪!”
英才耿直:“是为了攒钱娶那个打你的红衣姐姐吗?”
“噗通!”这次柳翼止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他刚狼狈地爬起来,身后破空声尖锐响起!他下意识一个懒驴打滚,“铿!”一柄通体赤红、剑穗上挂着个花花绿绿小布老虎的宝剑,狠狠钉在他刚才的位置上,剑身兀自嗡嗡震颤。
柳翼止心里哀嚎:不是吧?冤家路窄?!
“柳!翼!止!果然是你!”一声清越冷喝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响起。一抹耀眼的红色身影如鹰隼般自夜空中俯冲而下,落地轻盈无声,却激得泥水飞溅。尘埃稍定,露出一位身着利落短袍、腰束金带、缀着数颗莹白灵石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剑眉星目,俊秀得雌雄莫辨,尤其眼下一点朱砂痣,在雨夜中红得惊心动魄。
柳翼止捂脸,拔腿就跑,声音都变了调:“少爷认错人了!我叫徐大福!砍柴迷路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少年——江潭冷笑一声,左手掐诀,右手一招,赤红宝剑“嗖”地飞回手中。腰间灵石光芒一闪,灵力注入剑身。他并指一挥,赤红宝剑如离弦之箭射向柳翼止后心!剑至半途,红光暴涨,竟一分为二,二化为四……顷刻间化作数十把一模一样的赤红剑影,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圈,将柳翼止死死困在中央!剑气森森,红芒流转。
“一气化三清?!你居然练成了?!”柳翼止被困在剑圈里,惊得忘了跑路。
江潭缓步走近,左手“啪”地捏碎一颗白色灵石,粉末未落地便消散无形。他搓着后槽牙,声音冷得像冰:“当年你不辞而别,我追不上,只好每日苦修!足足一年才练成这招!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这个好师父?”
柳翼止干笑:“哈哈…哈哈…往事如烟呐!江岛主肯定给你找了名师,你出息了,出息了!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早不是你对手了。江潭,你该去挑战更高的舞台!”他语气带着点唏嘘,仿佛真在感慨后生可畏。
江潭眼圈微不可察地一红,恨声道:“谁说我是甲等灵师了?!当年你一走了之,把我丢在无忧岛!我自己摸索苦练多年,至今还是乙等!我不找你算账找谁?!天底下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师父!”
柳翼止大惊失色:“乙等?!怎么可能?!你拜我不到一个月就开窍入灵,一年就跃升乙等!这些年过去……”他猛地想到什么,声音卡壳了。
江潭怒道:“还不是因为你!!灵士要晋升灵师,必须有师父引灵灌顶!你跑了,谁给我引灵?!”
柳翼止彻底石化:“……等等,你……你没拜新的师父?”
江潭猛地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下眼睛,恼羞成怒:“灵士一生只拜一师!这不是入门第一天你让我背的‘铁律’吗?!”
柳翼止:“……” 完球!那是他当年为了保住饭碗、防止这小天才跳槽随口编的啊!这傻孩子居然当真了?!还死心眼地守着这条“铁律”苦熬这么多年?!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人语。江潭眼神一厉,抬手收剑入鞘,动作快如闪电。同时反手一掌拍在柳翼止胸口,力道巧妙,直接把他“拍”进了泥地里!左脚紧接着一跺,溅起的泥浆瞬间掩盖了所有痕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一群少年从林中走出,为首的是个穿着明黄锦袍的小胖子,浓眉大眼,鼻子挺秀,本是个好底子,奈何两颊肉嘟嘟,生生挤出几分稚气的可爱。身后跟着十来个青衣劲装、身材高瘦的少年,活像一群竹竿围着一颗鲜嫩的竹笋。
“喂!打一半你跑什么?有鬼追你啊?”黄袍小胖子不满地嚷嚷,“先说好,刚才没分胜负,我可没输!怎么着?是现在接着打,还是直接闯下一关?”
江潭抱着胳膊,冷冷吐出两个字:“想死,就继续。”
小胖子气得跳脚,刷地抽出宝剑:“谁死还不一定呢!来!再战三百回合!”旁边一个长脸少年赶紧拦住:“少城主息怒!前头就是第五关人祖猴的地盘了!您要教训他,等拿了状元出去再教训也不迟!到时候顶着状元名头,压死这小子!”
小胖子(宫城少城主)想了想,觉得有理,收了剑,冲江潭扬下巴:“哼!出去再跟你算账!到时候你可别又夹着尾巴跑了!”见江潭直接无视他,气得直跺脚:“你敢无视本少主?!知道我宫城多少人想巴结吗?等我拿了状元,有你求我的时候!一颗灵石都别想!”
说完,胖手一挥:“走!去会会那人祖猴!”一群少年呼啦啦涌向密林深处。
柳翼止从泥里艰难地探出头,抹了把脸,小声嘀咕:“宫城小胖子又来了……罕王这是要当到地老天荒啊。不过这小子养得太肥,怕是个花架子……啧,他拿状元的概率,还没你高呢。”他对着怀里的晶石吐槽。
江潭走过来,一把将他从泥里薅出来,语气不容置疑:“既然露面了,跟我回无忧岛。”
柳翼止苦笑:“真不行,叔有要事……”
江潭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四姐……快不行了。你当真不回?”
柳翼止眉头紧锁:“她的病不是好了?怎么又……”
江潭摇头,声音干涩:“灵力……快枯竭了,旧疾复发……”
柳翼止愣住,心沉了下去:“她……开窍失败了?”普通人冲击开窍,需承受灵力灌体三天。成功则鲤鱼化龙,失败则灵力反噬,枯竭引发沉疴,神仙难救。答案显而易见,为了谁?而他柳翼止,注定只能给出最伤人的答案。
江潭看着他瞬间了然又沉默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她(他?)连道三声“好!好!好!”,狠狠握紧拳头,将宝剑重重负于身后,转身几个纵跃,头也不回地朝着宫城少城主离开的方向追去。
原地只剩柳翼止一人,胸口传来晶石微凉的触感。他拿出晶石:“喂,宝贝疙瘩,你没事吧?”
英才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柳叔,那边……可能要出事。你要过去吗?”
柳翼止拍打着身上的泥浆,满不在乎:“我现在就是个半吊子,过去也是添乱……不去不去!”他抬脚走了几步,又定在原地。一片湿漉漉的树叶飘落在他肩头。他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的雨夜苍穹,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唉……这小子死心眼,脾气又犟,别真让人给坑了……”他一边自我说服,一边脚下生风,朝着江潭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嘴里还碎碎念,“就去瞅一眼!就一眼!绝对不多管闲事!”
组龙洞·生死时速
石窟内部怪石嶙峋,岩壁陡峭湿滑,唯有中间一小块稍显平坦的地面。此刻,这片平地成了混乱的战场。青绿色的身影交错翻飞,兵器碰撞声、呼喝声、灵力爆裂声不绝于耳。
柳翼止刚鬼鬼祟祟摸到洞口,迎面就撞上一柄不知从哪飞来的长剑!他怪叫一声,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拧开,险之又险地避过。几个兔起鹘落,他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竟毫发无伤地脱离了战斗漩涡,缩到一块长满绿苔的巨石后面。
探头一看,只见人群中的江潭被七八个青衣少年围攻,剑光如网,暂时脱不开身。那耀武扬威的宫城少城主却不见踪影。
“啧啧,打得还挺热闹,跟过年放炮仗似的。”柳翼止小声点评。
英才的声音在识海响起:“以多欺少,柳叔,要帮忙吗?”
柳翼止鼻子哼气:“小看江潭了不是?这小子看着小,心眼子跟马蜂窝似的,下手还黑!当年全盛时期的我都在他手上吃过瘪!放心,这几个小鬼,不够他塞牙缝的。”话音刚落,那边战局果然风云突变!只见江潭剑势陡然凌厉,赤红剑光如毒蛇吐信,几个呼吸间,围攻他的青衣少年便倒了一地,哀嚎不断。剩下两三个也是强弩之末,败局已定。
英才:“如此能打,若能拉入伙,前十稳了。”
柳翼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打住!打住!他那个暴脾气,跟他组队?我怕一路不是被敌人打死,就是被他气死!咱还是猥琐点,坐山观虎斗,捡漏才是王道!不求名列前茅,只求别被淘汰!”
一人一石借着洞内复杂地形的掩护,几个腾挪,悄无声息地潜到了森林更深处。这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血红色的雾气弥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柳叔,不对劲!”英才的声音带着警惕,“灵气乱成一锅粥了!北边是妖气冲天,南面是阴森鬼气,西面……西面感觉不出来,很怪!”
柳翼止神色一凛,脚尖一点,轻如猿猴般跃上一棵参天古树的顶端,找了个绝佳的瞭望点。他飞快掏出一块灰扑扑的灵石,口中念念有词。灵石化作一道微光,笼罩住他和怀里的晶石。瞬间,两人在旁人眼中,就与一丛普通的树叶无异。
“这里视野好,西面我也看不透……不过宝贝你的灵觉真是越来越变态了。”柳翼止赞了一句,心中暗喜。相处下来,他发现英才简直是个人形自走雷达!对灵气波动敏感得吓人,能精确分辨种类、强弱和潜在凶险,简直是夜猎场作弊避险的神器!这才壮着胆子带他来混场子。按计划,只要避开所有硬茬子战斗区域,他们就有很大概率能苟进前十,拿到那保底的十颗灵石!
但前十是个坎。进了前十,所有参赛者都会被标记。这意味着规则变了——允许生死相搏!每人最多可杀三人!一旦超过这个数,立刻会被管理者感应,抓走废掉修为,踢出比赛。
柳翼止是来求财的,不是来拼命的。他的如意算盘是:苟进第十名,立刻举手投降!废一年修为重修?小事!总比把小命玩丢强。
两人正复盘着夜猎规则,树下那片被血色雾气笼罩的战场,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只见那血雾中心,匍匐着一头形似猛虎却更加狰狞的怪物——齿剑虎!它庞大的身躯布满伤痕,血盆大口里正咀嚼着什么,锋利的牙齿上还挂着半截残肢!与它对峙的,正是那群深绿短打的少年,他们紧紧围护着中间那个狼狈不堪、嘴角带血的黄袍羽冠少年——宫城少城主!
领头的那个高瘦少年(四师兄昭明)脸色煞白,却强作镇定,长剑指向巨兽:“你们护着少主先撤!我来拖住这畜生!它见血发狂,再晚都走不了!”
他侧后方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六师兄)提着剑跨步上前:“我跟你一起!”
少城主旁边一个机灵的小个子立刻嚷道:“六师兄!你伤没好利索呢!四师兄的法阵是咱师兄弟里最强的,他一个人还能找机会脱身!你去了反而拖后腿!”
羽冠少城主紧抿着渗血的薄唇,冲着黑皮少年坚决地摇了摇头。
黑皮少年看看昭明师兄决绝的背影,又看看少城主不容置疑的眼神,一咬牙:“少主!恕我这次违令了!四师兄法阵虽强,但防御太差,我实在不放心……”话未说完,只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就被一股柔劲推飞出去,被那小个子接住。
昭明师兄气得脸都绿了,回头怒吼:“说人坏话能不能背着点人?!赶紧滚!老子带了‘千里步’!保命没问题!”(“千里步”:一种能短距离瞬移的珍贵符箓法宝,关键时刻可逃命或突袭。)
羽冠少城主听到“千里步”三个字,紧绷的神色才略微放松。他果断挥手,众少年不再犹豫,搀扶着黑皮少年迅速撤离。那黑皮少年被拖着走,还不忘回头,奋力扔出一个小玉瓶:“四师兄!最后一瓶‘百病消’!别省着!别真等剩最后一口气才吃!来不及的!”
昭明头也不回,反手精准接住,不耐烦地吼回去:“知道了!啰嗦!”
就在这时,那齿剑虎似乎享用完了“点心”,猩红的兽瞳死死锁定了孤身一人的昭明!它低吼一声,锋利如铡刀的前爪猛地刨地,带起碎石泥土,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轰然扑来!
昭明身法灵动,左躲右闪,剑光如织,试图布下困阵。但那齿剑虎力大无穷,利爪带起的罡风如同实质的刀刃,所过之处树断石裂!纵使昭明身法卓绝,几番闪避下来,身上也被刮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染红了绿衣。
树顶,英才低声道:“柳叔,要下去吗?”
柳翼止眯着眼:“不急,再看看。这小子宝贝不少,正好摸摸底。” 他巴不得有人先试试这怪物的深浅。
眼看昭明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一道赤红如血的剑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自斜刺里激射而来!
“噗嗤!”
精准无比!一剑正中齿剑虎眉心最脆弱的骨缝!
“嗷——!”巨兽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一道红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至,稳稳落在尸体旁。正是江潭!他气息微乱,发丝略显凌乱,身上也添了几道新伤,但眼神锐利如初,反手将赤红宝剑负于身后,动作干净利落。
他瞥了一眼浑身浴血、惊魂未定的昭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连头丙等的蠢老虎都收拾不了?看来某些人这些年光顾着长个子,本事都喂了狗了?”
昭明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挣扎着站直,怒吼:“姓江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到底谁个子矮?!” 他确实比江潭高了半个头。
江潭歪了歪头,眼神里充满了“关爱智障”的怜悯:“哦?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就算你主修法阵,灵石是摆设?丙等异兽的命门就在五窍交汇处,这送分题都不会?”他顿了顿,补上致命一刀,“马后炮。”
树顶上,柳翼止看得啧啧称奇,摸着下巴:“这小子,身手也就那样,但这灵力操控……啧啧,没到甲等,却把法阵玩得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灵力消耗计算得毫厘不差!是个好苗子啊!”
“柳叔!地下!”英才的警告声陡然拔高!
话音未落——
“轰隆隆隆!!!”
大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疯狂震颤!众人脚下不稳,纷纷踉跄后退!
只见一道刺目的猩红血线,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猛地从齿剑虎尸体下方的泥土中激射而出,直冲天际!紧接着,血线在空中诡异地扭曲、游走,逆着某种玄奥的轨迹,飞速勾勒出一个巨大、复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的符印!
符印成型的瞬间,一股源自洪荒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昭明看清那符印的走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他一把抓住江潭的手臂,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逆天法阵!是逆天法阵!快跑!!!”
柳翼止也跟着后撤,惊道:“夜猎场怎么会布置如何凶恶的法阵!这是猎兽最高阶法阵,一旦捕猎失败,入阵之人有死无生。”
但法阵已成,他们撤不过几里,就撞到阵法边界,触及即死。
江潭转身拔剑:“既然跑不了,那就收了那异兽。”
昭明崩溃道:“你怎么知道是异兽,这可是逆天法阵,能召出的都是非厄即魔,无论哪个,碾死我们不过片刻间,如今只能向外求救。”说着,从衣领里拿出信号弹,朝天一击。
坏了!柳翼止心中大喊不妙
江潭怒道:“蠢货!你到底是求救还是找死!”
“咯咯咯咯。”只听得一阵钢刀摩擦铁器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中皆是一咯噔。
昭明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的信号弹无异于朝饿狼丢了生肉。位置暴漏无疑。
四周树木急速枯萎,血色雾气蔓延过来,隐隐映出巨大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冰冷的钢刮刀声音越来越近。空气骤冷,地上凝结出一层薄薄霜雾,三人只觉身体灵力似被冻住,动弹不得。
“咔————————”重兵器抬起的机械声震耳欲聋,忽而一阵阴风从后脖颈擦刮而过,众人仿若身首已分离。
清冷诡异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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