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残片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英才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古老气息,裹挟着无边的悲怆与战意,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他的太阳穴!
“嗡——!”
尖锐的耳鸣炸裂开来,眼前的世界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吞没,无数破碎、混乱、带着血腥味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绝望的嘶吼、冰冷的黑岩、飞溅的鲜血、还有……一张张在饥饿与疯狂中扭曲变形的脸孔……五谷洞!是五谷洞深处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沾满血污的记忆!
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一只冰冷却异常稳定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穿透了脑海中的轰鸣风暴:“哥哥,稳住心神。”
牙耳。
是牙耳的声音。
好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嗡鸣过后,英才才勉强从那股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冲击中挣脱出来,视野重新聚焦。只见百晓生如同托举着一枚沉重的星辰,将那布满裂纹和暗沉血渍的盔甲残片高高举起,声音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凛冽:“既然你死不认账,那便让这染血的铁甲,带你们亲眼看看,百年前的‘真相’!”
话音未落,一个庞大而繁复的赤金色法阵自他脚下骤然亮起,光芒刺眼夺目!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如同无形的漩涡,瞬间将所有人的神识从躯壳中狠狠“薅”了出来!天地倒悬,光影扭曲,再睁眼时,众人已身处一片死寂、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地狱——
尸山五谷洞!
累累尸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冰冷的黑岩之上,暗红色的血液几乎汇成了粘稠的小溪,在石缝间无声流淌。在这尸骸之山的中央,矗立着一个身影。他身着染满深褐血迹、遍布刀痕箭孔的沉重盔甲,像一尊被遗忘在战场尽头的、破碎的雕像。深色的血线正从破损的甲片缝隙中不断渗出,在他脚下蜿蜒成河。
死寂中,洞口封死的巨大黑岩竟发出沉重的“隆隆”声,缓缓挪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人影,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踉跄着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却显得有些佝偻,脸上混杂着恐惧、贪婪和一种小人得志的扭曲兴奋。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同伴尚未僵硬的尸体,一步步走向那中央的“雕像”。
当看清那张曾经如天神般俯瞰众生、此刻却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的脸时,来人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声音颤抖,像是辩解,又像是给自己壮胆:
“昆吾……别怪我,我也是……没有选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沉痛,“你太强了,强得没人能跟上你的脚步!按你的法子,永远都是入不敷出!你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只靠你一个人,一柄剑,如何救得了这天下万万民?!只有把他们……都‘拧’成一股绳!榨出他们的力量,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平衡,找到真正的‘和平’!”
他颤抖着伸出手,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贪婪,缓缓靠近昆吾毫无生气的胸膛。一层极其微弱、几乎要熄灭的纯净白光,本能地抗拒着他的靠近。
“我知道,”萧大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恶意,“我知道你这怪物!只要还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呼唤你、信仰你,就算只剩一口气,你也能靠着那该死的灵脉活过来!只有这里!只有这五谷洞!圣人来了都要变成凡夫俗子的鬼地方!才能打破你的‘神迹’!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人间’!让你亲眼看着那些你拼命保护的人,是怎么在饥饿面前变成互相撕咬的野兽!让你……彻底断了对他们的念想!停掉最后一个信仰的声音!你才会被真正‘打败’!”
那层微弱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在萧大充满恶意的话语中,竟真的、极其缓慢地、一点点熄灭了!仿佛昆吾最后残存的意志,终于被这**裸的背叛和绝望彻底碾碎。
萧大眼中凶光爆射!再无半分迟疑!
“噗嗤——!”
一只沾满泥污和血痂的手,如同最恶毒的毒蛇,瞬间洞穿了昆吾的胸膛!血肉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窟中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萧大猛地将手抽出,一颗仍在微弱搏动、沾染着滚烫鲜血的心脏,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心脏脱离躯体的刹那,无数璀璨如星辰、纯净无瑕的洁白光点,如同挣脱牢笼的萤火,疯狂地从那残破的躯壳中逸散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助地盘旋、飞舞,散发着磅礴而哀伤的气息!
“哈哈!好东西!都是我的!”萧大状若疯魔,张开嘴,竟将那沾满血的心脏生生塞入口中,大口咀嚼吞咽!喉结剧烈滚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噜声!紧接着,他又飞快地从怀中掏出数颗品质极佳的灵石,如同吃糖豆般一股脑塞进嘴里,疯狂运转着刚刚掠夺来的、尚未完全适应的力量!
“吸——!”
一股强大的吸力以他为中心爆发!空中那些无主飘荡、蕴含着昆吾最后生命精华的灵脉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巨网捕获,哀鸣着、挣扎着,被强行拉扯着,尽数没入萧大的口鼻之中!
“呃啊——!”萧大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呻吟,身体肉眼可见地充盈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流光涌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力量感充斥全身。他陶醉地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陌生伟力,随即看向地上那具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朽木般的尸体,眼中只剩下**裸的鄙夷和贪婪。
“好轻……好强大的力量……”他喃喃自语,声音因兴奋而扭曲,“如此神物,在你手里,却只懂用来打架?真是……暴殄天物!”
他站起身,冷漠地扫了一眼昆吾的尸体,仿佛在看一堆无用的垃圾。他弯腰,随意地从脚边一具士兵的尸体旁捡起一把早已锈迹斑斑、豁了口的破刀。
“反正死都死了,”萧大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破刀,“这点残躯……也送给大家‘分’了吧,也算……圆满了你这一生‘大公无私’的心愿?呵。”
刀光,带着最后的亵渎,狠狠挥下!
白光猛地一闪,众人被强行从这血腥残酷的幻境中“弹”了回来!那真实到令人窒息、令人作呕的景象,虽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将“真相”二字狠狠烫进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骤然响起!
只见一道由粘稠血雾瞬间凝成的猩红利刃,如同毒蝎的尾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洞穿了萧敬的左肩!鲜血狂飙!
“城主!”一直护卫在侧的萧白杨目眦欲裂,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他张开双臂,周身灵力狂涌,瞬间撑开一面薄薄的护体光盾!
“噗嗤!”
第二道血红利刃紧随而至,狠狠扎在光盾之上!光盾应声而碎!利刃余势不减,深深刺入萧白杨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口中溢出鲜血,却死死抓住那血雾凝成的利刃,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快走——!”同时一掌拍在萧敬后心,将他狠狠推向后方!
萧敬被推得一个趔趄,剧痛和惊骇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转身欲逃!
“哥——!!!”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自身后炸响!
萧敬猛地回头,瞳孔骤缩!只见他视若珍宝的弟弟箫艾,竟被百晓生面无表情地猛地一推,踉跄着直接撞向了第三道激射而来的血雾利刃!
“噗!”
利刃瞬间刺穿了箫艾的手臂!鲜血染红了少年素净的衣衫!
“小艾——!”萧敬那伪装的冷漠外壳在这一刻彻底崩碎!他竟不管不顾,如同疯虎般反身扑了回来,一把抓向受伤的箫艾!
“蠢货!”牙耳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判。
“噗!噗噗噗!”
数道血雾利刃如同早有预谋的毒蛇,从刁钻的角度骤然爆发!瞬间贯穿了萧敬的四肢和最为要害的琵琶骨!将他整个人如同破烂的玩偶般狠狠钉在了地上!鲜血如同小泉般从他身下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大片地面。
“呃啊——!”萧敬口中喷出大股鲜血,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再也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泪流满面哭喊“哥!你不要死啊!”的箫艾。
牙耳冷漠地扫视全场,双手缓缓抬起,十指如同在拨动无形的琴弦。弥漫在整个空间的粘稠血雾瞬间活了过来,分化出无数道比发丝还细、闪烁着妖异红芒的血线!
“不好!”天风脸色剧变,下意识想将身边的易攸护在身后,却发现易攸和自己一样,身体已被数道血丝无声无息地缠绕、控制,动弹不得!齐竹亦是如此!
“咻咻咻——!”
细密的破空声响起,无数血线精准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琵琶骨!一股奇异的、带着牵引剥离之力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下一刻,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丝丝缕缕、纯净如初雪般的白色微光,竟不受控制地从天风、易攸、齐竹、箫艾……甚至是从重伤濒死的萧敬身上,被强行抽离出来!这些微光如同受到感召的流萤,在空中迅速汇聚、凝结!
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凝聚!
最终,一个高大、挺拔、身披虚幻战甲的人形虚影,在柔和而神圣的白光中,缓缓显现在众人眼前!他面容模糊,却自带一股顶天立地、历经沧桑的悲悯与威严!正是——昆吾将军的灵脉之光!
“卧槽槽槽槽——!!!”易攸的下巴差点砸到脚背上,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那虚影,声音都劈叉了,“这这这……表哥!我我我是不是饿出幻觉了?!这是活的昆吾将军?!活的传说?!!”
天风亦是满脸震惊,看着那虚影,又感受着体内被抽离灵脉后瞬间的虚弱感,瞬间明悟:“灵脉共鸣……原来如此!我们体内流淌的灵力根基……竟都源自昆吾将军?!”
百晓生望着那逐渐成型的虚影,眼中爆发出近乎狂热的激动光芒,声音因极致的期盼而颤抖:“不错!这就是萧大那个窃贼!生剥了昆吾将军的灵脉后,一点点‘稀释’、‘赏赐’给你们这些所谓‘贵人’后裔的根源!真是……物尽其用啊!”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刻骨的讽刺。
最受冲击的,无疑是萧敬他看着那由自己窃取、又亲手散播出去的灵脉之光凝聚成的、无比熟悉的虚影,百年的伪装、算计、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精心构筑的帝国基石在眼前崩塌!
“啊啊啊——!!!”萧敬发出野兽般绝望而疯狂的嘶嚎,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瞪着那虚影,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怨毒而扭曲变形: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死在历史里?!我让你高高在上!我让你受万民敬仰!我让你做那云端的神明!这还不够吗?!!”
“你出来能改变什么?!你除了打仗!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看看这四洲五城!在我萧大的治下!它和平了百年!百年啊!就算……就算有些瑕疵!那也是治理的必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我费尽心机制定的规则!没有我平衡各方!他们能坐享其成?!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付出的……绝不比你少!”
他嘶吼着,仿佛要将百年的压抑和不甘全部倾泻出来,声音带着泣血般的癫狂:
“我知道我负了你!我亏欠你!但我对这四洲的贡献!只多不少!我问心无愧!!!”
“可你还是回来了……你终究还是回来了……”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恐惧取代,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绝望和最后的偏执,“但我没错!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了你!取走你的灵脉!因为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神若不奉献给世人……那就不配为神!这是你的命!今日的下场……也是我的命!!”
他猛地抬起头,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血泪顺着扭曲的脸颊滑落:“哈哈哈!我不负天下人!我没错!!!”
“哥——!!你别说了哥!!!”箫艾哭喊着,拼命挣扎,血泪模糊了双眼。
萧敬猛地转头看向他,那疯狂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属于父亲的最原始的不舍和痛苦,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被喉间的鲜血堵住。
箫艾却仿佛瞬间读懂了他无声的唇语,蓦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悲伤!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萧敬的身体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连同那窃取自昆吾的灵脉碎片,被他以最决绝、最疯狂的方式瞬间引爆!刺目的火光夹杂着毁灭性的能量冲天而起!将他整个人彻底吞没!
“哥——————!!!”箫艾发出撕心裂肺的、足以穿透云霄的悲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部分血丝束缚,不管不顾地就要扑向那团吞噬一切的烈焰!
百晓生眼中厉色一闪,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手刀快如闪电,狠狠劈在箫艾后颈!
“呃……”箫艾眼中的悲愤与绝望瞬间凝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惨烈至极的自爆,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震惊和沉默。连空气中那凝聚的昆吾虚影,似乎都因这剧烈的能量冲击而微微波动了一下。
天风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易攸的眼睛,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也只剩下凝重,他看向百晓,声音低沉:“萧子规,你费尽心机,布下如此大局,掀起滔天巨浪,甚至不惜……逼死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百晓生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那越来越凝实、几乎要由虚化实的白色光影上,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光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为了什么?自是为了——让他归来!”
空气中,那透明的、由无数灵脉碎片汇聚而成的人影,轮廓越来越清晰,五官也逐渐显现出英挺深邃的线条。牙耳屏住了呼吸,血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光影的核心,紧张得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嗡——!”
最后的数道最为精纯的灵脉碎片,如同受到终极召唤,猛地从天风、易攸、昏迷的箫艾以及一直沉默抵抗的齐竹身上剥离出来!化作数道流光,尽数没入站在光影正下方、一直显得有些茫然的英才体内!
刹那间,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神国降临!
光芒缓缓收敛。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光芒中心。
只见英才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如同承载了万古星河的变迁,深邃、悲悯,仿佛看尽了世间一切苦难与沧桑。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牙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希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将军?”
百晓生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眼中瞬间盈满了热泪,他猛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恭迎——将军归——!”
最后一个“来”字,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英才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崩了。
只见他眨了眨眼,那双承载了星河的眼眸瞬间褪去了所有沧桑,只剩下一片清澈见底的……茫然和尴尬。他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动作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笨拙,瞬间击碎了周身所有的庄严气场。
“呃……那什么,”英才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带着点无辜的困惑,“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断一下……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众人:“???”
百晓生脸上的狂喜和泪水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的面具:“???!!!”
牙耳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英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不易察觉的放松?:“哥哥?”
英才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甚至还习惯性地拍了拍牙耳的肩膀,仿佛在安抚他受惊的情绪:“啊,是我,没错!额……但我真的不是你们要召唤的那位昆吾将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百晓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脸色由狂喜的涨红瞬间转为失血的惨白,指着英才,手指都在哆嗦,“盔甲是他的尸骸所在!灵脉是他的灵力本源!灵石蕴含他的魂体气息!三样齐聚,以血为引,以怨为媒,逆转时空召唤故人!这是太行先人卷轴里记载得清清楚楚的秘法!绝不可能出错!你怎么可能不是他?!”
英才摊了摊手,表情非常诚恳,甚至还带着点无奈:“额,虽然你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真的只是个……嗯……石头精。”他指了指自己,“就那块盔甲碎片,天长日久,吸收了点日月精华,加上昆吾将军残留的一点点执念和不甘,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所以嘛,我只有他的一些记忆碎片,但这不代表我就是他本人啊!”
他顿了顿,看着百晓生那摇摇欲坠、信仰崩塌的样子,好心补充道:“你看,灵脉这不都归位了吗?可我变了吗?变回昆吾了吗?没有吧?这不就说明一切了嘛。昆吾将军他……信仰断绝,灵脉被夺,躯壳被毁,意识……早已消散在天地间了。死得透透的。”
英才看着面如死灰的百晓生,语气平静下来,甚至带着点洞察的了然:“你的局,从胡不归开始,或者说更早,就在一步步引导我们了吧?心思缜密,环环相扣,想必……也早就准备好了召唤失败后的……‘备选方案’?”他目光扫过牙耳和昏迷的箫艾等人,意有所指,“不过呢,不管你要算计什么,我英才,只是个运气好点开了窍的石头精。五城的纷争,权力的倾轧,跟我半块石头的关系都没有。”
他说完,竟真的就这么大剌剌地、旁若无人地一把拉起旁边还有些发懵的牙耳的手腕:“走啦,牙耳,这里乌烟瘴气的,闷得慌。”
“站住!”百晓生目眦欲裂,下意识就要阻拦。
牙耳脚步一顿,甚至没回头,只是那双血色的眸子冷冷地、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般扫了过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暴戾、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锁定了百晓生。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敢再动一下,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煞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成碎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冷若冰霜,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刺拉拉地穿过狼藉的战场,消失在了洞口的阴影里。
夜风带着竹叶特有的清新气息,吹散了残留的血腥和硝烟味。月光透过摇曳的竹影,洒下片片碎银。
牙耳沉默地跟在英才身后,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他背上,带着探究、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欲言又止。
走在前面的英才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明亮笑容,伸手在牙耳眼前晃了晃:“喂,想问什么就问呗?突然这么欲语还休、含情脉脉地盯着我,怪不习惯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牙耳被他直白的话噎了一下,耳尖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红晕,随即强行压下那点异样,血眸紧紧盯着英才,声音低沉而直接:“你……为何要隐藏身份?”他指的是在洞中否认自己是昆吾之事。
“隐藏身份?”英才挑了挑眉,随即失笑,笑容里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洒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哎,石头精能有什么身份好隐藏的?我本就是从一块染血的破铁片里蹦出来的,非人非鬼,连自己算个什么玩意儿都搞不清楚。谈何‘身份’?又何须‘隐藏’?”
他抬头望向被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语气变得有些飘渺:“其实……我也没想明白,被你们这么一通折腾‘召’回来,到底能做什么?现在的四洲五城……”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看着是有点乌烟瘴气,但至少……没有战火了。人们或许过得不算好,但至少……不用时刻担心掉脑袋。这世界,早就……不需要一个只会打仗的将军了。更不需要……一块多出来的石头。”
牙耳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英才侧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落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
“我……”牙耳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念头,此刻却重逾千斤,卡在喉咙里,越是着急,越是吐不出来,“我……”
“直到……”英才却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牙耳眼中那来不及掩饰的急切和担忧。月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漾开一片从未有过的、近乎温柔的波光。他轻轻笑了笑,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
“直到我见到了你。”
牙耳猛地一震,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英才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表情,笑意加深,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满足,清晰地说道:
“我找到了归处。”
“轰——!”
短短五个字,却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牙耳的心湖之上!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冷硬外壳,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只剩下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狂喜……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生怕是幻梦的脆弱。
一阵清风拂过,竹影婆娑,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片翠绿的竹叶打着旋儿,从枝头翩然飘落,不偏不倚,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牙耳脚边一株刚刚破土、还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嫩笋尖上。
柔软的叶,覆盖着初生的笋。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回归,更像是一种从始至终、相依相偎的圆满。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竹林中的两人。前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回首处或许仍有不堪的过往与血泪斑驳。
但归处有你。
前路再难,亦不足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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