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曈计算着家中玻璃瓶的数量，采集带回了足够填满它们的莓果。
当然不是直接放进去，应曈准备将它们制成莓果酱。
而制作莓果酱，必然少不了糖。
经过十日的生长，小麦草已长至三寸许高。应曈控制着飞羽将发霉发黑的种子挑出来，再将麦草全都拔下来，用大盆装起来端去了水缸边。
足足十二个竹篾的麦苗，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处理好了。
齐暻本想帮忙挑拣种子，见空荡荡的院子里唯有飞羽在清洗麦苗，默默将帮忙的话吞回肚子里。
他望着应曈的背影，趴回垫子上，多少有点怀疑狗生。
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不管自己怎么想，林归已经完全把他养成宠物狗了。
应曈将落满灰尘的蒸屉翻出来清洗的时候，看到那只扁扁的狗狗饼摊得平平展展。
不知道齐暻又陷在什么情绪里了，得给他找点事做。
她路过的时候顺便在齐暻身上擦了一下满手的水，见趴回去的狗无奈地重新爬起身舔毛，得逞地笑笑，继续做糖。
泡过一夜的糯米加入双倍的水，上锅蒸糯米饭。应曈用手指试了试水的深度，又稍微加了点水进去。软烂的糯米饭更有利于与麦芽中的淀粉酶接触，所以多添些水会更好。
蒸着米饭，应曈开始切洗干净的麦苗。
兽世的冶铁技术落后，刀具用着实在是不顺手。她动手切了几下就放弃，凝神控制着数十根羽针汇聚。
飞羽本质上是一种能量体，应曈对其的控制已然出神入化，仅需一个须臾，淡淡的金光闪过，凝聚的飞羽化为一柄有模有样的菜刀。应曈操控着它剁了几下麦芽，顺手多了。
左右蒸糯米饭还需要一点时间，应曈干脆洗洗手，坐在了齐暻旁边，顺手在他身上擦干净水。
刚把毛舔好的齐暻：“……林小姐。”
语气里多少带了几分幽怨。
应曈这下笑出了声，她两只手齐上，狠狠揉乱了齐暻满头的毛毛。
齐暻看着笑得灿烂的林归，又看着她背后哐哐切菜的金色菜刀，一时只觉得，天下怎会有如此奇人。
那种金色的刀他领教过厉害，他的令使能力钢甲坚不可摧，可这飞羽成刃锋利无匹，硬是差点将他的右耳齐根削下来。
如此张扬又如此危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林归才是真的。
也许，每个都是。
糯米饭蒸好，冷却，与切做臊子的麦苗充分混合均匀，中间再压出一个洞用来观察糖水的析出，便可以开始发酵了。
没有保温箱，这天气也还冷着，室温发酵的效率实在很低。
不过应曈早就想好了办法。她将铺开几床被子，将盖好笼布的大盆都塞进被子里。又捞起一脸迷茫的齐暻塞进被窝，使唤他变大。
“林小姐？”齐暻不解，不过还是依言变回了成年体型，几乎铺满了整个床铺。
“你想吃糖吗？”
说不想吃肯定是假的，但是让他就这么承认多少有点羞耻。
“咱们今天能能不能做出麦芽糖来，全靠你了。”
“……诶？”
应曈吭哧吭哧地抬起他毛茸茸的一看就非常暖和的大尾巴，将那几盆发酵中的麦芽糖原料整个圈了起来。
“我去打猎，你好好在家里守着，大概要发酵六……嗯，三个时辰，那之前我肯定回来。”
“林小姐……”
“别乱动哦，组织现在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正式交给你了，打翻了你今天的糖就没了。”
“林小姐，我不是幼崽。”
“我回来就熬果酱。”
“……好。”
齐暻郁闷地甩甩尾巴，将那几个大盆捂得严严实实。
他都没有正经给林小姐暖一次被窝呢，怎么先给这些东西暖上了。
*
三个时辰后，应曈满载而归。
不仅仅打到了肉食采集了蔬菜，今日她摸到了锦雉的巢，带了满满当当一兜鸡蛋回来。
可惜母鸡不在没抓到。应曈惦记着糖汁应该发酵差不多了，没有再守蛋待鸡，掏了一些鸡蛋便折返了。
一进家门就看到还在乖乖捂着麦芽糖的齐暻。狗子实在是太乖了，看上去还有点生无可恋的委屈感。应曈一时有些被可爱迷糊了，险些没直接把鸡蛋塞到狗肚子下面去让他“顺便”孵一下。
好险。
士可杀不可辱，要是真这么对齐暻，估摸着他们现在就可以和离了。
这么短的时间的婚姻，可不足以应付过去皇帝的指婚，要是现在就毁了魂契，姐姐那边到时候就更难说了。
应曈欲盖弥彰地揉搓了一会儿齐暻的大狗头，用双手——原型的齐暻相当大只，战斗中还能变得更大，一只手撸上去对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直到齐暻被撸得眯起了眼，应曈才收手。她拿出了被狗子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盆，掀开盖布。
一股带着甜味的木叶与米饭的清香弥散开来，之前在平整的原料表面压出的洞里，已经满满当当的溢出了褐青色的透明糖汁。
应曈用勺子舀出一点，直接送进了齐暻嘴里：“尝尝吧，今天的大功臣。”
清爽甘甜还带着麦草香气的糖水简直是最直接的快乐源泉，齐暻珍惜地砸吧了下嘴。
应曈见状，用纱布过滤出糖汁后给齐暻留了一碗。
待他舔干净碗里的汁液，二人开始熬糖。
糖汁用大火煮沸后转中小火慢慢熬，期间不断地轻轻搅动防止粘锅。渐渐地，糖液变得愈发浓稠，泛出绵密的小泡，此刻再调成小火，继续慢慢熬。
这种精细的火候应曈全权交给齐暻负责，柴火灶的火候她可掌控不来。
很快，小泡变成了大泡，提起勺子，糖汁流淌到最后已经可以形成晶莹透明的薄片挂在边缘上，便可以关火。
柴火灶可没有关火可言，应曈控制着飞羽直接将锅端去了一边。略微冷却后，糖液变得更加浓稠，经过熬制后，颜色也变成了蜂蜜般的琥珀色。此时即可出锅，装进洗干净的玻璃瓶中。
在中医的理论中，麦芽糖又名饴糖，味甘性温，滋补脾胃，缓急止痛，养身强健。
如此药性正对齐暻的病症，同时还能改善患者的情绪，一举多得。
应曈舀出来一点粘稠的糖浆，拌了一小碗莓果拿去给齐暻。麦芽糖的甜度较低，口感却更清新自然，拌水果吃刚刚好。
她给自己也拌了一点，几口吃完，又处理起那些莓果来。
清水洗净的莓果，一斤中加入五两的糖。齐暻爱吃甜，而多种莓果偏酸，应曈特意多加了些麦芽糖。
接下来，需要腌渍足足五个时辰，肯定是要到明天才能熬果酱了。
应曈计算着时间，去采买一来一回最少也需一日，她得做一点饭留给齐暻。
难得有鸡蛋，她想做一点更好吃的面食。
兽世没有酵母，她得先做一点老面起子出来。
兽世也没有碱，最近的碱水湖在西南边境附近，所以她还得用草木灰制一点碱，不然蒸个馒头都是酸的。
……心好累，她想回家。
家自然是回不去的，应曈自闭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去和面做酵母，以及去掏炉膛收集草木灰制碱。
*
次日清晨，应曈早早起来熬果酱。
糖渍一夜的莓果置入锅中，开中小火熬煮，不断搅拌防止糊锅，熬至粘稠。
熬麦芽糖的时候应曈细细看过了齐暻如何控制柴火灶的火候，虽说没有他熟练，到底还是把果酱熬出来了。
果香与麦芽糖的甜香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令人幸福的滋味。
熬煮完成的果酱立刻倒入玻璃瓶内，七八分满，瓶盖轻轻盖住不必拧紧，直接架在已经烧开的水上蒸。
蒸制完毕后，迅速拧紧瓶盖，倒置，自然冷却。
一瓶瓶绛红色的诱人果酱罐头便做好了。
有了果酱怎么能没有吐司，但是由于没有烤箱，吐司自然是没有办法有的。
应曈将“砌一个烤炉”提上日程，决定今天先做一点蛋香软饼。
昨日做的面起子虽然效力不如老面起子好，还是可以一用。
发面后做出来的饼暄软香甜，蛋香浓郁，再夹上酸甜可口的莓果酱。
齐暻咬了一口果酱蛋饼后，沉默了许久。
“怎么了？果酱太酸了吗？”
“不，非常美味。”齐暻缓缓地咀嚼了几下，吞下了那松软易入口，富含充足能量的食物。
“只是，当年若是我也会做这种饼，也许……”
他忽然意识到，应曈辛苦了这么久才得以稍事休息，吃一口早点，马上她又要启程。此刻说这些未免太不合时宜，只得突兀地停在那里。
“喜欢就好，我改日写个方子给你便是。”应曈体贴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她多少知道一点齐暻的身世。
他少时举家被牵连流放。漫漫长途，老者幼崽以及雌性兽人，折在路上的不知凡几。
若是在那时能有一口柔软又有营养的食物，也许他们就可以撑过去。
诸如此类的不幸，二人都见过太多太多。
应曈几口吃完早点，在发面的时候她已经将其他食物也安置妥当。她揉了揉齐暻：
“我今日要去镇上，大概明晚才能回来。饼和肉还有果酱蜜糖这些都在灶房里。药我也准备好了，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药膏也别忘了涂。”
“请您放心，还请您一定注意安全。”齐暻用嘴吻蹭了蹭应曈的手。
“你也放心吧，今上的脾气我还是知道的，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应曈抓住他的嘴筒子，自然地挠挠他的下巴。“若有意外，你便去地窖里，有机关可开启密道，直通后山瀑布……罢了，我现在带你去看。”
“不了，林小姐。您明日便回来了，不是吗。”
应曈愣了片刻，笑了，她狠狠搓了搓狗头：“那你好好看家，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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