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寂秋心底冷笑,出口的却是:
“二少主不必自轻自贱。每个人擅长的事物不同,您只是……还没找到自己所热爱的。”
无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了。把这位纨绔少爷哄高兴、突破他心理防线——长此以往,套话就简单了。
冰尹徵将书盖在脸上,一副颓废模样:“热爱……我能热爱啥呢?刚刚她说的那些你也都听见了吧,说我不成器,说我只知纵情享乐……但我看不出族里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哈哈,在冰族,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一个局外人、边缘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南寂秋刚想讲些什么,他却打断了她:“唉唉,不说了,替我磨点墨,我要开始批文件了。”
她在案前磨墨,冰尹徵兀自进了卧室,出来时一袭白衣。见状,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你……”
他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这身打扮:“看着还不错。头发本就一个颜色,衣服也一个颜色,貌似也没比冰翎差嘛。”
“……建议二少主还是换一件,原先的更适合您。”南寂秋袖口下的手暗暗攥成拳,话语却不动声色。
“啊,”冰尹徵感慨道,“要是我换上白衣,变成那位高高在上的少族长,是不是就会被看见?”
真是自欺欺人。就你,也配和殿下相提并论?穿上这身衣服就想成为他?
“不会。”直觉大于思维,她本能地做出了判断。反应过来是不是该假装安慰他一下,但话已出口,木已成舟。
冰尹徵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中,嘲讽与探究并存。
南寂秋反应何等快,立即圆场:“自然是不会的——二少主无需以那个人的模样被看见,应该以自己的模样被看见,您有独一无二的闪光点。何况,被不被看见也没那么重要……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了。”
“右护法真会说话。会说就多说点,谁不爱听好话。”
“这不是好话,二少主。”南寂秋温和地笑了笑,“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假里藏真,真中透假。冰尹徵其实知道,这席话有讨好和救场的成分,但不想戳破,也没有要把衣服换回去的意思。
他漫不经心地给文件签字,时不时吐槽两句,穿着白衣,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在他身旁磨墨,手却忍不住发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
说不出来。就像是……信仰遭到了严重的亵渎。
殿下从不会做出这种举止。她看到的殿下,一向处事稳重,不可能咋咋呼呼,不可能玩物丧志,更不可能羡慕谁、模仿谁。
冰尹徵,你算什么。
南寂秋几乎产生了杀人的冲动——就跟当年,杀小岑和凤昳锦一样。
但现在不能……她不能这么做。
她看了看手中的墨,又看了看身边那一袭白衣。
南寂秋伸手,试图够到不远处的砚滴。谁料,一个不小心,碰翻了盛墨的砚台!
……大团黑色墨渍,霎时洇染了二少主的衣衫。
一片沉寂。
她当即请罪:“属下失手,还望二少主恕罪!”
冰尹徵无奈地看着她。但南寂秋低着头,许久未言一句,于是他道:“算了,我去换一件吧,之后注意点。”
他这个人其实很随和,没有要责罚的意思。南寂秋诡计得逞,嘴角小幅度勾了勾。
“你很高兴?”冰尹徵突然凑近。
猝不及防。她吓一大跳,连忙压下嘴角:“您看错了。属下万万不敢。”
凤浔珊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学堂门口:“大事、大事不好了!!”
众学子齐齐望向她。邢西俊关切道:“浔珊?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凤浔珊眼里满是惊恐:“真的好吓人……感觉像灵异事件……我家……就是离、离圣樱不足十里的格西镇,突然……镇里的人全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爹爹、娘亲、姐姐全都不见了……怎么办……呜……”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整个学堂炸开了锅。
“浔珊,你先冷静一下……”凌幼囚西递给她一块手帕,担心地询问道,“你刚回了趟家吗?”
“对,”凤浔珊边擦眼泪边说,“我回家的时候,小镇上一个人影也没见着,集市冷冷清清……当时就、就觉得很奇怪……推开家门发现家人都消失了!也没打斗的痕迹,就……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我吓得要死,赶紧往圣樱跑……”
消息传得很快,先传遍甲班,然后传遍整个圣樱,再传到琉樱玹院长的耳朵里。学院弥漫在一种恐慌气氛中。
由于格西镇与圣樱相隔不远,琉樱玹当即划出警戒线,禁止院内学子离开半步。
下课时,能听见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格西镇居民的离奇失踪。
“圣樱和格西镇靠这么近,哪天我们会不会也……”鸢栀滢瑟瑟发抖。
“放宽心,小滢。圣樱有占樱占卜未来,更有灵力屏障护佑,没那么容易出事。”鸢时说。
“难道是厉鬼把人吃了吗……?”安如果也难掩恐慌。
“厉鬼伤人会留下尸斑,”江休推测道,“而且一只厉鬼不可能一夜间吃光全镇的人。莫非……有一群厉鬼?”
然铭绪的声音传来:“我觉得不会。没准是什么阴谋,用大型传送阵把人全掳走了。”
“浔珊你别急。然学长说的有道理,倘若是阵法把人掳走了,那就还有生还可能!”仙月雨瞳安慰正在流泪的凤浔珊。
“间羽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啊?太古怪了!”颜柒也皱着眉头。
寒冥修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清楚:“总不能是神不知鬼不觉闯遍挨家挨户,神不知鬼不觉杀完人,再用一种毁尸灭迹不留痕的药制造空镇假象吧?”
集体失踪这件事,可以说非常严峻了。当天傍晚,雨瞳、囚西、凤浔珊被私下通知去校长室,甚至不必管晚上的灵修课。
仙月雨瞳推开门,结果看到一群熟人:安泽枫、安如果、云梦雪、鸢时、羽諾、离陌、江休……总之,都是在圣樱就读的、十大家族中人。
“好,都齐了。”说话的是琉樱玹,“浔珊,你回忆一下,小镇有无众所周知、被觊觎的宝物之类的东西?”
凤浔珊揉了揉哭得通红的眼睛:“没有,我确信没有。格西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镇子,规模很小,人口也很少……”
“院长,我感觉此事跟仙月族情况不同。”仙月雨瞳想了想,猜测道,“然学长提供了很好的点子:可能有人用传送阵一类的东西,转移了整个小镇的居民!”
“目的何在?”
“……不清楚。”
坐在她身旁的安泽枫脸色特别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看起来,貌似比当事人凤浔珊还焦虑。
雨瞳轻轻碰了下他胳膊,气声问道:“你还好嘛?”
“我没事,”安泽枫回过神,“只是为格西镇担心。”
“缺乏有效信息,暂时讨论不出结果。”琉樱玹眉峰紧锁,“此番我叫诸位过来,是准备一同前往冰族,召开紧急会议。冰子翼族长那边我已协调完毕,即刻可以出发。”
冰族……雨瞳愣在原地。十大家族在冰族召开会议,那么,冰族少族长必然会出席……
她会见到他。
好突然。
她一下有种梗住的感觉,但没时间做心理准备,通往冰族的传送阵已经开启,琉樱玹和羽諾带头踏入其中。
紧接着,另外几人也跟了上去,眨眼消失不见。只剩雨瞳一人站在原地,太阳穴突突直跳。
众人返回前,传送阵将始终运行。她在空荡的校长室来回踱步,想多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
仙月雨瞳,冷静。她对自己说。只是开个会而已。不会有你们单独相处的场合。你不必考虑以什么姿态面对他。阿西、泽枫学长都在你旁边。
事实上,这场心理建设并没有持续很久。她深吸一口气,无所畏惧地踏入了传送阵。
再次降落在地面上。看景色,是一座花园,夕阳余晖洒下,给草草木木镀上温和的碎金。
仙月雨瞳不曾来过此地,只觉得陌生。由于进传送阵晚了些,琉樱玹等人先行一步,她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也不清楚他们走哪条路、去哪儿开会。
……迷路了。
总不能在花园召开会议吧,估计是大堂?上次举行忏悔仪式地方?
雨瞳一边思索,一边东瞅瞅西看看。最后,她确定了方向,沿小径向花园外走去。
经过一处殿宇,门虚掩着,隐隐能听见说话声。
莫非是这?
仙月雨瞳循着声音,刚要推门而入,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如果能把冷月派的最高权限从他手中夺过来,也不失为一个可取选择。”
“冷月派祭司的令牌就是最高权限。这令牌,冷月派仅此一块,不同于护法与诸峰主。”
“失去调动金牌杀手的权力,杀他就容易了吧?”
“未必。但他一旦失权,您逐步架空他、成为祭司就容易了。”
“哈,没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他,我和尹徵被父亲忽视、大权旁落,这些年没少憋屈!明明能力相当,他凭什么?!我要把令牌夺过来,羞辱他、架空他,狠狠将他踩在脚下!”
“……我会帮您。”
对话的两人身份不明,即便声音很低,雨瞳却依然听见了。她暗自心惊:竟然……发现了惊天阴谋。
有人想对他动手?还想架空他,争夺祭司之位?
她联系起那场雪夜刺杀,顿时汗毛倒竖。她凑近耳朵,想要听更清楚些,然而,说话的两人声音越压越低,像是酝酿着见不得光的计划。她听不清。
罢了。要是别人刺杀成功,也算了结她一桩心事。
仙月雨瞳咬咬牙,决定离开这里。谁料一转身,右手手腕忽然被扣住!
被、被殿里的人发现了?!
惊叫声堵在嗓子里。她慌忙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清透碧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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