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提起宁锦淮,桑莞没想到父亲竟会有此一问,于是愣了一下。
见桑莞没说话,桑沚也猜到了答案。
他这个女儿自幼娇纵惯了,从前他觉得有宁家给她做靠山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风云善变,有些事情也需得早做些打算。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从小我便看出你是个有主见,聪明伶俐懂事的孩子,我们桑家也不是什么贪权怕势之辈,只是作为父母实属不忍心将孩子往火坑里推,对你妹妹是如此,对你亦是。”
桑沚转过身看着桑莞那双眨巴的大眼睛,继续道:“你妹妹已经给自己选择了一条路,不论好坏,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的,眼下你也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虽说那宁家儿郎对你很好,但是这段时间朝廷上风雨飘摇,宁家处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嫁过去,也未必能有安生日子过。”
桑沚说完坐回椅子上望着桑莞。
朝堂上风云莫变,有太后做靠山的宁家,有多少双眼睛从中盯着,想要将宁氏拉下仕途。
桑莞是知晓的。
想来定是父亲也察觉到了什么,此次班府一案与宁家扯上关系,父亲在前朝走动,此事也不可能密不透风。
桑莞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女儿知晓了,女儿曾经说过,我与宁锦淮只是有着从小长大的情分在的,却并不是男女之爱,不论发生何事,女儿不会让父亲和桑家为难。”
听到桑莞这样说,桑沚心底有些微松,他又问了几句,最后叮嘱桑莞要注意身体,然后便让桑莞离去了。
这几日忙着国子监的学业,桑莞也没顾得上去找谢忱问案子的事,今天一早听父亲说起谢忱带着廷尉府的人去宁家拿人之事,她心底顿时一紧。
她了解宁锦淮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不仅是嘴上功夫了得,骨子里也有股狠劲,一旦惹恼了他,便是鱼死网破,谁也拦不住。
谢忱与宁锦淮也早已是水火不容的敌手,谢忱虽抓到了证据,想要去宁家抓魏迟,也并非容易之事。
桑莞心底担忧谢忱,更迫切想要知道此事与宁家到底有没有干系,一下了学便带着青萝往廷尉府跑。
廷尉府内的牢狱中,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和腐烂的臭气。
谢忱的审讯手段大晋谁人不知其狠辣,这些天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犯人此刻被绑在木桩之上,身体已经麻痹,只剩一口气吊着。
而谢忱则坐在审讯案前,手指轻叩着案面。
莫风此时便将刚刚从宁府“接”来的管家魏迟押进了谢忱的面前。
魏迟是个识相的,在谢忱的地盘自是要夹着尾巴,连大气也不敢喘,只低着头跪坐在那里。
“是你买通杀手去栽赃陷害班府,灭了班家满门,然后又让人埋伏在流放的路上想要灭口的。”
谢忱的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魏迟闻言,身躯微颤了颤才开了口:“大人真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只是个管家,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平日里也只跟老爷学些摆弄花草,这等肮脏勾当小的是断然不敢做的......”
魏迟还想辩白,却听谢忱冷哼一声,道:“既是你没有这个胆子,背后定是有人授意,肯为你撑腰的人想必便是宁威了?”
谢忱没有遮掩,直接说出了宁威,魏迟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
“我家老爷从来都是忠君为民,怎会狠毒至此杀害班小侯爷全家的性命,还望大人明查啊!”
听了魏迟的话,谢忱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向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他见得多了。
“既然你不愿说实话,本官也没有办法,只是魏先生,若想要活命,便得老实交代你的主谋,否则——”
他敛了眸子,起身走过去勾起魏迟颤颤巍巍的下巴,“本官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不信尽管试试。”
这话听着像是在寒冷的冬夜里突然灌入一股冰冷彻骨的寒风,让人从脚趾尖一直凉到了脑门顶上。
魏迟身子剧烈抖了两下,脸色已经苍白的毫无半点血色。
谢忱放开魏迟,转身坐回椅子上,道:“带人。”
一名侍卫抓着一人走了进来,是那日向谢忱供出魏迟的那个蒙面汉子,此刻满身是血痕的模样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那人被拖进来之后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魏迟看到人,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好似从不认识般,只淡漠的别过了脸。
莫风将蒙面汉子画押的口供扔给了魏迟,道:“你看清楚了,上面写唆使他刺杀班小侯的可是你魏迟的名字,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魏迟看了一遍,却狠狠的瞪了那名汉子一眼,骂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何时吩咐你去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
那名汉子一副豁出去的神色,咬牙切齿,但却因为疼痛而浑身哆嗦的说不出半句话。
谢忱不急,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一侧的桌前,挑着那些看着令人心悸的刑具。
“你说那三百二十七鞭若是落在你的身上,你能像他一般撑到现在吗?”
魏迟被谢忱那阴森森的语调吓的浑身发抖,但却还是嘴硬:“谢大人若是想屈打成招,尽管来就是!我家老爷清清白白,我定不会将莫须有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他话音才落下,谢忱手中的鞭子便已经抽到了他身上。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翻滚着。
可此时外头却也响起了几声惨叫。
宁锦淮提着剑一路冲了进来,打伤了侍卫不说,还把牢房的铁栅栏给撞碎了。
谢忱背对着他,但却毫不慌张,反而是淡淡的开口道:“宁世子这样闯入我廷尉府,莫不是要造反吗?”
谢忱的语调虽是平淡无奇,但落在宁锦淮的耳朵里,却像是一记重锤。
“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国公府的人岂是你想用刑便用刑的吗?”
谢忱嗤笑一声,他缓缓的回头,看着宁锦淮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只跳梁小丑,道:“看来此人面子不小,竟是能让堂堂国公府的世子来这大牢里闹事,你是觉得本官手下无人么?”
他直接抽出莫风腰间的佩刀刺了过去,此刻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刀光闪烁,锋利的刀刃划过宁锦淮的衣裳,紧靠在他的脖颈两寸处。
“谢某今日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你国公府的权势大,还是廷尉府的刀剑快?”
谢忱一双眸子阴鹜,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凶狠。
宁锦淮的脸色已经变了,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谢忱。
有那么一瞬,宁锦淮几乎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个魔鬼。
-
桑莞带着青萝来到廷尉府外看见一片狼藉便知道里面出了事,她吩咐青萝在外面等着,自己则一路疾步走了进去。
当看见宁锦淮被谢忱手持刀剑抵在咽上眼前这一幕时,桑莞忍不住出声喊道:“谢忱,你想干什么!”
宁锦淮和谢忱都没想到桑莞会来,谢忱一瞬下意识般将剑收了回来藏在了身后,面色却还是冷的像块冰。
桑莞将宁锦淮护在身后,怒视谢忱,看到被鞭打的魏迟和那名浑身是伤几乎已经昏厥的蒙面汉子,心下还是有些怕了。
宁锦淮看着桑莞,担心她被吓到挡住了她的视线,随即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你怎么来了,快回家去,别让这里的气味熏到了你,免得染上了晦气。”
这一副温柔少年的模样与刚才跟谢忱刀剑相提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桑莞知道此事原委,现下也不惯着宁锦淮,对他没好气道:“堂堂世子,你这样贸然闯进来若是传出去可还像话?魏管家是否清白自有公论,况且那日刺客供出魏管家时我也在场,你在这里闹也无法查清真相,不如先回去,若他是被诬陷的,谢大人定会查清还他公道。”
破天荒头一次桑莞当着谢忱的面说宁锦淮的不是,这让宁锦淮的心里莫名的发酸甚至有些委屈。
他看了眼谢忱,虽心里不甘也忍了下来,收起了手中的剑转头看着桑莞一副做错了事怕她生气模样:“是我太过鲁莽了,魏叔从小看我长大,平日里除了父亲便是魏叔照顾我居多,待我极好,是我气极才做下如此荒唐的事,莞莞别生我的气。”
他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且这副样子只有在桑莞面前才能看到。
桑莞不说话,转过视线看向谢忱时他眼底戾气早已全无,目光变得温和。
她终于松了口气,想要替宁锦淮赔个不是,却还没等开口,谢忱便先出声道:“罢了。”
他扔下的手里的剑又恢复了一派温淡的模样,对桑莞道:“今日之事谢某只当宁世子年少气盛,不再追究。”
谢忱说这话像是把宁锦淮当做不懂事的孩子般不计较,可听在宁锦淮的耳朵里还是觉得下不了台。
真当他真怕他不成!
宁锦淮两眼闪着剑拔弩张的怒气和倔犟,桑莞感觉到他还想要再冲动,连忙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宁锦淮低眸对上她的视线,这才息了火气,轻哼一声,算是妥协。
桑莞这才对谢忱道:“谢大人明察秋毫自不会冤了旁人去,宁世子今日是冲动了,也请谢大人不要与他一般计较,此事多谢。”
桑莞的语气很是客气,谢忱定定的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桑莞拉着宁锦淮赶紧往外走。
走到牢门口,桑莞却听到里面传来了莫风着急的喊声:“大人!魏迟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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