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她很了解这个城市
为了给印跃赔罪，我请她去中国餐馆吃饭，在我的瞪视下，她只点了一盘麻婆豆腐和咕咾肉
“你怎么看上去蔫不拉几？我可没点贵的哦。”她问。
“失恋了。”
她掩嘴偷笑，“真的假的？国内的对象吗？异地不行的啦，我朋友好几个都和对象分手了。”
我摇摇头，表示不想说。
“你知道Mario是gay吗？”说起别人的事情，她眼睛会闪着精光，我有些拿不准她在Mario面前会怎么说我，略带一点犹豫的回答：
“这真不知道。”
印跃跟我分享：“我正好没有gay蜜，就想和他多接触，果然听了好多八卦，你知道吗？他才来没多久，已经交了三个外国男朋友了。”
“是同时交往三个吗？”
她大笑起来，露出微凸的牙龈肉，“你怎么知道的，太懂了你，他说自己和北欧的男朋友接吻的时候被另一个卷发意大利男朋友看见了，然后两个都生气了，他就只好一个一个去哄，哈哈，天呐，我也想要外国男朋友，我不贪心，一个就行。”
“这么简单，满大街不都是，随你挑。”
我用麻婆豆腐拌米饭吃，搞不明白这些菜在异国他乡怎么这么招人稀罕，真的很下饭。
“哎，我喜欢浅色头发的，但这里很少，要是有交换机会，我想去芬兰。”
“加油。”
“邦尼都有对象了，语言进步超快。”她说。
我点点头：“那倒是，快速融入这里，谈恋爱是很不错的方式。陈婷也谈了一个”
印跃问：“陈婷？陈婷国内不是有对象吗？”
“可能分了呗，不是你说的吗，异地长不了，而且没结婚，都还有机会。”我叉走一块最大的咕咾肉。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父亲因为癌症去世后，我在家里从来不敢高声提到他。
抛什么呢？生命吗？不可能的，自由和爱情是可以高谈阔论的东西，我们这些凡人，只有生命面前才会沉默，才会停滞。
我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想看的消息。
杨帆发信息给我，想趁着意大利某一个神的节日那天去罗马旅游，问我想不想去，我点了一下口袋里的余额，遗憾拒绝了她。
我一周都没有联系梁热热，没想到她要约我去山城，“可以陪我一起去吗？悠悠，当是旅游，顺便见见我的老师。那里有很好吃的烤猪肉帕尼尼哦。”
犹豫再三，难以拒绝。
早上7点我赶到车站的时候，看到她和一个子不高的男生站在一起，她说那是她的男朋友。
我打量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男朋友，不由愕然，几天没洗的长头发一绺一绺地垂在脸旁边，似乎还有白色片状物，这让他看上去和隧道里的流浪汉没什么分别，拉胯的长裤长夹克也没盖住他的多余肥肉。
原来她的男朋友是这个样子？！
就在我以为是趟三人行的旅游时，长发男友冲我们挥挥手离开了。
“他……好了？”我指了指远去的潇洒背影。
梁热热嗯？了一声，“嗯，对，刚出院。”
“他不和我们一起去？他真是你男朋友？”
她有些无奈：“真的啦，他只是来送我。”
我说的很不客气，“是来看看什么人和你一起出去过夜吧？毕竟有这么美的女朋友。”
她轻轻锤了我一下。
我脚步轻快起来，拉着她小跑：“快点。”
意大利的每一个城市都独具风味，山城离我们住的地方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连绵的山拥簇在一起，整座城市建在上面，身处其中时，高低错落的小路和房屋相印成趣，有很多广场露台可以看见劈空的山崖，极目远眺大片景色。
我们去买了她说的烤猪肉帕尼尼，还有出门必吃的冰激淋，她选了草莓和柠檬，看我一直盯着她，便递过来：“你尝尝。”
我在背面小小抿了一口，有酸有甜，也递给她我的，她看着我舔的七歪八扭的山包包，笑了一声。我尴尬的想收回手，她握着我的手腕凑上来咬了一大口，“唔，开心果味儿的好香啊。”
梁热热的老师是一个很标准的意大利奶奶，有丰满的胸部和臀，纤细的长满斑点儿的手臂，圈住梁热热瘦小的身体，和她亲昵的说话，给她戴一顶新卖的绒线帽子。
梁热热说这是她的语言老师，像她的奶奶一样。
晚上老师给我们煮了奶油汤和意面，分在各自的盘子里，看上去就像大乱炖，但据说每样食材的先后顺序很有讲究，所以味道的层次也会很不一样，我尝了一口，莫名想起了外婆的疙瘩汤。
她的丈夫收藏了一柜子的酒，有些里面泡着一些古怪的东西，他热情介绍自己的酒，大部分词汇我都没听过。
梁热热不喝酒，我便自告奋勇接受他的邀请，连喝了好几杯，除了一个喝起来像坏掉木头的酒，其他我都不遗余力的使劲儿夸赞了一番。
我的身体在陌生中极力寻找着一些熟悉感，我的行为在笨拙扮演这个文化里的一份子。梁热热就如初见时一样，舒适自在，缓慢优雅的讲述开学的生活，我撑着手背微笑看她
“少喝一点。”她轻轻捶我。
离开时她的老师说：“君宝是个很好的孩子，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他们的儿子和梁热热贴面礼告别，也向我凑过来，我从没和陌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头部不受大脑控制的在向左转向右转中摇摆不定，差点和这个大小伙子当面亲上，顿时手脚僵硬呆立。
真奇怪，他们会要求人与人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却又有如此亲密的打招呼仪式。
回住宿的路上，我思索着，还是无法接受贴面礼，便跟梁热热说：“今天他儿子和我贴面礼，我站在那儿像个呆瓜。”
热热笑起来，“其实我也不太会，就是这样的——”
她拉住我的手，轻轻靠近，我闻到她面霜的味道，下一秒她的脸颊贴住我的，凉凉软软，耳边传来她散在晚风里的声音：“贴一边之后啵一下”
“这边再啵一下。”
我的两边脸都因为酒精热起来，视线里她耳朵上细小的透明绒毛逐渐推远看不清，路灯透过薄薄的耳廓，连青色静脉都在红光里影影绰绰，她细软的刘海被吹向一边，大眼睛里映着我身后的灯影，而小小的我的影子浓缩在她的瞳孔里随着水光微微摇曳
到底怎么融入这种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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