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脸上表情开始不耐烦:“怎么?你害我晨哥没面子,转头就忘了?”
陶嘉闵耐心有限,心里装着好好复习化学的念头,他不欲跟这人多纠缠,扭头就走。
“站住!”寸头这下真急了,大概遭遇了围追堵截生涯中的第一次滑铁卢,“我让你走了吗?”
“郑晨阳。”寸头一字一字的说,“我表哥,有印象吗?”
这回有了,陶嘉闵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校外混混弟弟给受了情伤了哥哥报仇来了。
“有啊。”陶嘉闵一点头,“但让他没面子的不是我吧?我可没跟他搞。”
高中生情情爱爱的翻来覆去就是那档子事。刚上高中不久,陶嘉闵就因为出色的外貌条件吸引了不少姑娘,但大部分人只是看个热闹,唯独有个叫顾予童的女生,对他那叫一个执着。
女生毅力超群,被拒绝了丝毫不气馁,一次一次托人往陶嘉闵桌子洞里放情书。陶嘉闵实在忍不了了,找个机会把姑娘叫出来明明白白给人家拒绝了。
如果说不看人脸色是大忌,那郑晨阳绝对算一个,他对着姑娘快哭出来的脸来了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顾予童被拒绝了也不改初心,心里还是揣着陶嘉闵:“我不会喜欢你的,我喜欢的是陶嘉闵,你别白费力气了。”
郑晨阳愣在窗台上,周围围满了窃窃私语看热闹的人,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那天起,他记住了一个叫陶嘉闵的人。
“陶嘉闵?是吧。”寸头颠颠儿地往前走,“这事得解决吧?”
陶嘉闵渐渐没了耐心:“怎么,你晨哥是脖子会伸缩的乌龟?不会自己露面吗?”
“我去你的!”寸头骂出一句,“给脸不要脸!”
说着冲上来就要给陶嘉闵一拳。陶嘉闵自然不可能傻站着,他侧身一躲,寸头扑了个空,留给他一个背。
陶嘉闵不想惹事,也不愿意主动出手,一直避着。寸头似是看出来了,动作越来越过分。
“真不知道那女的喜欢你什么。”寸头吐一口痰,“打个架都不出手,你怂死了。”
陶嘉闵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一个字也不乐意和他多说,只灵活避着。
几个来回后陶嘉闵开始着急。寸头和两个小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快十分钟,再不回去奶奶该急了。
这可是你逼我的,陶嘉闵咬牙切齿。
终于在寸头再次扑过来时,他抓起书包猛地一挥,正好砸在混混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高中生的书包可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刚考完试准备回家复盘的高中生。课本笔记习题册,厚厚一大摞装进去,书包跟块板砖一样。
寸头吃痛,大骂一声“草”,挥着拳头就过来了,两个小弟看见寸头脸色不对,慌慌张张绕到陶嘉闵两侧,想趁机控制住他。
陶嘉闵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他抓着书包胡乱挥舞,两个小弟吓得不敢近身。
“你俩他妈的别丢人了。”寸头大骂,“滚去望风,老子他妈今天非得把他打服了,妈的,敢让我没面子。”
陶嘉闵真的很想知道这神经病和他大哥的面子到底是什么值钱玩意。
来不及思考,寸头一只手已经抓上他的手,陶嘉闵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反擒拿把寸头弄得嗷嗷直叫。陶嘉闵正准备速战速决,寸头不死心,又去抓他另一只手。
好巧不巧,碰到了烫伤的地方,红肿虽然消了一些,但猛地一碰,还是传来剧烈痛痛,陶嘉闵没忍住,浑身抖了一下,被寸头看进眼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受伤了?”他语气不善,“那可真是老天爷帮我。”
疼痛唤起了他残存的理智,必须找个机会溜了,不应该跟他硬碰硬。
可惜寸头读不懂人的心理戏,只会耍阴招,手臂一抬又是一拳要落下,陶嘉闵一手还被抓着,来不及反应,以为自己逃不过此劫。
预料中的疼痛没出现,寸头的手停在半空中被人死死抓住。
“许言午?!”陶嘉闵又惊又喜,心情复杂。
“妈的,你还叫帮手?”寸头龇牙咧嘴,“你要脸吗你?二打一?”
陶嘉闵心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叫帮手了?
许言午平时就一副冷淡样,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别来沾边”的感觉。此刻昏暗的路灯下,他眼神冰冷,明显带着怒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寸头跟他近距离正面接触,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大骂一声:“我艹你等着吧你,下回我也叫帮手!”
然后一溜烟儿没人了。
陶嘉闵:“……”
“你没事吧?”陶嘉闵问。
其实刚才他都看见了,寸头见了许言午跟见了鬼一样,压根没机会出手,他能有什么事?但陶嘉闵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事。”
“哦,那行。”陶嘉闵摸摸鼻头,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我没故意惹事,那人简直有神经病,非说我坏了他哥的面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疼吗?”许言午突然问。
“什么?”
陶嘉闵突然有点恍惚,俩人站在坏了的路灯下,暗黄色的灯光忽明忽暗,许言午就那么看着他,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黑沉沉的眼睛里似是还有余怒未消。
“手,疼吗?”
陶嘉闵这才反应过来,借着一点灯光抬手检查。寸头不知道多久没剪指甲,在陶嘉闵手背上留下一道划痕,倒没多深,也就是破点皮,但因为划在烫伤处,显得有点吓人。
他慌忙想把手放下去,被许言午一把抓住。
“回去上药。”他说。
“嗯,我知道。”陶嘉闵抽回手,“家里还有碘伏,我回家涂涂就行。”
许言午没说话,示意他往前走,陶嘉闵不明所以。
走着走着,背上的重量突然一轻,是许言午提起了他的书包。
“你书包里装石头啊?”
陶嘉闵一愣,咂摸着许言午的玩笑话。
“这不是,回去学习吗。”陶嘉闵说,“多带点以防万一。你松开吧,也没多重,我习惯了。”
“那就改改,这习惯不好。”
陶嘉闵欲哭无泪,心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我要是考第一我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了。
他委婉地说:“我水平还不够。”
“我帮你。”许言午说着,空着的另一只手伸到背后,熟练的拉开拉链,掏出个本子。
陶嘉闵只听见拉链声,不知道许言午要干什么,然后一个笔记本伸到眼前。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许言午的化学笔记。
“哎!我跟你说,我找言哥借了笔记,今晚回家就突击,但是没借到化学笔记,言哥说他有用。”
卓凡的话在耳边萦绕。
不是跟卓凡说化学笔记有用吗?为什么给我?
“拿着吧,我今晚不看。”
“你不看为什么还带回来?”
话一出口陶嘉闵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人家年级第一都把笔记亲自递给你了,你居然还不赶快接着,还问东问西的。
许言午挑眉:“你要不要?”
“要要要!”陶嘉闵赶紧接过来,傻子才不要。
“哎!你松手吧,真没多重。”许言午一直提着他的书包,陶嘉闵有点不好意思。
“伤患还是老实点吧。”
“就破个皮算哪门子伤患?”陶嘉闵双手抱在胸前,“许言午,我可没那么弱,我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否则他只有求饶的份。”
许言午一笑,没说话。
走到家门口,许言午才把他的书包带子放下。
“我回去了啊,今晚谢谢你。”陶嘉闵扬了扬手里的笔记。
“等等。”
“嗯?还有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许言午指指手背。
陶嘉闵:“我没忘,回去我就上药。”
许言午不动,就那么看着他。
“怎么了?……”陶嘉闵不明所以,“你不回家看我干什么?”
等等,药……
“我把家里得药都拿来了,你挑对症的吃,剩下的留袋子里就行。”
那天不加思考的把一袋子药都给了许言午,碘伏也在里面。
“嗯……那你给我拿出来吧。”陶嘉闵摸摸鼻子。
许言午想让陶嘉闵进去坐会等他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堵回去了。
“行。”
很快他就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出来:“感冒早就没事了,你拿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明早见。”
“好。”
许言午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从没觉得“明早见”这三个字有什么魅力,直到从陶嘉闵口中听到。
“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听见推门声,奶奶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哎呦奶奶你慢点起。”陶嘉闵吓一跳,上去就要扶。
“下自习老师留了我一会,说了点学习上的事,就耽误了。”
奶奶没再怀疑,打了个哈欠。
“奶奶,跟你说多少次了,晚自习太晚,你别等我。”
“等不了几年啦。”奶奶说,“你这高中都上一半了。”
陶嘉闵突然鼻子一酸,难以言说的情绪漫上心头,他慌忙推着奶奶:“行了行了,快去睡觉吧。”
推着奶奶回了房间,他松了一口气,坐在客厅给自己上药,涂碘伏是不会疼的,可陶嘉闵却觉得心一跳一跳的。
想起奶奶说的等不了几年,心又是猛地一缩。
从出生起,陶嘉闵就在这里,一直长到十岁,后来因为上学被爸妈接走,直到高一又再次回来,林林总总也待了十年多了。
小时候有人问陶嘉闵,最喜欢的人是谁,答案毫无疑问是奶奶。过了这么多年,这个问题的答案没变过,还是奶奶,一直是奶奶。
陶嘉闵想要前途,他要走出去,走到更高的地方更大的城市,赚很多钱养他和奶奶,但这就意味着分开和离别。
人总是矛盾的、复杂的,事情也是,陶嘉闵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但却无能为力。
胡乱消了消毒,他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看着红肿的手背,愣了半天,还是从书包里掏出烫伤膏,避开指甲划痕涂在周围。
收拾好烂摊子,陶嘉闵盯着一旁的化学笔记出神,许言午也会这样吗?他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吗?应该比我更多吧,一个人更容易胡思乱想。
十五分钟的打架,十分钟的消毒和惆怅,是陶嘉闵给自己的时限,这二十五分钟过去,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提着书包回了房间,打开灯很快进入了状态。
许言午的笔记一如既往的简洁、重点突出。对离子浓度如何判断这一块的描述不多但有效,陶嘉闵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明朗起来。
他借鉴许言午的方法,把知识点单独摘出来列上,然后铺开习题册,把知识点对应的题目页数和题号写在下面,做对的题就在题号下画个对钩,没对的就画个错号,也不用抄题,直接按照页码翻习题册。
对应着做了几道题,陶嘉闵很快总结出规律,又想着赶紧巩固一下,每个知识点各找了两道题,一连串下来,他十道题只错了一道。
巨大的进步,他想,真不愧是许言午。他甚至生出一种想要拜他为师喊他言哥的念头。
奇怪的念头出现时已经一点半了,陶嘉闵打了个哈欠,收拾好桌面,把笔记小心翼翼放进书包熄了灯。
手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着,但很快就被铺天盖地来的困意淹没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