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涌现的记忆像薄雾般浮现，风一吹便散了。曾文华有些恍惚，如梦般的一切都很模糊，但感觉却很真实。
在他身后的女人手指轻柔，仔细地为他拢着头发，没有拉扯到他的任何一根发丝。手指在他温热的头皮上触感微凉，却让那个绝望的自己心中阵阵暖意。
“那是，生前的我？”曾文华喃喃道。残破的记忆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迫切地想看到身后那个女人的样子。
曾文华忍不住回了头。
康芮手中好不容易理顺的发丝都滑开了…
“我一定是和这个人犯冲。”康芮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曾文华身后没有那个记忆中温柔的女人，只有一脸无语的康芮。
“……不好意思。”曾文华说道。
康芮失去耐心地把他的头掰了过去，胡乱抓起他的头发，用发绳随便一绑。
“懒得管你了，就这样吧。”康芮拍了拍曾文华的肩膀，示意他可以了。
二人站起身来，正看到夏长安已穿戴整齐地来到他们在身后，眼神八卦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她拍着手掌：“不错不错，哥哥姐姐相处的真好。”
康芮：“……”不知道你哪里看出来相处的很好的。
“我们走吧。”曾文华理了理衣摆。
“哥哥你今天出门不换衣服吗？”夏长安看着他身上的居家服饰问道。
“去城下镇，不必穿太好的衣服，咱们今天有康小姐撑场子就够了。”曾文华笑着说。
“走吧走吧！”穿好防护衣的少女不再拘谨，双臂挽起哥哥和姐姐，三人这便从夏宅的正门走了出去。
康芮和曾文华一手一边牵着中间活泼开朗的少女，相视一笑。三人慢慢走在和庭小区的路上，曾文华和康芮解释道：“抱歉，安安身体特殊，我们只能步行前往。”
康芮说道：“这不算什么，我没那么娇气。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稍稍有点远，不知道安安是否能够坚持。”
夏长安嘻嘻一笑：“没关系，哥哥可以抱我走。”
“不管累不累，我都可以抱你。”曾文华回道。
小群的人行道上很少有其他人，大多数住户都习惯了坐车出行，车可以直接开到各家的院子里。
今天小区人行道的另一边却走来了一个女人。她看起来脸色有点阴沉，步伐匆忙。
“诶，那是隔壁的苏阿姨。”夏长安认出了那个女人。
女人渐渐走进，也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三人组。
“是安安啊，好久没看见你出来在小区里散步了。今天的装扮好特别呀。”苏晴扯了扯嘴角，给了少女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苏阿姨今天怎么没有坐车回家？阿姨心情不好吗？”夏长安关心道。
“没事，多谢安安关心。”苏晴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安安爸爸是做仿生机器人研发的对吧？”
夏长安说道：“是呀，苏阿姨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我丈夫前些日子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最新款的仿生机器人佣人，但我觉得有些怪异…我想麻烦安安替我问问夏先生，现在的仿生机器人已经能做到真人一般的质感了吗？”
夏长安想了想：“爸爸最近也跟我聊过一些，好像没听说过…我晚上见到爸爸就帮阿姨问问吧。”
苏晴说道：“谢谢安安了，不打扰你们散步，玩的开心。”说罢，她向三人打了招呼离开。
苏晴走远后，康芮忍不住说道：“联盟最新的科技进展都在科学院的掌握之中，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可以做成真人一般的机器人。”
夏长安疑惑道：“那李叔叔难道骗了苏阿姨？”
康芮不禁冷笑：“谁知道呢。不过你这位苏阿姨实在是过于天真，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对自己的丈夫有所期待。现在的联盟，早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不好意思，说多了。”康芮拉回自己跑偏的话题，“说到类似真人的仿生机器人，其实有一种存在很符合。”
夏长安问道：“是什么？”
“安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酒吧吗？那里的服务员就是这种人，大脑由人工智能控制，服从性很高。”
康芮说道这里笑了笑，“幸好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废除了这一政策，否则一想到死后可能成为一具被操控的尸体，甚至会任人羞辱摆布，那简直是死也不得安息。”
康芮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夏长安的表情有些怪异。康芮以为她被自己方才的话吓到，继续说道：“安安不要怕，我们既然要去城下镇，你就一定要听清楚我说的这些。等到了那里，恐怕你还会碰见这种人。”
夏长安有些结巴：“康姐姐…说的…是复生人吗？”
康芮点了点头：“不错，我至今还记得二十几年前第一次去城下镇时的样子…那时选择去城下镇居住的自然人还不是很多，很多地方都是空置的。”她的思绪回到当年，“我记得我看见一个女人，她蜷缩在街道的角落…”
“她是复生人吗？”夏长安问道。
康芮语气似有不忍，但还是说出了口：“第一眼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看出那是个人。”
“她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勉强遮羞，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浅绿色的尸斑…要不是她的双眼依旧明亮，我难以相信她还活着…或者说，她在成为复生人之前，就已经死去了，如今只不过是推迟了这种死亡状态吧。”
夏长安声音有些颤抖：“复…复生人…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吗？”
康芮点了点头：“生命力快要消逝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无法维持身体的完整。当身体开始散发**的气味时，就是他们被雇主丢弃的时候。”
“很多快要腐朽的复生人，最后都会流落在城下镇，最后慢慢消失。”康芮说道。
康芮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发现她面罩下的脸庞已被泪水打湿。
她隔着面罩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安安别怕，他们总是要消逝的。而今年已是最后一年投放复生人，很快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悲剧了。”
康芮看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安安，我相信你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复生人不过是城下镇复杂局势中的很小一部分，接下来还有……”
……
“孙哥，我们蹲了好几天，今天那个小女孩终于出小区了，不过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我们跟了他们一段，看样子他们是往城下镇去了，现在怎么办？”阿铁拿着孙重给他的个人光脑给孙重发着消息，身边还有七八个少年围在他身边。
这是他们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个人光脑。阿铁虽然已经拿到它好几个月，但每次使用时，都会觉得无比新奇。
孙重很快回复道：“你们先跟着，注意离远一点，那个男的等级很高，别被发现了。”
“我准备点东西，马上去找你们。另外你通知阿勤，准备埋伏。”孙重又发来一条消息。
阿铁将个人光脑紧紧握在手中，目光阴狠：“这次一定不要让孙哥失望，大家都机灵点！”
“好的老大！”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回应着他。
……
“这…这就是城下镇？”夏长安坐在曾文华的臂弯里吸了一口气。少女早早就走不动了，是曾文华一路将她抱来的。
三人眼前是一个黑洞洞的地下通道入口，夏长安的目力只能看见几米的光景，再往里便是一片浓烈的漆黑。
“到了下面后，光脑的信号会有些弱。”康芮提醒道。
这时候，康芮的个人光脑收到一个影像邀请。
“一个朋友，我先接一下，你们不介意吧？”康芮问了问身边的两人。
夏长安表示没问题后，康芮接通了邀请，一个男人的影像显现在三人身前。
楚云歌看到眼前的三人时有些惊讶。
“你找我什么事？”康芮问道。
“呃……我家大嫂让我约你……你有时间吗？”楚云歌有些尴尬。
康芮说道：“没空啊，没看见我这正在陪朋友么？”
楚云歌忙道：“那不行，我今天要是约不到你，我爸得打死我，这样吧，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康芮回道：“行，我们正要进城下镇呢，现在在六环东侧的地下商城入口处，你要来吗？”
楚云歌有些疑惑：“城下镇？怎么想到去那里的…你们要去淘货吗……等我，我马上就去！”
康芮笑了笑：“你慢慢来吧，我们先进去了！”说完就结束了影像会面。她摆了摆手：“家里安排的，没法推。”
“理解。”曾文华说道。
“那我们现在进去吗？”夏长安问道。
“走吧安安。”康芮先行一步，迈进了前方黑暗的通道。
……
“滴答、滴答……”夏长安被曾文华抱在怀里，她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似乎还有某种动物在暗中活动发出的动静。
哥哥和姐姐好像能看清路，因为他们的步伐很稳健。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夏长安感觉到自己眼前逐渐明亮，一条封闭狭窄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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