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华发现自己的情况不太妙。
八号汹涌的生命力正快速冲刷着他的血肉，浑身又热又涨仿佛随时会被撑开。
“警告，生命力已超过100，超出部分不再统计，请复生人根据自身承载能力合理配置。”
人工大脑久违地发出警告，却没有给出其他指示。曾文华只能自己把握身体的承载能力，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承载多少生命力。
原本，他全盛时期的生命力是100 。
在圣卡洛斯的北街区，他被动取走一名S级杀手的生命力，获得了60点生命力。上个月，他拿走了林征的生命力，获得了27点生命力。方才那杀手应该也是S级自然人，所以此刻曾文华体内的生命力或许已经到达150点左右。
然而他生前毕竟也是一名S级自然人，150点的生命力对S级而言，说高也不算高，身体不至于无法承受吧？但是不适的感觉却实打实地充斥着全身，虚弱了三年的身体似乎一时无法适应过高的生命力。
曾文华迫切希望这些乱窜的生命力安定下来，他想好好和六号打一场。但他差点忘了自己压根没有任何格斗基础，也从没跟人打过架，从小到大他似乎只有挨打的份。
杀手的武器刺来时，曾文华本能地开始在大脑中分析着策略，尝试找出有效的躲避方向。
然而这是生死悠关之际，身处其中之人不需要思考，他们需要的唯有战斗的本能和直觉。
可惜，这些东西曾文华通通没有。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躲。
所以他没有躲。
尖锥刺入了他的心脏。
尖锥被拔出他的心脏。
曾文华倒下了。
“……”
在六号“杀死”他的瞬间，体内多余的生命力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它们向着胸口疯狂涌去，丝丝缕缕的血肉重新冒出交织在伤口之间。曾文华的心脏很快变得完好如初，体内的不适感也随着损失掉的生命力慢慢消失。
曾文华：“……”
他的意识有些恍惚，因为刚刚那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脑域中竟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深层记忆又被撬开了一隙。
自他从三年沉睡中醒来，记忆的复苏变得越发困难。只是依靠关联的事或是关联的人，已经无法给他的脑域带来任何变化。唯一一次碰巧接触到深层记忆的门槛，还是在圣卡洛斯的北街区。
那次变故却是发生在曾文华本人的身体上，才勉强敲开了记忆的大门。
然而刚才的“死而复生”，居然又让他的脑域有了反应。虽然不至于产生新的记忆，但是却让曾文华意识到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他若能复刻自己身体上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也许就能想起些什么了。
“但是真的很疼啊……”
被捅穿身体再活过来这种程度的伤害，都只能让脑域有一点点反应。他想象不到自己曾经遭受过何种对待，也没有勇气动心思主动获取记忆。
曾文华仰面看着上空，恢复正常的心脏像是还在隐隐作痛。
他询问人工大脑：“查询身体数据。”
“复生人曾文华，脑细胞活跃度70%、身体完整度100%、生命力100 。”
身体一切正常，曾文华松了一口气。他谨慎地动用屏蔽器戒指装死，然后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
新月此刻正在和六号纠缠，而杀手是背对曾文华的。杀手并不知道那个已经“死掉”的黑衣人此刻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有新月目睹了全程。
刚才还“死”在地上的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周身没有散发任何活物的气息。这诡异到极点的画面，足以吓晕任何一个普通人。
还好，新月并不是普通人。
曾文华在六号的背后手舞足蹈地给女人打着手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这样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新月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停朝他挤着眼睛。
曾文华：看不懂啊。
好在新月已经开始了她的计划。在她的撩拨下，杀手很快被勾地放松了警惕。
当杀手的武器脱手的那一刻，再是没有经验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曾文华悄然捡地上的尖锥武器，用尽全力将它送入了六号的心脏。
“抱歉，我也不想杀你。可你刚刚也刺了我一回，礼尚往来你不吃亏。”
……
“呸呸呸！”
新月已经擦了好几回嘴了，却仍在拼命吐着吐沫。被逼着勾引杀手把她恶心到不行，当时是权宜之计，可事后她依旧很难受。
危机解除，两人爬上了地面，然后一起将八号的尸体也推入下水道。扫完尾后，新月才叉着腰紧盯着曾文华，严肃的表情吓地他连动都不敢动。
片刻后，新月却突然笑了起来，一双圆圆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她扒着他的胸口去看他衣服上的洞，被尖锥刺入的地方破了一个小口。黑衣里面的贴身衣物已经被血浸湿，但皮肤确是完好无损的。
“要不是想起来你是个复生人，我简直是要被你吓死了！”
新月一拳锤在他的胸口，可惜没能锤疼对方，自己的手倒是一阵发麻。
“你的手没事吧？”曾文华关心道。
新月：“……”
她白了曾文华一眼，然后围着他绕了一圈。结合刚才发生在八号身上的事情，她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
新月恍然大悟。
“好哇！小曾，原来你就是黑鼠。”
曾文华：“……”
他好想否认啊。
果然，没等曾文华开口解释，新月就质问起他来。
“那些基因崩溃症的人果真都是你杀的？我早该想到的……在北街区的时候，那个恶徒就是因为你，身体才会突然变得脆弱，所以我分尸的时候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曾文华：“……”
为什么她这样一个长相如此甜美的女人，能把分尸这种事说的如此稀松平常啊！
曾文华立刻提醒了她：“北街区的那个家伙可不是我杀的。”
新月：“……”
对哦，致命一击好像是她给的。
但是新月仍对基因崩溃症的事无法介怀：“你别打岔，帝都最近死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黑衣凶手杀人的手段残忍至极……小曾，你当真要做此等不堪之事？”
曾文华无奈道：“你相信我吗？刚才那个人，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新月一把扯下曾文华的口罩，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小曾，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而且脸色红润精神极佳。
她见过许多人，也经历过许多事。
第一次杀人的人，事后通常会遭受精神和躯体的双重折磨。轻则上吐下泻，重则陷入精神障碍。
“第一次杀人能这么平静？我可不信。”
曾文华苦笑道：“姑奶奶，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现在生命力充沛，想要沮丧也沮丧不起来……再说了，就我这个身手，要不是有你在，我能打得过谁呀？”
这番真诚的言辞总算是说服了新月，面对这个救过她两次的男人，她最终选择了信他。
“当真？”
“真的。”
新月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事情关系到南区的姐妹，她还需继续确认一个问题。
“你和东西区那些狗东西，是不是一路的？”
这个问题一出，曾文华终于明白了新月心中的芥蒂，而他同样也有很多困惑需要她的解答。
他追问道：“你和东西区的人又有什么矛盾？为什么这样问？”
新月冷笑道：“这段时间东西区的人在不停抢掠城下镇的人口。同时，帝都出现的黑衣凶手也在杀害帝都百姓，所以大家都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曾文华问道：“这些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新月告诉他：“大约是上个月中旬。”
一切都能对上了，上个月上旬正是他参加完闫军的退休宴，碰到林征的时候。似乎从这件事过后，东西区的孙静依和顾戈就不再收敛，争相开始了激烈的布置，线上线下均展开了迅猛的行动。
“喂？在想什么呢？”新月伸手拍了拍曾文华表情严肃的脸。
“没想什么，我正愁搞不明白孙静依和顾戈这伙人想做什么，才来东区碰碰运气的，没想到误打误撞遇见了你。”
新月庆幸不已：“那两名杀手只怕到死也想不到下水道里居然还藏着一个你，方才那井盖也是你故意弄碎的吧？”
“嗯，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先把你拉下来再说。”
可是她现在满身污秽，回到地上许久后，下水道的味道也没有散去。幸好她左臂的伤口绑地严实，未曾被污水浸透。
新月嫌恶地看着自己的周身衣物，却发现曾文华身上居然一尘不染。
“你这什么衣服？”
“防护衣而已，可惜还是被刺破了。”
“你的衣服还有没有多的？我受不了身上这味道了！”
新月现在只想赶紧脱下一身脏衣，于是催促着他。
曾文华听话地跑到一处角落，在杂物中翻出他进下水道前藏起来的双肩包，取出他的备用衣服。
新月也不挑剔，立刻穿了上身。简单的圆领衫和牛仔裤换好之后，身上总算是没那么难闻了。衣服有点大，于是她挽起袖子和裤脚，又扯了一截衣摆当腰带系在牛仔裤上，也把自己收拾了个妥当。
“我的衣服有点薄，你还是快回家去吧，别受凉了。”曾文华提醒道。
“不行。”
曾文华：“？”
“你得跟我一起走。”
“啊？”
不由得曾文华反抗，新月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事关重大，我信了你还不够，你得跟我去见我的老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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