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
一枚尖锐的石子落在男孩的眼角，周围三五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将他围在墙角，不断地用各种东西砸这他。
画面一闪而过，男孩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少年。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和他在一起，一片欢声笑语。
可这里也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少年的头发被扯动着，衣服也被撕扯下来，露出大片青紫痕迹的皮肤。
一个黑衣少年拿出一把刻刀，准备在柔弱少年身上做些什么，“侥幸突破B级又如何？居然还敢参加联考？要是让我在大学里碰见你，就杀了你哦。”
他说着，在少年的胸口划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胸膛被鲜血染红……
……
阿山已经很久没有在城下镇东区的下水道里活动过了。据说东区的上面是连其他三区的大佬都不敢惹的存在，很多年轻人也会在东区莫名失踪。
但是阿山也没有办法，妈妈最近身体才好一些，他难得可以有机会自己出来捡捡东西。“只是在下水道里找找东西而已，这里平时根本没有人会来。”阿山安慰自己。
水滴声在寂静的下水道中被放大，前方好像有老鼠撕咬什么东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瘆人。
阿山走到拐角处，和一支肥硕的大灰耗子对视了一秒……
“真恶心啊……”他叹了口气，看见耗子不远处有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
“呕……”他一阵反胃。
因为他看清了那好像是一具尸体，湿成一团的长发铺在地上看不出男女。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而且沾满血污，还有两三只耗子在尸体上啃咬着。
“这些上等人怎么老是把报废的复生人往下水道里扔…他们不怕得病我们怕啊……”阿山愤恨道，正要离去。突然余光一瞥，他发现那具尸体的手腕上好像有什么金属质感的东西。
阿山心中一阵雀跃，“不会这么好运吧！”
那好像是一个光脑！他见过大人物手上戴着的！
他走上前去蹲在尸体旁边，耗子们受到惊扰纷纷四窜而去。阿山的手有些颤抖，他捻起尸身手腕处的衣物，一个还很崭新漂亮的腕戴式光脑完整露出。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尸体的手臂，想看看怎么取下光脑。
阿山却没有发现，那尸体被长发遮挡下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
曾文华不知道自己休眠了多久，身体陷入沉寂，但脑域一直处在高度活跃中。模糊的记忆中，从男孩到少年，那个孩子挣扎着长大。
“那是我吗？”曾文华不是很确定，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很杂乱，身上的疼痛倒是没什么感觉，被众人用恶意的眼光打量的那种感觉却成为了他难以忘记的深刻记忆。
“脑细胞活跃度上升中…”
“21%……25%……”
他凝视着脑海中的那个瘦弱少年，对他轻声说道：“我不想忘记你，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
少年点了点头，苍白的面孔变得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张青涩而坚毅的脸庞，是年轻一些的曾文华。
一片沉寂的脑域突然有了反应，少年的身影在脑海中四散开来，化作一片璀璨的光点……
“27%……30%……”
最终，脑细胞活跃度一直至37%才停止上升。幼年时的记忆的枷锁解开，曾文华看完了少年挣扎求生的半生。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比普通人的苦难多一些，过程曲折些。一个从小生活在底层的D级男孩，不知道父母是谁。被城下镇一个报废阶段的复生人养大。可养母并没有陪他太久就丧失了最后的生命力。他五岁的一个晚上，养母再也没能醒过来。
小时候，男孩还想过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因为城下镇还有很多D级的自然人，他们孕育孩子的概率比上等人要高很多，却很少有人会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同样是D级，那些孩子，都比他幸福很多。
后来，他就不再想了。不就是孤儿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养母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给他起过名字。养母姓曾，所以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曾文华。
8世纪的城下镇，还没有如今这么多人居住，男孩在垃圾山里找到了很多好东西，他非常聪明，在城下镇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也努力挣扎着长大了。
男孩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是联盟允许所有人参加联考。哪怕是自学，只要能考上，联盟就会免费资助每一位大学生。
日渐长大的男孩的相貌变得越发瞩目，俊美白皙的他仿佛是城下镇的异类。从小就没有什么同伴的他获得了周围更多的恶意。
他们常常议论他是人造子宫中生出来的残次品，是被养母从联盟科学院的垃圾箱中翻出来的小垃圾。
科学院那些年进行了很多繁殖研究，但是成效甚微，人造子宫项目每年吞噬了联盟太多的财力，据说高层正准备暂停拨款，转而研究其他项目。
也有人的说法完全相反，说他是大人物意外生出来又丢掉的低等级孩子。
不过这些都与男孩无关，他只想努力活下去，他想上大学。渐渐地，男孩长成了一个外表柔软的少年。
少年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某一天一觉醒来，他就变成了B级。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联盟当时最高等级的人也才是A级，B级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上等人的等级。
但是等级的提升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少年满怀憧憬地走进一所中学，获得了一份工作。他每天看着学校里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学生们的生活，无比羡慕。
“很快，等我参加了联考，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上学了。”少年期待着自己的未来，哪怕每日都被上等人的少爷小姐们使唤来去，他也甘之如饴。
夏天，少年参加了联考。他用攒下的工资买了一身新衣服，在考场中奋笔疾书，最后核对完自己的身份信息后，少年信心满满地提交了试卷。
可走出考场的他，却被中学里的那些少年们拦了下来。那是一场可怕的凌虐，少年被打断了好几根肋骨，他疼的要命，强忍着不去咳嗽，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涌出血沫。
他的新衣服也被撕烂了，张家少爷还在他的胸口刺下丑陋的两个字，“垃圾”。他们不在意少年的死活，几人合力将他扔进了街道角落的垃圾桶里，扬长而去。
少年觉得自己就快死了，难道他最终还是不能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吗……濒临死亡……少年的身体再次出现了变化，他浑身气息暴涨，剧烈的疼痛袭卷全身，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和内脏都要破裂了，身体深处涌出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冲刷着他身上的伤口。
他的等级又突破了，少年猜测着。但他早已不像第一次突破后那样欣喜若狂。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等级，也不关心。因为就算侥幸成为A级，也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
少年将自己更深地隐藏起来，他想不通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是联考结果的公布给了他一些信心，他被和平大学录取了！
和平大学给他寄来了一笔奖学金，和一张联盟身份统一测试的通知单。
是了，他马上就18岁了，参加完测试就可以进入大学学习。
他有些忐忑，但是还是去了。
站上检测机的时候，他看见周围神情麻木的工作人员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少年出名了，联盟第一个S级自然人。各方关注袭卷而来，联盟更是向他邀请希望可以让他配合科学院进行研究。
他拒绝了，他现在只想上大学。
……
记忆便停留在了他十八岁的那个夏天。短暂的前半生。
曾文华接受完这些记忆，久久无法平静。十八年的生活就好像快进一般在他身上重现一遍。或温馨或痛苦的记忆被他全盘接受。
自己真的是科学院中出生的试验品？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还有当初的知情人在世吗？
曾文华如今牺牲掉自己几乎所有的生命力换来了自由身，再也不必困在夏长安的身边。接下来，他想知道自己进入大学之后发生了什么，而后在科学院中又经历了什么。
为何明明身体健康又是S级的他偏偏意外死在联盟废除死亡人口复生计划的前一年？
那个为他梳头的女人又是谁？
十八岁之前的自己一直是短发，他的头发又是什么时候变长的？
他迫切的想要想起那个女人，他感觉到她对于自己无比重要。就算剩下的记忆比现在的还要残酷，他也不会后悔。
人活一世，不求永恒的人生。只求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休眠状态即将终止。”人工大脑说道。
曾文华的呼吸心跳渐渐恢复，混着臭味的潮湿气体进入了他的口鼻，未修复的伤口下痛觉也慢慢恢复……
“……我这是被丢到什么地方来了？”曾文华有些疑惑，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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