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莉娅的眼前很快变得清晰起来。坐在床边的不是父亲，而是那个无趣的复生人。
“是你啊……”阿米莉娅说道。
“嗯。”
“我爸爸呢？”
“菲利普斯先生去为您请医生了。”
“哦……”阿米莉娅遗憾地说道。
这么多年以来，阿米莉娅看过太多名医，她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阿米莉娅想从床上半坐起身来，却觉得身体十分沉重。这时，曾文华却伸手扶了扶女孩，帮助她坐了起来。
“谢谢……”
女孩有些意外，这样的体验阿米莉娅从没有经历过，还有些新奇。
阿米莉娅忍不住再次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年轻帅气的脸庞十分符合女孩的审美。只可惜他是个复生人，而且也太无趣了些。
不过阿米莉娅也明白，像自己这样人怎么可能会有自然人帅哥喜欢呢？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复生人日日夜夜陪在她的身边她也很开心了。
阿米莉娅突然想到了什么，向曾文华问道：“复生人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曾文华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人意外死亡后，尸体冷冻保存再经由联盟死亡人口管理办法的规定加以改造。用人工大脑代替死亡的大脑操纵身体，这样的人被认为是复生人。”
“那……如果我死后也变成复生人，是不是可以继续陪着家人了呢？”
曾文华愣了愣。这个女孩早已看淡自己的生死，长时间的病痛折磨已经让她没有了求生的**。她唯一担心的，可能是她死后亲人的哀伤吧。
“很抱歉，你并不能被改造为复生人。”
“为什么？”
曾文华向女孩解释道：“因为复生人的行为能力依靠的是生命力值。”
“每一个自然人从出生起体内便蕴涵着一定数值的生命力。而他们死去时，就是生命力被消耗殆尽的时候。”
阿米莉娅：“……所以像我这样病死的人，体内是没有生命力的？”
“嗯。”
阿米莉娅有些遗憾，可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岂不是说明你死的时候是……”
“是的。”
“那你有家人吗？”阿米莉娅问道。
曾文华想了想说道：“我……应该还有一个家人在。”
“复生人会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人？”
“死亡的那一刻，记忆便消散了。”
阿米莉娅今天已经说了太多话，她又累了。眼前这个复生人空洞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却又好像不是在看她。
“你会想你的家人吗？”她问道。
“会。”曾文华点了点头。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短，很快卧室内重新归于平静。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姚瑶来到了门口。
“小姐，先生带着医生来看您了！”
姚瑶上前帮阿米莉娅梳理了一下头发，将她在床上的衣物整理整齐。没过多久，巴利特就带着一名中年女医生和一个黑皮肤女孩走了进来。
阿米莉娅一下子就被女医生的长相吸引了目光。那女子从屋外走进来，夕阳透过五彩阳台门将卧室照地透亮，女医生的身上也洒满了五彩的光辉。
进了屋之后，父亲径直走到阿米莉娅的床边，可女医生却停顿住了脚步。
她深棕色的眸子凝视着阿米莉娅的方向，眼眶中竟闪着泪光。
“诺曼医生？”巴利特来到女儿身边安抚了一阵后回头叫了叫发呆的爱雪。
爱雪定了定心神，强行将目光收敛起来。她从洛莉手中接过医疗箱，镇定地来到阿米莉娅床边。
“你就是菲利普斯小姐吧。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好吗？”爱雪温柔地说道。
“嗯嗯。”阿米莉娅配合着女医生的动作，没过多久检查和诊断就完成了。
巴利特一直观察着爱雪的神情，他察觉到医生表情凝重，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怎……怎么样？”他紧张地问道。
爱雪慢慢收起设备，目光越过床上的女孩。平视着前方的她，似乎在看着坐在床另一边的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人。
“菲利普斯小姐的生命力就快要耗尽了。”
爱雪淡淡的说着，曾文华也正看着在场的一切。二人四目相对，却都表情平静。
“医生……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怕的。”阿米莉娅苦笑着说。
巴利特却从爱雪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特别的内容。以前的医生只会说这病治不好，女儿命不久矣，但方才诺曼医生却提到了另一个词！
生命力！
巴利特激动的问道：“生命力快要耗尽？那是不是补充生命力就能活？”
爱雪却摇了摇头：“别人……或许可以，但菲利普斯小姐仅有生命力还不够。”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体内都会蕴含一定数值的生命力。等级越高的人初始值也越高。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茶杯，生命力就像杯中的水。生命力会在自然人漫长的一生中缓缓消耗殆尽。最终枯竭的时候，人才会死去。”
“但菲利普斯小姐的病让她的身体像是一个开裂的杯子，无论给她装多少茶水进去她都会漏完。”
巴利特心急如焚：“那还有没有办法？”
爱雪叹了一口气：“这个方法我本不想说的。但你的渴求如此强烈，那我就不妨告诉你。做不做你们自己决定。”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尤其是阿米莉娅。她病了近20年，如今突然有了希望如何能不期待？
只听爱雪语气挣扎地说道：“你们可知其实人体本身蕴含的生命力值并不是只有出生时解锁的那些。实际上人类身体的潜能尚未被完全开发，联盟关于基因工程几百年的研究都是在努力探索这一点。”
巴利特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我们如今的身体就比中古人类强大了不少。”
爱雪接着说道：“联盟科学院预测，若是完全开发出人体的潜能，将会出现新的特种人类——等级超过S级的人类。”
“当真会有这样的人？”巴利特难以置信地问道。
爱雪嗯了一声：“现在可能还没有，但是这条路已经被走通了。”
“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的自然人，他们出生时的等级与成年时并不相同。据研究，这种人的基因中含有一种特别的突变，让他们在成年前有一定的几率触发等级的跃变。”
“联盟科学院将这个突变因子称为‘钥匙’。而通过钥匙来编辑其他人的基因就有可能让更多的人提升等级。我相信菲利普斯先生也听闻了帝都那边的相关消息。”
巴利特疑惑道：“可这和我女儿的病有什么关系呢？”
爱雪回答道：“因为给菲利普斯小姐续命的唯一方法便与基因编辑有关。”
“但基因编辑却是一条恐怖的道路。一旦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人类会走向何处将无法知晓。是进化，还是毁灭？联盟的人当真敢说出真相吗？”
“这也是我不希望你选这个方法的原因。”
巴利特听完爱雪的叙述沉默了片刻，但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人类会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活下去！”
爱雪表示理解，她起身准备离开，洛莉机灵地在身后拎起了医疗箱。
“既然你做了决定，就去找一剂长生科技出品的第二代药剂吧。它实际上就是基因编辑药剂。我这些日子会留在圣卡洛斯。若是你能买到药剂，我自会帮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爱雪转身离开了房间。巴利特在她身后开口问道：“诺曼医生！您不如住下吧，城主府的条件总比教堂好一些。”
爱雪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等义诊结束吧，两天后……我搬到这里来住。”
“非常感谢您！我就算花光所有的钱也一定要为女儿求到一剂药剂！”巴利特认真说道。
他凝视着门口，一直等到爱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多年来的等待总算是有了期待。就算那药剂如今有钱也买不到，他也会愿意放低身价，求也要求来！
……
“你一定认出我了吧。”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呢。”
直到爱雪和洛莉离开了许久，巴利特也离开了许久。曾文华终于在心底说出了这两句话。
爱雪没有和他相认。
曾文华暂时还不明白爱雪为什么这样对他。就像他至今没想明白为何自己记忆中的爱雪一直面容模糊。
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爱雪定然会触发更多的记忆，可没想到脑域却安静地离谱。
与爱雪相关甚至相似的人都能够触发她的记忆，可她本人此刻就在曾文华眼前，脑域却毫无动静。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曾文华想起了爱雪刚进屋时对阿米莉娅说的那句话。她是看着自己说的。
不仅是阿米莉娅的生命力即将耗尽，他也一样。
“难道因为我命不久矣，所以便没必要相认了吗？”
是啊，自己已经成为了复生人，而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然人。虽然曾经有过交集，可曾文华的存在对爱雪漫长的寿命来说还是过于短暂了吧。
“我不想过多揣测你的想法，我会等着你。”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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