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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2019年8月】

自那晚之后倒是相安无事,他们作息不同,林悠悠总是早出晚归,他没课的时候要么在图书馆,要么便也是躲在房间里完成作业或是打游戏。

哪怕门是面对面的,碰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至多能听到对方使用卫生间的动静。

淋浴间里沐浴露是家庭量贩装,洗发水各用各的,挨着摆在一块儿,牙刷和水杯在盥洗台上各占一边,相敬如宾。镜子常年锃亮,不见水渍。

看得出来林悠悠在很细心地维持着浴室的整洁,尽量不留下使用的痕迹,仿佛依靠这种谨慎在维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倒是Mark整日在家,但他不怎么看电视,经常见他坐在门廊下偶尔翻翻书,更多时候静静坐着,或是看领居家的小男孩踢球。偶尔蒋培羽会与他交谈几句,替他搭把手将他推到花园里。

花园很朴素,规整的一块草坪,篱笆是一种深绿色的灌木,没有种花,角落里种了辣椒,番茄,大蒜,总之是易活且有用的东西。

后来再相熟一些,Mark还给他看过自己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他的妻子圆圆的脸,很面善,大概为那张全家福精心打扮过,穿着红丝绒的裙子,和黑色的小猫跟皮鞋。

Mark说他与妻子是自幼相识,一个村庄的玩伴,他们的故乡在槟城以西,女孩儿家境比他好许多,却还是不顾家中反对,跟着他来了澳洲。

-

八月末。

这天是个周五,蒋培羽白天连上了两节大课,又在图书馆与几人一起做了会儿小组作业。小组加他一道有三个local,三个中国人。一个是连秋仪,另一个中国人他照过面,一身名牌logo的富二代,人黏黏糊糊,热爱称兄道弟,结果一开会才知道用英文说完整的句子都费劲,也未提前做好功课。

连秋仪高中的时候就过来读书了,英文流利,思路清晰,与那男生简直天壤之别。

散了会,那富二代提出要不要他们三人再找地方讨论。其实就是想再白/嫖一点答案。连秋仪说了两个字‘有事’揽着笔记本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那富二代朝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说:“就她最牛逼。”他以为蒋培羽与他同仇敌忾呢,提出要送他。

蒋培羽婉拒了。他要去市区找林悠悠。

几天前林悠悠提到,鱼摊以前的另一个年轻雇员今年去了城里一家网红咖啡店打工,那家咖啡店正在招人。

蒋培羽这学期课业不紧凑,又不想再时常向家里伸手要钱,便托林悠悠再去问问详情。

上午林悠悠发微信问他,要不要晚上一同吃个饭,也算认识一个朋友,refer起来也方便一些。

他们约在市区的一间韩餐厅,蒋培羽来过一次,这儿只做汤饭和拌饭,比其他餐馆都便宜一些。

深冬的墨尔本傍晚总是有雨,他是外来客,还没养成带伞的习惯,到店的时候头发和夹克都变得濡湿。

一头扎进狭小的店面,里头热火朝天,水汽比外头还要足,地板积年的油垢,覆上雨水,踩上去黏腻极了。

服务员端着滚滚的汤杂技演员似地在狭窄的过道中穿梭。

蒋培羽环视四周,在角落里找到了林悠悠的背影,她对面的男人也是个亚洲人长相,肿眼皮,嘴唇微凸,先看到了他,目光短暂相接,点了点头,提醒对面的林悠悠。林悠悠转过身来,笑着招手。

“来过这里吗?”蒋培羽坐下时林悠悠问他。

“来过一次。”

“这儿汤饭很好吃的。平时有很多韩国来的tradie都在这里吃饭。”林悠悠给他倒水,说:“介绍一下,这是TX。他是印尼华人。去年在我们鱼摊工作的。”

他将外套褪下来,在她的同一侧落座,座位和桌子都太狭窄了,他们肩膀贴着肩膀,

林悠悠穿了件看不出什么款式的黑色毛衣,头发白天应该是扎起的,此刻放下来,有一道滑稽的弧线,有一根断发,浅一些的栗色,和她瞳孔的颜色相近,黏在她的脖颈处,蒋培羽移开视线。

“我本名叫天贤,姓huang,不过他们白人发不好xian的音,久而久之就都叫我TX了。”

林悠悠跟他说过,TX是几年前靠着旅行工作签过来的,什么工都打过,现在身份状况不明,但他是个很灵活的人,到处都认识些人,林悠悠嘱咐蒋培羽就算成了同事也不要急着交心。还拜托他不要将她与Mark假结婚的事情告诉TX。

她总把他当成社会经验全无的孩子。

三人只点了三个汤饭,TX却问要不要喝些酒,这一顿是蒋培羽买单请客,林悠悠替他心疼钱,餐厅的酒水是利润最高的,她推说也没有下酒菜,不然下周她请客,再去韩式烧烤店喝酒。

TX不答应,问蒋培羽说:“你喝酒的么?”

仿佛挑衅。

蒋培羽点点头,叫了两瓶真露。

TX叫得凶悍,却醉得最快,可这醉意里分明又有些刻意表演的成分,好让他说话可以更加无忌惮。

聊完了兼职,他开始调侃林悠悠与Mark,说Mark真是好福气,又问她怎么还在鱼摊打工,不回去安生做太太。

一会儿又问林悠悠会不会跟Mark生小孩,还问她Mark‘表现’如何。

林悠悠耐心地在言语上与他调侃,周旋。

她大概不想得罪人,只是笑意盈盈地伸出筷子夹小菜碟里的泡菜,夹起,又放下,岔开话题,说‘他们家现在小菜越给越少。’,躲避冲突。

蒋培羽猜想她大概被问了太多次这样的问题。善意的,恶意的,好奇的,猥亵的,以至于她不再尴尬或愤怒,只回以那种死寂的疲惫的笑容。

后来林悠悠起身去接水。

TX挪过来,把蒋培羽往里头挤,亲昵搂着他肩,问:“Jayden(蒋培羽英文名), 你和她睡了吗?她怎么对你这么好?”

“她和Mark睡一张床吗?”

“我跟你说,她看着这么innocent,实际上是最有办法的,眼看着身份都到手了。”

“她本来还欠了些债的,是不是Mark也替她还了?”

“对了,她叫/ 床是不是很骚,你听过吗?”

他靠近他的时候身上腥臭极了。他也曾经如此腥臭地靠近过林悠悠吗?

不需要思量,也没有任何征兆。蒋培羽忽然照着面部给了他两拳。

后者回过神来,发了狂,使劲儿挣扎着要回击,狂乱中将桌上的滚烫的石锅掀翻,浇在了蒋培羽的右肩上。

小小的一间铺子忽然像一锅水沸腾了起来,食客避之不及,服务员脚下打着滑惊恐地来拉架,林悠悠也急忙赶上来,拼命拉着TX,不让他的拳头落到蒋培羽身上,TX用手肘将她一掀,拳头砸在她的颧骨上。

店主是个韩国大妈,不停地用韩语大喊:“疯了,疯了。”

邻桌的人说要报警,TX的酒仿佛又醒了,他把不锈钢的水杯砸在地上,兜帽一带,径直扬长而去。

他签证过期了,落警察手里马上遣返。

-

【2009年10月】

窗外大雨,出院的第二天是个周末,寒潮突至,他不过病了一场,却似乎错过了整个秋季的开端。

蒋培羽趴在床上听周杰伦。他的右臂还打着厚重的石膏。

“培羽,妈妈可以进来吗?”

门没有锁,这次刘蓁却没有像平时一般推门而入,蒋培羽回头,见她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她一直习惯了叫他‘小羽’,很少这样正经地叫他的名字。

刘蓁将牛奶放在他床头,蒋培羽曲着腿在床上坐起来,她本想坐在他床边,顿了顿,又挪去学习椅上落了座。

她记得这把椅子是六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们一家三口一同去家具城选的。那时候蒋培羽还比她矮一些,走在他们中间,一手牵一个,调皮地把手甩得老高。

“跟妈妈聊聊吧,培羽。”

因父亲角色的缺席,他们曾是一对非常亲密的母子,蒋培羽小时候怕黑也怕鬼,总是吵着要和她一块儿睡,习惯性地要摸着她的耳垂。怎么一晃神两母子竟然生疏起来了。

“之前你和罗星诚还有那个小姑娘出出进进都在一起,妈妈也没多管,你这个年龄交朋友也很正常。可是,小羽... 明年我们就去深城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生地会考考好,把英语学好。你这个时候是不能分心的,你知道吗?”

蒋培羽有些烦躁,感觉伤口又开始疼痛,他把头抵着墙,问刘蓁:“妈,我没有分心。”

“你还没有分心?”刘蓁忽然就生气了。

她近来常有这样莫名失控的时候,大多时候不过是为了很小的事情,例如买到了不新鲜的猪肉。

有几次她洗澡的时候,蒋培羽会听到低低的啜泣声,混着水声,淅淅沥沥,像这个城市秋天常常下的雨。

“你都去那样抱着她了,还替她挡着,你这还没有分心?你这叫早恋你懂不懂?”

看起来她已经在极力压抑,差一点就要从凳子上站起来训斥沉默的儿子。但她还是忍住了,胸口起伏一阵,说:“好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妈妈也是过来人,妈妈是希望你有什么心事能跟妈妈说。”

她拼凑起那张亲和的笑脸,眼睛里却流露出痛苦来。

喃喃,“你太小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只希望你好好读书,明年咱们就去深城了,明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只有你了。好吗?”

她坐得比他高,居高临下,却像在哀求。

蒋培羽心里震动,有些朦胧的猜想,但没有追问。

第二年他们如愿搬到了深城,刘蓁检查出早发性卵巢衰竭,更年期提前,那年她刚满四十。

蒋父手机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成了悬案,后来蒋培羽也曾去偷看过他的手机,再未翻到类似的信息。

刘蓁还是在洗澡时偷偷哭泣。

蒋红国依然忙于生意和应酬。

但人前他们仍然是一对令人称羡的夫妻。

偶尔刘蓁也会在只有蒋培羽的餐桌上突然流泪。泪砸进热腾腾的汤里。

自搬来深城后,她也开始热衷于煲汤。

--

【2019】

回去的路上林悠悠开车,蒋培羽一路沉默。他一侧的颧骨红了,挂了彩。

她不知道这场武斗为何开始,但也能猜到由头大概与她有关。

TX工作时也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言语上不干净,不过她早习惯了。她很早就学会了不对人抱有期待,因此从不觉得失望。

蒋培羽说家中破产,她想尽力替他寻个合适的兼职,鱼摊,工地,后厨,要不卖力气要不很脏,她觉得蒋培羽不该吃这份苦,咖啡厅体面,时薪不低,且TX打工的那家离大学也近。她是真心想帮忙,没想到搞成这样。

开了半道,她勉强开口说:“他那个人喝了酒就那样,之前还跟我们鱼摊上另一个小伙子干过仗,你别挂在心上,兼职的事情我再给你留意就好。”

蒋培羽不应,不一会儿,窗外急雨忽来。酝酿了一天的雨点子,豆子似的,一洼一洼地砸着窗户。

周遭忽地全然静下去,剩下雨刮器均匀的摆动声音,他有窒息感,仿佛掉入了海中,剩一口气溺在喉咙里,吸不进去,吐不出来。

过一会儿他又开口,比平时还要冷漠一些的语气,说:“以后鱼摊下了班,我去接你吧。”

“真的不用。他平时没有这么夸张,这是喝了酒。而且下了班,我们都是各走各的。”

蒋培羽显然心意已决,干脆带上了耳机,余光见林悠悠握方向盘的手,骨节微微发红。

林悠悠有些泄气,不敢再推辞搭话,生怕显得矫情 —— 她还是把握不好与蒋培羽的关系和距离。

刚开始的时候她希望他们从未重逢,继续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延伸向各自的命运。

过去的交点太美好,凝固在记忆里,像一团金子沉到河底。

不好吗?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为了避免碰面,故意很晚才到家。进了玄关,却听到蒋培羽还在书房与Mark 说话,大概在聊音乐方面的话题,Mark有一把吉他,他偶尔弹奏,没想到蒋培羽也会弹。

那天她立着的地方,恰能看到蒋培羽坐着的小半边侧脸。

昏昏灯影下他垂首,黑青的发,年轻的脸,修长的手指摁压琴弦,轻颤着,忧伤喑哑的音乐自书房流淌出来,一地都是。她的心被沾湿了。

可她却好快乐,甚至希望挟持时间,停在这一刻。

自十四岁之后她很少流泪,那天她站在阴影里,一个不光明的偷听者,却忽然泪如雨下。

那首吉他曲断断续续了整晚,使她在梦中也在哭泣。

她梦见十四岁黄昏的吻,少年骑车离开时频频回首,在期待重逢。她梦见那年的冬天,岭南一直在下雪,她们去邻村的表姨母家躲债,半夜她和三个女人挤在硬邦邦的被褥里,手心攥着那个u盘。

她向来以无神论者自居,但与蒋培羽重逢的第二日Mark 邀请她去教堂周日礼拜,她没有拒绝,甚至认为从此应当做个信徒,感谢命运并未将她彻底遗忘。

-

到了家,各回各房,Mark见他们同车回来,本还想问他们兼职的事情聊得如何,却看他们都神色郁郁,彼此躲避眼神,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笑说,雨真大,又嘱咐他们早些休息。

蒋培羽将外套脱了,挂在玄关,蹲下身来解鞋带,林悠悠站在他身后,这才发现他黑色卫衣的右肩一大块汤渍,还有些红色的辣椒粉痕迹。

他的背比林悠悠记忆中更宽阔,他有运动的习惯,隔着卫衣也有肌理的起伏。

“你烫伤了吗?”林悠悠问。

“没有,没那么烫。”他没回头,兀自脱了鞋往楼上走。

那碗汤是新上的,还在冒泡,冬天的衣服厚,过了一阵没处理,现在烧灼起来。

林悠悠脱了鞋,发现自己右脚的袜子破了洞,脚趾头露出来,很滑稽,她盯着自己孤零零的大拇指,叹了口气。

洗完澡,换了珊瑚绒的睡衣,蒋培羽的房间还亮着,开了一条缝,林悠悠在浴室与自己的房间来回几趟,里头也没有动静。

她敲了敲门,里头没应。

—— 是睡着了吗?那把灯给他关了吧?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推开门,愣住了。

里头开了抬头,房间的主人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正用一种别扭的姿势,勾着手,将烫伤药膏擦到自己的后背。他带着耳机,因此没听到林悠悠的声响,见光影变化,这才回过身,取下耳机,坚硬的药膏‘啪’地一声落到木地板上,像小型的陨石,撞在他们之间,倒叫他们互相望着,一时都噤声。

过了几秒,林悠悠走过去,拾起药膏,说:“先用清水敷一敷吧。”

他烫伤的那一块红得厉害。

蒋培羽想拒绝她的干涉,可她已经去了浴室,回来的时候装了一小盆清水,放在床头,说:“这天气也不能冲冷水,我用湿毛巾帮你敷一敷,再上药。”

蒋培羽没动,也没说同意与否,侧头盯着她拧毛巾的手。

窗外的雨大得怕人,笃笃地敲着窗户,像看不惯里头的温暖和光明。

适宜的清凉触感,缓解了疼痛,那种灼热像是被一点点吸走,林悠悠坐在他床侧,很拘谨地挺着背,尽量不与他有肢体接触。他的小臂还是蹭到了她的睡衣,感受到似有若无,细细的痒。

每当清凉感消失殆尽,林悠悠就会适时地转身重新掬一把水。他趴着,看墙上她的影子被放大,幽幽地浮动,想起很小的时候,发烧,朦胧间也常常听到这样的声音,是刘蓁给他换额头上的冷帕。

那块红色的印记中间是一条肉色蜈蚣似的疤痕。林悠悠肆无忌惮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记起要给他上药膏。

棉签蘸着柔软的膏体,按压过那条疤痕。

她的心也像被轻轻地滚过了一遭。说:“当时做手术的时候,疼吗?”

“还好。全麻。”

若不是棉签的勾画,蒋培羽已经忘了那里有一条疤痕。

“对不起啊,那个时候骗了你。不是不想回去上学,只是那些收债的放了话,到处找我们,我舅把我转去了表姨妈的县里上学。当时... 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开口。”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蒋培羽说。

“哦。那就好。”她又是故作轻松的一种语气。

“但你确实欠我一个答案。”

林悠悠手上的摩挲悬停,两个人都静下来。

“什么答案。”

那一侧的肩膀烫且痒,痒到了心里头去,成了一种好莫名的怅然和悸动,熟悉又陌生,他记得的,这是新伤的愈合期特有的那种痒,十年后又被她三两下地牵出来。

她不知道,曾经伤口痒一次,他就思念她一次。

毕竟,他一直是一个健康的人,身体只因为她破开过,流过血。

蒋培羽突然撑起身子,半跪起来,面对她,他裸着上身,林悠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手上还举着棉签,僵在原地。

那台灯的昏光碎在她玻璃弹珠似的瞳孔里,就像十四岁的傍晚,青青的雾霭碎在悠悠的江上。

他捧上她的脸颊,雨在喧哗,他轻轻地吻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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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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