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捏着那封牛皮纸信封在走廊拐角站了足有十分钟。
“祁砚同学，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这一句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春日的风掀起信纸边缘，簌簌打在指节上，像只不安分的蝴蝶总想挣脱掌心。
信件上的字是江知祁惯用的瘦金体，笔锋锐利得能划破春日的云，偏偏在书信末尾的“人”字带了个俏皮的勾，然后勾出一个老套的爱心
“不是吧……”
他对着走廊尽头的消防栓倒影眨眨眼，倒影里向来挂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
“新转来的高岭之花突然递情书，比教导主任没收我漫画时说^画得不错^还离谱。”
指腹摩挲着信封上凹凸的烫金花纹，突然想起江知祁在课上回答问题的声线冷得像自动贩卖机里刚掉出来的冰镇可乐。
但此刻信纸上那句“因为我对你的爱，对你一见钟情的仰望，是最平淡，但是却最真诚的感情”却甜得能拉出丝来。
手机在裤兜震动时，他正对着公寓门钥匙孔发怔。
指纹锁“嘀”的一声亮起蓝光
玄关处垂着的褪色灰蓝色窗帘被穿堂风掀起角，露出里面磨得发白的布艺沙发。
祁砚把情书往餐桌上一丢，转身去接烧水壶，忽然想起刚才在学校，江知祁递信时指尖擦过他手腕，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养乐多。
屏幕亮起时，江知祁的脸刚好填满整个对话框。
对方身后是整面墙的落地书柜，暖光台灯在发梢镀了层金边，偏偏唇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几分狡黠，像偷喝了蜂蜜的狐狸。
“祁砚同学的家很有生活气息。”
他的声音从手机里流出来，比现实中多了层电流声的温柔，镜头忽然下移，露出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正逗弄着只毛茸茸的博美犬
“砚砚，叫哥哥。”
祁砚盯着屏幕里摇头摆尾的小狗眨眨眼
“你给狗起名叫砚砚？”
“不然呢？”
“……”
江知祁把小狗举到镜头前，粉舌头正舔着他指尖
“第一次在宠物店看见它缩在角落装高冷，像极了某人在教室假装刷题，实则趴在课本底下睡大觉的样子。”
“初三的事儿你能记到现在？不对，咱俩上的不是同一个初中吧？！”
“我翻墙出来偷看你。”
“……”
视频通话持续了七十三分钟。
前二十分钟祁砚靠在旧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看江知祁抱着小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镜头扫过极简主义的黑白厨房，扫过飘窗上摆着的三盆多肉植物，最后停在床头那幅装裱精致的水墨画前
“去年在美术课画的，本来想送给你。”
少年指尖划过画中展翅的鹤，尾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
“后来听说你喜欢工笔，就一直没敢拿出来。”
祁砚突然发现对方睡衣领口滑下寸许，露出白皙的锁骨，像甜滋滋的雪白糖霜
好吃。
他猛地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扣，耳尖发烫地去翻冰箱，冰可乐灌进喉咙时才有一刻从虚幻世界里逃走的真实感。
等他红着脸回来时，屏幕里的人正靠在床头，台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早上四点，学校后门的豆浆摊准时开门。”
江知祁指尖摩挲着小狗软乎乎的爪子，眼尾微微上挑
“你说过喜欢咸豆花，我查过，那家的榨菜丁切得比你漫画里的分镜还细。”
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秒，祁砚看见对方突然凑近镜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
“其实那封情书，我写了十五版。”
话音未落，屏幕就变成了忙线状态，只剩对话框里躺着条新消息：
【给砚砚的晚安吻.jpg】——配图是博美犬叼着枚银色戒指，在镜头前歪头的模样。
夜风吹动窗帘，把月光碎成满地银箔。
祁砚躺在床上数天花板上的裂纹，第七道裂缝拐向墙角时，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跳出来自备注为“阴湿男鬼绿茶攻略对象”的三条消息：
【砚砚睡了吗？】
【砚砚的阳台能看见星星吗？】
【砚砚，我数过你今天视频时眨了127次眼睛。】
他把手机倒扣在枕头下，手掌捂着发烫的脸颊
系统自从放学开始就再没找过他，也没发出什么动静，但他也用不着找系统了
凌晨两点，祁砚第N次点开对话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半小时前
【对方发来了张照片：书桌台灯下摊着本摊开的笔记本，最新一页用红笔圈着“祁砚喜欢的东西”：咸豆花、蓝白条纹的帆布包、我左眼下的泪痣（划掉）、我的锁骨（划掉）（备注：不知道砚砚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就把泪痣遮住）——后面跟着行小字：其实是光影错觉，真人比照片好看百倍。】
MD，到底是谁在攻略谁啊？！
看的我一股无名火
但他盯着屏幕突然笑出声，指腹轻轻划过那些字迹。
原来高岭之花也会在笔记本上画歪歪扭扭的小狗，会偷偷观察他用的橡皮是西瓜味还是柠檬味，会把“想靠近”三个字藏在每句看似平淡的问候里。
就像此刻窗外的月亮，明明亮得能照亮整座城市，却偏要披着层薄云，假装自己只是颗普通的星星。
手机突然震动，视频通话的提示灯闪烁如心跳。
祁砚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头像，突然想起下午在教室，江知祁把情书塞进他手里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按了三下——那是摩尔斯电码里“我爱你”的缩写。
此刻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在敲开一扇早就虚掩着的门。
“祁砚同学。”
江知祁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镜头里是乱糟糟的头发和半敞的睡衣领口
“我梦见你了。”
“梦见我怎么了？”
祁砚轻笑出声
“梦见你翻窗进来把砚砚偷走了。”
“……”
小狗的叫声从远处传来，他突然凑近镜头，眼睛里映着床头小夜灯的暖光
“所以现在，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回来。”
屏幕里的人忽然笑了，唇角扬起的弧度像春日融雪的溪流
“比如，先偷走你的晚安。”
祁砚猛地挂断电话，把脸埋进枕头里。指尖触到枕边的情书，牛皮纸信封上还留着江知祁的体温。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钻进了云层中
夜很深了，祁砚听见自己手机在充电座上轻轻震动，是江知祁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明天见，祁砚同学。】
末尾跟着个手绘的简笔画：戴着眼镜的男生坐在云朵上，旁边蹲着只叼着情书的小狗，远处有颗星星正往下掉，拖出长长的、亮晶晶的尾巴。
他摸着手机屏幕笑出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陷进去，绝对不能陷进去
但是
偶尔沉溺在男主角的温柔里
也可以的吧？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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