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向衍情况稳定些，转入VIP病房，谢景珏几乎是寸步不离。夜深人静时，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景珏用湿毛巾轻轻擦拭向衍的脸颊和手臂，动作细致入微。他的目光落在向衍沉睡中仍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指尖轻轻拂过，仿佛想将那点痛楚抚平。
“阿璇……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谢景珏的声音很低，像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对着昏睡中的向衍，也是对自己，揭开了埋藏最深的秘密。“我们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连父亲都常常分不清。”
向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被这低语唤醒，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谢景珏。
谢景珏对上他清醒的目光，擦拭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道：“那时候，调皮捣蛋，互相背锅，是常有的事。”他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怀念的弧度，但那弧度很快消失，被沉重的阴影覆盖。
“直到那次……”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拿着毛巾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眼前仿佛又弥漫起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
永夜内部的叛乱，他们兄弟和母亲被绑走作为人质。谈判破裂，丧心病狂的叛徒放了火……
“妈妈她把我们推出去……可一根烧着的房梁砸下来……”谢景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压住了她的腿……”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我和阿璇在外面，想拉她出来……火太大了……妈妈用力推开我们，喊我们快跑……”
谢景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深可见骨的痛楚和愧疚。
“我……我被绊倒了，脚卡在碎砖瓦里……动不了……火舌瞬间就卷了过来……是阿璇……他明明已经跑到安全的地方了，却又折返回来……”
他的目光变得空茫，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决绝的身影。“他用他的背……死死地挡在了我和火之间……”
谢景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呼吸间，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皮肉烧焦的恶心气味，听到了阿璇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向衍的心狠狠一抽，反手轻轻覆盖在谢景珏紧握成拳的手上。
谢景珏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热，紧紧握住。“后来，父亲的人终于找到了我们……把我们从火场里拖出来……可妈妈她……”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微微耸动。
“没能救出来……阿璇背上、手臂上……大面积烧伤，尤其是脸……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再也……回不来了……”
“那不是你的错。”向衍的声音因虚弱而轻柔，却异常坚定，“那时候，你们都只是孩子，面对那种情况，无能为力不是罪过。”
谢景珏抬起头，眼眶泛红，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愧疚、痛苦和后怕：“我看着他一次次清创、植皮，听着他在麻醉过后因为剧痛夜里哭醒……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这辈子，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补偿他失去的……哪怕他要我的命，我也给。”
他看向向衍，眼神脆弱得像一碰即碎，“所以我创立晟辉，我想给他一个干干净净、可以安心生活的世界。我清洗永夜，我不想他再因为那边的肮脏血腥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所以，'夜莺'是你们两个人。”向衍轻声接上，此刻他终于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易璇干净的背景、出色的能力与情报来源，谢景珏内部的策应与权力掩护，那份沉重的、近乎托付一切的股权转让书，以及那次看似矛盾的"夜莺救谢景珏"——都是为了保护对方，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兄弟羁绊。
“嗯。”谢景珏低低应了一声，将向衍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那份真实的存在感，汲取着支撑下去的力量。
“当年，父亲为了保护阿璇，将他秘密送回国，对外宣称他和妈妈一起死在了那场火里。蒋阿姨与我母亲情同姐妹，她与她丈夫都是医术精湛的医生，他们冒着风险收养了阿璇，给了他新的身份和安稳的成长环境。一直到父亲离世前……阿璇他不顾我的反对，执意出国找到我，以私人医生的身份待在我身边，与我里应外合，作为‘夜莺’一起肃清永夜内部的顽疾……”
“阿衍，我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承受着对阿璇永久的愧疚……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尤其是你……”
谢景珏的声音哽住，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深切的恐惧和依恋，已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向衍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强大冷静、此刻却在自己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展露最深伤痕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和动容。他微微用力，拉低谢景珏的头，再次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安抚的力量，带着理解的温柔，也带着共同面对的承诺。
一吻结束，谢景珏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他抚摸着向衍的脸，哑声道：“等你好了，带你去见蒋阿姨。她一直念叨着让我带你回去尝尝她亲手做的菜。”
向衍看着他，故意皱了皱鼻子：“会比她做的饼干还……别致吗？”
谢景珏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眼底的阴霾终于被驱散了大半，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那倒不至于。蒋阿姨的厨艺还是很靠谱的。”
窗外，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过去的伤痕无法抹去，但有人携手同行，未来的路，便不再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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