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怏怏不乐地往教室里走,林云周刚才在一旁围观了全程,这会儿小步跟上来,挤开她身侧的许佳年,小心地看了眼她的脸色,小声问:“你还好吧?”
叶知秋扭头看过来,面无表情地撇着嘴:“你觉得呢?”
脸上忽然贴了一个冰冰的东西,叶知秋伸手取下来,却摸到了满手水渍,她握住瓶身取下来一看,是冰镇可乐,掂了掂手,颓丧地抿抿唇:“谢谢。”
林云周忍着笑意,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开口打趣:“没想到啊,你还挺虎,不过你为什么要帮许佳年啊?”
叶知秋情绪不佳,没说话,林云周还在小声念叨:“你也是胆子大,不怕待会儿班主任找你去谈话。”
叶知秋停下步子,转身看向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林云周在她的目光下,伸手在嘴前比划了下拉拉链,默默闭了嘴。
她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许佳年,把可乐递过去,目光在他脸上瞟了瞟,问:“这个是冰的,你要不要拿去敷一敷。”
“谢谢。”许佳年伸手接过可乐,低下头,慢吞吞说了一句:“我明天还你。”
叶知秋点点头,然后对林云周道:“可乐借给他,你不介意吧?”
林云周别开眼不看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淡淡地‘嗯’了一声,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
他是看她家长会因为父母没来而心情不好才买可乐安慰她的,她倒好,借花献佛玩得还挺溜。
叶知秋没搭理他,对许佳年解释:“你别介意啊,林云周没有恶意。”
林云周心情由阴转晴,叶知秋这样子,是不是因为亲疏有别?因为跟许佳年不熟才要解释,因为跟自己熟所以才会这么不客气。
他清了清嗓子,问她:“要不要我再去买一瓶?”
叶知秋摇摇头,直接进了教室,对各色的目光视而不见。
晚上放学后,她和沈知意一起推着电动车出校门,叶知秋将晚上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无奈地摇摇头:“我都有点后悔去帮许佳年了,不知道明天还有什么等着我。”
沈知意哑然失笑,反问她:“你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叶知秋想了想,选择实话实说:“做不到,许佳年性格不讨喜,可看完他爸的教育方式,我觉得这算是他性格形成的主因。”
那些口口声声的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的论调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在家里也没少听。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一出生就罪孽深重,被迫背负了一堆一生都还不完的恩情,即使孩子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说的那些话看似是为了许佳年打抱不平,可何尝不是想为了同样境遇,也同样没得选的自己。
林云周晚上没有自己骑车回去,林玉书在校外等他。
父子二人坐在车上,等红绿灯的间隙,林玉书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同桌那个小姑娘叫叶知秋?”
“嗯,是啊,怎么了?”林云周坐直身体,试图能从亲爹那里探听到一点口风:“她说什么了?”
叶知秋该不会在他爸面前告状了吧?
“她没说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小姑娘还挺乖的,学习又用功,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学学。”林玉书撇他一眼:“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看起来有点心虚啊。”
林云周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哗啦响,瘪瘪嘴:“那都是假象,你被她骗了,她跟乖搭不上边儿好吗?”
“你是说她跟同学家长吵架这事?”
“咳,咳……”林云周被水呛到,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小声嘀咕:“你都看见了,怎么还能夸得出口的。”
绿灯到了,林玉书转了下方向盘,跟紧前方的车流,给儿子讲道理:“当时在场的这么多成年人,大家出于各种各样的顾虑都选择冷眼旁观,只有她一个小孩子挺身而出,这种勇气不是谁都有的,作为成年人,我都有几分羞愧了。”
“也就你会觉得她乖,你等着吧,她明天说不准还得去郑老头那儿挨批呢?”林云周总想跟他爸唱点反调。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郑主任挺通情达理的。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不像你这臭小子,天天在家气我。”
“呵呵,叶知秋要真是你女儿,你就在家天天吃降压药吧。她性格认真,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可不像我这么好糊弄,就你和我妈三天两头放鸽子这样的事,换做是她,肯定得拉着你跟你掰扯什么叫诚信。”
“那多好啊,她现在是你同桌,正好能治治你懒散的毛病。”
“不是,你是不是我亲爹啊,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对了,我看你俩关系挺好的?”
“嗯,还行吧。”
林玉书借着看后视镜的时候趁机瞥了儿子一眼,扬起唇角,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即细心叮嘱:“在学校好好跟人家相处,不要欺负人小姑娘。”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这小子屁颠颠地给人送可乐,人女孩子一个冷脸他就不敢说话,该,这小子就得好好治治。
次日大清早,许佳年进教室后,把可乐还给叶知秋,还送了她几包零食。
叶知秋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那些东西,想了下,问他:“我昨天没连累你吧?你爸有没有借题发挥迁怒你?”
“没有,昨天郑主任跟他谈过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没再骂我。”许佳年低下头,轻声道:“昨天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
“不客气,不过你可别忘了检讨啊,郑主任还等着呢。”叶知秋等他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喊住他:“许佳年,我还是更习惯你原来嚣张的样子,下次月考可不要又输给我了。”
“那你要小心了,说不定下次第一的位置是我的。”许佳年顿了几秒,扶了扶眼镜,还是熟悉的嚣张模样。
叶知秋见他恢复精气神,耸耸肩:“拭目以待。”
随着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叶知秋发现自己今天在班里的人缘变好了很多,每个人看见她后都会热情的打招呼,这让她稍微有点不自在。
不出所料,早自习的时候,她被沈昌国叫进办公室批评了一顿,不论他怎么说,叶知秋都认错态度良好,诚恳的表示自己不会再犯,也不知道沈昌国信了没有。
林云周见她面如菜色,幸灾乐祸:“我就说吧,你肯定要挨骂。”
林安然往他头上扔了个废弃的纸团,瞪了他一眼:“你可闭嘴吧,有你这么当同桌的吗?也不说安慰安慰叶知秋,亏你们还是同桌呢。”
说着伸手戳了戳叶知秋,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叶知秋摇摇头,喝了口可乐,感受着汽水在空腔里膨胀爆炸的爽感,叹了口气:“没事,也不是第一次挨骂了,习惯就好。”
林安然闷笑一声:“听你这语气,我怎么觉得你以后还要闯祸呢?”
“这谁说得准呢。”叶知秋抽出下午要交的作业本,抿着唇笑:“就当给郑主任锻炼心理承受能力了。”
其余几人哑口无言。
早饭后,沈知意拉着叶知秋去超市买零食,见附近没有熟人,问她:“昨天忘了问,林云周找你了吗?”
“嗯,找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都没说,就是给了我一瓶可乐,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随口问问。”
沈知意在心里给林云周点了个蜡,看叶知秋这样子,对他喜欢自己这事一无所觉。
沈知意觉得,看在林云周这朵桃花质量不错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帮他一把。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颁了个奖杯,这年头像自己这样热心肠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她看了眼好友,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暗搓搓问叶知秋:“最近还有女生给林云周送情书吗?”
“没有,大家都忙着考试呢。”叶知秋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你该不会也喜欢上林云周了吧?”
“哎呀,没有,我就是单纯喜欢帅哥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那就好,我劝你,林云周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叶知秋犹豫了一下,觉得说同桌的坏话不太好,在心里组织了下措辞:“他这人太幼稚了,像小学生,一点都不成熟,你要是喜欢他,那可有得受了。”
沈知意含糊地点点头,在心里给林云周多点了几根蜡烛。
许佳年看起来没怎么受这件事的影响,还是那副傲气的模样,只是对同学的态度好了很多,日常说话也更有礼貌,见到叶知秋也不像斗鸡眼,两人还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
他写检讨很快,第三天就给叶知秋了,她抄完一遍去政教处交给郑基业,等着他检查的空隙,稍微往他跟前凑了凑,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问:“郑主任,这个检讨可以吗?”
郑基业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说不通过你还能重写一份不成?”
叶知秋心内窃喜,快速地给他鞠了个躬,大声道:“谢谢郑主任。”然后不等郑基业说话,飞速地小跑着走了。
徒留郑基业在办公室看着她的背影被噎到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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