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赛尔颓然坐在床边,手里握着那枚并不精致的银色吊坠,脚边落下一份报纸,上面是属于THA的内部信息——神荼,他的哥哥,失踪了。
兄弟俩分别多年,好不容易相见却先狠狠打了几架。阿赛尔努力的回忆着之前和神荼的短暂相处,本以为来日方长,此刻却开始后悔,他们真的是……还来不及说上半句好话……
阿赛尔真的恨吗?
他是恨的吧。
恨父亲,恨残片,恨帝国余晖,恨……哥哥……
那一棍子又一棍子击打在不肯还手的哥哥身上时,即使在圣珠力量的控制下,阿赛尔也清楚的知道,与其说他恨,不如说他委屈。
可这些年他受的苦和痛,都不允许他向别人低头诉说委屈!
阿赛尔握紧吊坠,把脸深深埋进两手之间。
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哥,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吗?
哥,这些年,其实我很想很想你……
“你在想他,对吗?”
隔着禁闭室的铁栏杆,有清亮的女声突兀的传进来,阿赛尔瞬间收起难过的情绪,抬头看向铁栏外站立的瘦高女人。
那女人一头栗色的自然卷乱七八糟扎在脑后,身上单薄的衣料明显跟现在早已冬至的燕坪格格不入。手里拎着一把看起来分外沉重的大刀,深邃的双眼皮下一双大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风尘仆仆不修边幅,且杀气腾腾不可描述。
可她出声的前一刻,阿赛尔却完全没有察觉出这个人的靠近,他缓缓坐直,一字一顿,“你是谁?”
“我没有什么时间,长话短说吧。”看着铁栏杆里的小屁孩那双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样子,那真是相当的似曾相识,女人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亲兄弟,微表情简直像呆了。”
接着便很不讲究的在铁栏外直接盘腿坐下,长刀平放在膝头,她微微瞥了一眼禁闭室外,“我是阿九,我想知道关于神荼失踪前发生的一切。”
阿赛尔皱眉不说话,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的地方仿佛有人影绰绰。
阿九一面暗自调整自己一路奔袭而来早已经涌成一团乱麻的内息,一面点头表示理解对方的顾虑。
“我知道你是神荼找了很多年的弟弟,也知道你在接近他们之前做过许多调查。“阿九努力压抑心头的焦躁挠挠头,乱七八糟的天然卷更乱了。“也许你还有一点点印象,关于某一段时间里,神荼曾经被人烦得不行……嗯……就是,你懂的,稳重自持的神荼,对吧?被烦得跳脚想杀人的那种……”
“是你?!”阿赛尔嗖地一下站起来,“可你不是死了么!”
“这个说来话长,下次再说。”阿九长长的呼出一股浊气,短暂的调息让她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大半,她略抬头,眼珠子死死锁住阿赛尔的眼睛,仿佛两处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要将阿赛尔的灵魂都拉进地狱。
“现在,你愿意把神荼失踪前发生的一切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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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阿赛尔用催眠术,就不怕神荼哥哥知道了找你麻烦吗?”守在入口处的瑞秋一把拽住一头牛似的直往外猛冲的阿九。
阿九举手过头顶发誓毫无诚意,“天地良心我哪儿敢啊,何况这小家伙才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弱小无害。”
她摊开手,示意瑞秋看手心里的银色吊坠,此时吊坠已经重新被红绳系好,“他让我务必找到神荼,我答应了。”
看着阿九呲着两颗虎牙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瑞秋皱眉轻声叹息,“把你从西南边叫回来实在是不得已……”
阿九将手中红绳套过脖子,再细心把坠子收进领口,拍了拍,冲着瑞秋龇牙咧嘴笑得更加放肆,“是我主动联系的,是我自己愿意的,没有任何不得已。我想躲着,谁都找不着,我想见他,谁也拦不住。”
何况,是他失踪了这样的大事。
阿九回想起昨天,是四季如春的西南小镇里难得的一个阴冷天气。
她和往常一样在她【春风十里】的小饭馆后厨忙碌着,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手里的菜刀舞出了花,当当当当切在菜板上,细长匀称的土豆丝飞起来又落下去,码在盘子里整整齐齐。
可下一瞬,菜刀切破了阿九自己的小拇指。
作为一生要强的耍刀人,这是阿九从未出现过的失误,紧随其后而来的,是心脏猛的一阵急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脏跳动的力度和节奏如此反常。那是她许久许久以前,还受困于修罗场中时,每当危险来临前那种诡异的第六感在躁动。
是不祥的预感。
与她自己无关,那么会跟谁有关?
站在厨房里的阿九忽然开始愣愣地出神。
半响,她摸出了兜里的手机,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最后还是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等待接听的嘟声只响了一半,电话对面的人急到发颤的声音就炸了过来。
“THA专机在塞浦路斯海域上空突然失控!就在刚才!神荼安岩,还有罗平,都失踪了!阿九!阿九?!!……”
后来瑞秋在电话里还说了什么,阿九已经记不清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燕坪,见到神荼失踪前最后见过的人。
她得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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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海鸥的聒噪声一阵一阵又一阵,身下的沙砾被海水反复冲刷,磨得皮肤刺啦啦火辣辣的又疼又痒,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被人拆解过又胡乱拼凑回来。神荼双手撑地,有些艰难地让自己从沙滩上坐起来。
这种高空坠落的戏码在神荼多年的冒险经历里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他早就习惯了。只不过从飞机的飞行高度被狠狠拍在海面上这种事,倒是挺新鲜。
那一拍,真是让人满眼冒金星。他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被砸进冰冷的海水里,浪头一个高过一个,头晕眼花的神荼唯一能做仅仅就是死死抓住安岩的后衣领,在水里沉沉浮浮不知道多久,直到他自己都彻底失去了意识。
现在他在陌生的沙滩上醒来,身边却只有安岩的一把枪和两颗子弹。
神荼一面缓缓活动着僵硬且酸痛着的肌肉,一面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
阿赛尔,他那臭屁弟弟,临走前告知他的信息里说当年导致他们家破人亡的势力并不止帝国余晖一个。
同样觊觎着残片的力量,觊觎着神荼郁垒的力量,也就是觊觎着永生和复活。
据神荼所知,高阳财团是鹰国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掌握着这个超级大国近三分之一的财富。而财团最初,是由戈德曼家族马库斯·戈德曼于20世纪50年代在纽约创立。
而戈德曼家族……是犹太人。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阳光下蓝得晃眼,地中海独有的风光在神荼的眼里展现无遗,这双比海水还要湛蓝还要炫目的眼轻轻阖上,神荼开始计算方位和距离。
片刻后,蓝眸睁开,里面有灵光一闪而过。
这里是位于塞浦路斯东南部,以色列境内的海岸线,特拉维夫——雅法的某个海槽位置。
希伯来圣经中,它原来的名字叫约帕。
【圣经】使徒行传第9章中,记录了耶稣的信徒彼得,在吕大治好了瘫痪的以尼雅,又在古旧的港口城市约帕,彼得使大比大死而复活,同时在那里他看到异像,引领他去把福音传给在凯撒利亚的外邦人哥尼流和他的亲友。
圣经……约帕……复活……
蓝眸里灵光流转,神荼侧目向东方瞭望。
往东,是犹太人的圣城——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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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浦路斯海域周边的无名小岛也是多如牛毛,而出事的沉浮岛因为失去了灵力的支撑,早已经不晓得沉到海底哪个犄角旮旯去了。阿九站在租来的当地渔民的小型渔船上,随着湛蓝的海水一荡一荡,她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一晃一晃。
海水很美,但美不过那人眼眸之万一。
那人……此刻会在哪儿呢?
葬身大海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阿赛尔说他初见神荼的时候,他就被人泡成一杯神茶长达三个月之久。
可见这个男人——是真难【泡】啊!!!
阿九叹气,好吧现在不是讲冷笑话的时候。
地中海位于欧洲、亚洲和非洲之间,东西长约4000千米,南北最宽处约为1800千米,面积约为两百五十万平方千米,总海岸线长达两万多千米?,还不算包括塞浦路斯在内的,大大小小的无数海岛,每一处每一处每一处,都有可能是神荼他们被冲上岸的地方。
哪怕顺着洋流的方向找,撑死了也只能排除掉三分之二,剩余的三分之一依然是个庞大的数据。
无论是靠人力或是用科技一处一处搜寻过去,都是行不通的,这么大的海域面积等都找过一遍,真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阿九想象中狗血言情小说里失忆的神荼被美丽的渔村女孩捡到带回家里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日久生情什么的……回头小神荼都生出来啦!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阿九盘腿坐下,抖抖手里的地图,刷一下在甲板上铺平。
这是一张以塞浦路斯为中心的详细地图,攘括了地中海及周边所有国家和城市,密密麻麻的名字挤在一起,看得阿九头昏眼花。
万事开头难。
嗯。不开头就不难。
阿九嘿嘿自嘲,从衣领里掏出那个银色的坠子紧紧握在手心。
神荼啊神荼,你的亲亲底迪在召唤你,他还等着你这拆迁大队长暴力破门救他出THA那个火坑呢。
咱们可得争气啊!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快速的过了一遍阿赛尔给她叙述的事件经过。
如果她是神荼,如果她在海边醒来,不指望组织,不期待救援,不依靠别人……
如果能相信的只剩自己……
那就只信自己!!
阿九嗖的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睁开眼。
密密麻麻的地名里,她的指尖正正戳在地图东南方向的城市上。
圣城——耶路撒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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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万事开头难,不开头就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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