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背锅？！
开什么玩笑？！
当初拐走荷鲁斯之眼留下安岩独自面对他留下的烂摊子已经让神荼不安至今。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况再次上演，让悔意和不安再次凌迟他的灵魂。
沉静如水的冰蓝眸子里骤然闪过一丝暴戾。惊蛰幻在手中，冲着阿九踹过来妄图逼他退出门去的审讯桌就是一记竖劈。
轰一声响，木屑纷飞，审讯桌碎成一地残渣，惊蛰裏着银蓝灵力刺破漫天粉尘，直逼阿九。
半空中的阿九尚未落地，猛然间感受到惊蛰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也是一愣。
不是杀意，是怒气。
但又不像平日里被惹毛以后的那种恨不能将自己一脚远远踹飞的怒。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被触碰了底线后的极怒之意。
是比那日突如其来的“滚”字更为凌厉的怒。
阿九心下不解，明明自己长久以来小心翼翼，向来点到为止从不轻意涉足神荼的底线……到底，哪里出了错？
“神荼你不是来真的吧？！”阿九狼狈躲开了几次惊蛰的攻击，抽空问道。
可回答她的仅是神荼的一声冷哼，以及惊蛰剑柄眨眼间三次精准地突袭她的后颈。
这一来二去的，阿九也有些暴躁起来，“怎么？想干晕我强行抢锅背？想得美！你问过锅同意了么！想让我说不出话？有本事你宰了我啊！”
回答她的依然是惊蛰凛冽的剑气。
而在场众人都不能明白这是什么跳跃式的节奏。
从莫名其妙唱小黄曲儿到一言不合就开打，打到现在两人简直是撕破了脸皮互下狠手，都巴不得能一招直接将对方撂倒，看得围观群众都心惊肉跳的。
说好的两人狼狈为奸呢？！
说好的两人监守自盗呢？！
说好的两人夫唱妇随呢？！
阿九如果知道外人都是这么传诵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的，一定会开心得原地旋转7200度中间都不用带停顿。
不过此刻神荼想打晕她，她也想打晕神荼，却逊在了手头没有武器，眼前惊蛰和金针齐飞的神荼实在不好应付。
顷刻之间，二人一攻一守拆了数招，整个审讯室也几乎快被二人给拆掉了。
瑞秋终于找到机会不怕死地冲上前去，堪堪拦在了惊蛰和阿九的拳头之间，“阿九停手！”再转脸看着杀气腾腾的神荼，放低了语气，“神荼哥哥！你就信我一回行不行！”
……
也不知道瑞秋跟神荼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竟真的将他给劝走了，只是临走前瞪向阿九的眼神里明明白白传达着「这事没完」的意思。
“你太过份了，居然用催眠术欺负新人。”瑞秋打发走其它人，将摇摇欲坠的门页合上，“几句话便被激怒，这批新晋的审讯员年轻气盛资质略差，论「激将」谁能是你这千年老油条的对手，论「审讯」谁又能撬得开你这万年蚌壳精的嘴。”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阿九转身。
“话说，你倒是比神荼哥哥要相信我得多。”瑞秋看着阿九慢悠悠晃了一圈，去扶起倒在狼藉地面上的审讯椅。
阿九整个人瘫坐进去，不咸不淡答道，“跟着领导有钱挣，跟着领导有肉吃，我不信你信谁？”
看着阿九难得一见有些疲惫的样子，瑞秋忍不住问道，“阿九你这样累不累？”
“……”阿九仰着脖子望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答道，“不累啊，我有椅子坐，这审讯椅没了镣铐让我这么瘫着还挺舒服的——你要不要试试？”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瑞秋捂脸，“神荼哥哥他……算了，当我没问。但是，你们也太乱来了！这次的「虚勾草」非同寻常，你们惹了大麻烦了！”
阿九这时却坐直了身子，直视瑞秋，“领导，注意你的措辞，是「你」，不是「你们」。”
瑞秋眨了眨眼，语气变得官方起来，“……对，是你，阿九。这次任务失败，你要负全部责任。”
“是，我会负全部责任。”
………
刚从审讯室出来，瑞秋便被安岩拦了下来，“怎么样？什么情况？”
“还能怎样，万字检讨，禁闭三月，杜绝探视。还有，扣全年奖金。”瑞秋叹了口气。
全年奖金呐，爱钱如命的阿九该哭了。
安岩一听，倒是拍着胸口松了口气，“比想像中要轻得多了，幸好幸好！”
“……安岩你不懂。”瑞秋摇头意有所指。
“什么意思？”安岩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凑近瑞秋耳边轻声问道，“听说这「虚勾草」是特意为某个大人物寻来提升记忆力的？是不是真的？”
“原来你们明知道还……”瑞秋瞪着一双大眼不敢相信，片刻后又无奈叹息，“……算了……就这样吧，阿九不会有事的。”
瑞秋告诉安岩，那个所谓的大人物早几年前曾经欠了阿九一个大人情，这一次阿九闯了祸，发落从轻就算是两清了。
安岩感慨着幸好阿九有免死金牌，瑞秋却很伤感地踹了他一脚。
对，表情很伤感，下脚却一点也不马虎。
事实上，阿九跟神荼和安岩他们有些不太一样。她在协会打的擦边球，都是真正的「擦边球」。
阿九的长刀「无聊」，刀身厚重，长且阔，不同于惊蛰之类的短小精巧，根本不适合下地下墓去冒险，又有上古诅咒萦绕其上——神荼看得出来，「无聊」是需要定期饮血的。
既然长刀饮血，主人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
从古至今，凡杀人者，终会有被人杀的一天。杀意可以来自对方的复仇，更可以是己方的灭口。
那个人情，本该是阿九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才对。
阿九的免死金牌……
瑞秋眼神闪烁，忍了又忍，终归没有在神荼安岩面前点破。
——————
“免死金牌啊~”依然瘫坐在椅子上的阿九望着天花板自嘲地勾起了唇角。她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看待当年那件事的——不过也好，能利用起来躲了一劫也不算当初白替人吃了一颗枪子儿。
话说也不知瑞秋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千万别在神荼面前提起这事，神荼知道的越多，事情只会越难搞。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承人情的人，特别……是她阿九的人情……
“人情……”阿九揉了揉已经开始肿起来的脸，喃喃自语，“其实偶尔欠上一欠也很不错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在我欠你你欠我的过程中积累起来的么？”
神荼，不愿欠她的任何人情……
神荼，不愿与她有任何交集……
阿九弱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
当初阿九受暗令，任务是监视神荼安岩取药草，所以当潭中蛟龙冒头时，她完全可以放弃药草直接撤退，神荼安岩白瓷的任务失败，她阿九的任务可不算失败。她照样可以领到事先谈好的一笔不菲的佣金。
可倒挂在下方的她一抬头，对上了那双冰蓝的眸子，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甘和无奈以及自己脚踝上传来的力量让她脑子一热。
她忽然就想通了之前神荼态度忽然变得恶劣的原因。
神荼想要「虚勾草」。想要这棵被大人物看中的药草。
他已经打算好了承受夺取药草之后面临的一切后果。
可他不想连累她。
刻意的疏远和恶劣的态度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亦或是想保她全身而退？
知难而退，保持距离，不管发生什么也连累不到她身上去，保她全身而退。
阿九抬起手背遮了遮眼。
仅管神荼为了「虚勾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在蛟龙出水的瞬间，他还是放弃了药草——当时阿九脚踝处上提的力道不会有假，他在阿九的命和药草之间做了选择。
真正不择手段的人——比如说阿九自己——这种情况下就应该松开下面的人去喂蛟吸引战力，然后自己再趁机下水取药草才对。
神荼啊神荼，即使取来南北冰川将他的身心都用寒气密封严实，也无法让人忽略他灵魂深处无比的温柔和善良。
怎么办呢？
她好像更加喜欢他了。
这样的神荼，让阿九不惜暴露手段，算计出「取草」「抢草」和「毁草」的一系列行动。即便是现在这个被关禁闭的结果，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阿九抬起手，视线锁定自己的指尖，五指缓缓收拢，仿佛紧紧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珍宝，低声轻笑道，“神荼，下一次，我可不会再出声提醒了。”
她不要再以玩笑的心态对待那个赌局了，她要动用她的全部实力，她要扑到神荼。
她，想留在他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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