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剑身的银蓝灵光一阵猛闪，倏地从神荼手中飞出，挡在他身前。
那是惊蛰里栖息的剑灵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无召而动。
神荼自己并没有动。
他冷眼看着「无聊」漆黑泛着诡异红光的刀锋稳稳刹在他额前两寸处。
长刀的主人通红的双眼里闪过过一瞬间的错愕。阿九眨了眨眼，掩去了眼底的慌乱神色，迅速将长刀收回。
神荼捡起腰包，检查了一下，内部的确有协会要找的记载着古墓地形结构的日记本，和另一把青铜钥匙。
以及他想要的，隔层中的一卷古地图。
“东西找到了，我们出去吧。”阿九也在不远处找到了刀鞘，将「无聊」还鞘背回身后。
神荼瞧了她一眼，发现她原先通红的双眼此刻似乎又恢复了幽黑，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殷红的火苗在燃烧。
见神荼盯着自己的眼睛看，阿九哈哈干笑了两声，说：“不好意思，刚才抽风手滑了。”
顿了顿，又转脸看向殿顶横梁，认真道：“那个……神荼啊，如果下回我不小心再手滑，你只管拿惊蛰捅我别客气啊，可别像刚才那样傻愣着不躲了。”
等了好半天，才听到神荼淡淡的声音响起。
“不必。”
阿九听了，惊讶回头瞪着神荼，“什么不必？你就这么相信我？”
神荼不说话，似乎是默认，又像是懒得理她，想了一会儿，忽然问，“是不是不能用了？”
“哈？”阿九一愣。
“刀，是不是不能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啊。其实也还好啦，用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了。”阿九挠挠脸。
“……”沉默了一会儿，神荼又问，“怎么回事？”
“这……”很显然，阿九没想过神荼会对「无聊」的事这么上心，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半天想不出怎么回答，吱唔了一阵，笑道，“大概是跟我的时间太长了，连「无聊」都觉得无聊了，想换个主人找点刺激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合……相克……失控……嗜主……
神荼从阿九的胡说八道里抽丝剥茧，提取有用的信息，凛神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回阿九有了准备，不置可否地笑笑，“哎哎哎？神荼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你这样关心我我会认为你喜欢我哟~”
神荼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话多了些。
他轻轻摇头，转身就走。
阿九连忙在后头追，边追边喊，“神荼神荼等等……我……”
神荼就听到身后咋咋呼呼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忽然传来咚地一声倒地声。
猛地一回头，就见刚刚还精力旺盛满嘴占他便宜的人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
阿九觉得挺难受的。
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脚踝处往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间隔着木木的麻痹感一波一波袭向全身。
那酸爽，就像回到了她很小很小还四处流浪的时候，那个寒意彻骨的雨夜里，两三只毛发蓬松的巨型恶犬似乎以活吃了她为目的，疯狂追了她一路，在她身上留下无数撕咬的伤口。
之后伤口感染了，也是这么着时冷时热时而疼痛时而麻木。
那个时候的阿九还不知道什么叫狂犬病。
她只能在角落里把自己紧紧蜷做一小坨，感觉自己一定是要快死了，快要疼死了。
强烈痉挛带来难以名状的痛苦给年幼的阿九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对一切毛茸茸动物发自内心的恐惧一直延续至今。
外人看起来萌萌的弱点，在阿九心里却是远远高于死亡的可怕存在。
阿九感觉自己仿佛又在那个冰冷的雨夜又一次被大狗追咬，又一次要面临那可怕的痛楚。
无依，无靠，无助，无望……
她控制不住本能的颤栗，将身体抖得像筛糠，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呜……疼……好疼啊……”
“谁来救救我……救我……”
“好疼啊……好疼啊……”
……
神荼觉得挺头疼的。
阿九的小腿上有抓伤，估摸着是掉下深坑时被之前他扔下去那只尸妖的左爪给挠的。
难怪当时见她低头看着脚下，也不知道她悬在半空是怎样做到摆脱那只缠人的爪子的。
但她怎么能不说？
受了伤，染了尸毒，怎么可以隐忍不说！
当然，片刻后神荼就知道为什么阿九选择不说了。
因为说了也没用。
他们这次带出来的所有的袪毒血清，之前神荼被狮子头怪咬伤时就都被阿九用在他身上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
尸毒从小腿处的伤口开始蔓延，青黑的印迹缓缓扩散，随着中毒的情况愈加严重，阿九开始意识涣散，浑身冷汗淋漓。
神荼半蹲在阿九身前，指尖金芒一闪，金针准确扎进穴位，控制住毒素蔓延。
随及又因为她含糊的呜咽声皱起了眉。
尸毒会让人身体逐渐麻木，但并不会给人带来特别难以忍受的痛楚。何况以阿九的职业及体质，不可能因为一点轻微的疼痛喊出声来。
甚至……哭了……
是的，阿九迷迷糊糊一边喊着疼啊疼啊一边没出息的哭了。
神荼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这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可以应付的范围。如果安岩在就好了，哄人安慰什么的，那小子应该有一套。
神荼知道阿九这个反应有些不同寻常，但他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搞清楚不同寻常在何处，而是，阿九的尸毒该怎么办。
没有可以解毒的血清……
那么……
神荼看了看蜷缩成一小坨发着抖的阿九，伸手过去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凑近她耳边轻唤，“阿九？……阿九？”
轻唤两声确定阿九没有任何反应后，他眸色一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
被幼时的恐怖经历深深魇住的阿九忽然觉得伤口疼痛的地方变得舒适起来，清凉又温暖。
是的，一点儿也不矛盾，像暖暖的春末夏初有丝丝清风拂过。
又像赤足泡在小溪里，不时有小鱼轻啄皮肤。
随及隐约有被阳光晒过的青草香味扑面而来，熟悉之极的味道终于把那个冰凉雨夜的不适感渐渐驱散。
好熟悉……好好闻……
啊！她想起来了！
是神荼！
阿九吃力地睁开眼，入眼便是一片墨黑和白皙交叠。
这是……神荼的头发和……后脖子……
哎？
她怎么趴在神荼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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