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血河化作无边火海,大火中,燃烧的苍家大门无声洞开。啸月苍狼旗孤零零地插在尸体上,无数亡魂从大火中伸出手。
被长枪钉在匾额上的尸首猝然睁开双眼,咆哮般的质问震得苍雪戎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血海深仇不报!甘为仇人驱策,苍雪戎,你枉为人子!!”
苍雪戎双唇开阖,不断溢出的鲜血让他的声音死死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气音:“爹……”
“鸣旃……”染血的罗裙扫过烈火,女人眼中流出血泪,大火焚烧着她的躯体,她朝苍雪戎伸出没有十指的双手,“娘好痛……你为何不报仇!!!”
“苍雪戎,苍雪戎!!”叶徽之痛得浑身发抖,敌人近在迟尺,而他的将军一动不动,急得他只想给苍雪戎一巴掌,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陛下,一路好走!”玉苍生大笑着朝他们扔来一块石头,八卫都见识过这石头的威力,江放想也不想就朝叶徽之扑来。
“轰!!!”
爆炸的气浪同时掀飞了三人,苍雪戎被这股剧痛短暂抽回了神智,想也不想便朝叶徽之越去,一刀便将两个杀手砍成两截。
这回他将叶徽之背在了背上,手法不怎么温柔,直接抽了陛下的腰带将人捆在背上,同时飞身而上,错开无数杀手,一刀朝老神在在的铁老鬼砍了过去。
“好厉害的刀法!”一人从铁老鬼身后一跃而上,长剑硬抗住了苍雪戎的全力一击,同时后退三步,“在下燕雨楼楼主柳如寂,来送安国公上路!”
“安国公脾气真不好,”铁老鬼几个跳跃跑到边缘地带,他才不跟这群动辄砍来砍去的莽夫动手,有条不紊地打开了一个瓷瓶,从中拿出一枚赤色丹药拧成粉末丢在地上,同时在粉末上燃起了一把火。
红色浓烟升气,铁老鬼朝浓烟使劲打出一掌,掌风推动浓烟朝激战中的众人涌去,瞬间便倒了一群人。
此时叶徽之的冕旒早不知被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他在苍雪戎的背上来回颠倒了好几次,醒了又晕晕了又醒,脑子浑浑噩噩,只隐约记住了苍雪戎蛊毒发作无法动弹。于是每次醒来都朝苍雪戎后颈死啃,回回都啃得苍雪戎一哆嗦,一边没来由得生鸡皮疙瘩,一边疼得龇牙咧嘴。
也得益于他时不时给苍雪戎来这么一口,好几次都让苍雪戎险而又险地躲过柳如寂的长剑。
但好运并不常伴这二位死敌,于是当铁老鬼再次敲响铜锣的时候,趁着苍雪戎一个恍惚,柳如寂一剑刺来!
多年来生死一线的本能让苍雪戎猛然后退避开这必死的一剑,然而封家万剑归宗练到一定境界岂是你后退几步就能避开的?
恍惚中的苍雪戎想也不想,提起横刀就是一劈,两股内力猛然相撞,同一时间,玉苍生朝两人所在的位置丢来了两块石头。
柳如寂大骂一声玉狗,猛然提气避开爆炸的起浪,但苍雪戎和叶徽之就没这么好运了。
两股内力被这爆炸硬生生搅散,本就被蛊毒蚕食的身体更加难以为继,冲击一来,苍雪戎当场倒退三丈,带着背上的陛下落下了悬崖。
苍雪戎在坠落中再度清醒,横刀在他坠崖的时候就不知被丢去了哪里,千钧一发之际,只能一把抓住悬崖边的藤蔓延缓下坠。
手臂撕裂了一样剧痛,但勉强将两人停在了半空中,然而还不待他松一口气,柳如寂已经下来了。
这人踩着陡峭的崖壁一路飞跑,张狂大笑:“我就知道纵横北地的苍雪戎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长剑破空而来,苍雪戎猛蹬崖壁,徒手一掌劈过,碎石飞溅中两人短暂交手,长剑擦着他咽喉划过,在玄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永别了!”柳如寂猛然一剑砍断藤蔓,同时旋身而起,朝着苍雪戎的方向连砍三剑。
剑气过处,震碎了胸前铁铠,紧接着柳如寂再出一掌。
“砰!”
苍雪戎清晰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还他娘挺脆。
他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树上成熟过头的苹果般,朝着没有牛顿的水面重重砸了下去。
春分的天气,河水冰冷刺骨,好在他在落水的瞬间就没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中旬。
目之所及,是没有床帐的屋顶,耳边是沙沙的扫地声,窗外有似有似无的鸟鸣。
他分不清是躺了太久还是被打得太狠,起来的时候,浑身骨头都在响,疼得他脑子都有点发木。
“呀,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炸在窗口,苍雪戎转头,看到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头,“师父,师父你快来看呀!这人醒了!”
边说这丫头边不见外地从窗口往屋里爬,苍雪戎被这伽椰子似的作风震撼了一下,喉咙一动,说不出话。
“你昏迷了太久,说话可能有点困难,”丫头探头探脑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整理一下衣裙,温柔道:“无妨,我来给你倒杯水。”
她不紧不慢走到桌前,提起茶壶的时候,木门一响,一个须发皆白,看不出年龄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眉眼很是俊逸,一身青衣,满头白发用一根竹簪挽起,只在耳边垂下了几缕。
“阁下身体如何?”他边说边接过小姑娘手里的茶杯递给苍雪戎,又执起苍雪戎的右手把脉。
苍雪戎一口喝干茶水,双唇开阖,发出了猫叫似的一声哼唧:“我背上的人呢?”
男人换一只手继续把脉,声音淡淡的,“还没醒,不过估计也快了。”
苍雪戎松了口气,“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姓甚名谁,此处何地,救命之恩,定当结草衔环。”
“结草衔环倒是不必,”男人看不出喜怒,“此处庙小,待那位贵人醒了,安国公便自行离开吧。”
苍雪戎一愣,心念急转,但面上带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不过山野莽夫罢了,”男人起身,身形挺拔,气质如松,“不是谁的人,也没什么野心。救助两位只是不忍苍生蒙难,安国公无须戒备。”
“话虽如此,但总不至于要喂喂地称呼救命恩人,”苍雪戎面色诚恳,“总要知道一个名字,才好称呼不是?”
男人接过苍雪戎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回望他一眼,双眸清冷,如高山雪松,不似凡人,“我姓羽。”
苍雪戎猛然抬头,“羽戈?!”
“灵雨,”羽戈喊了小丫头一声,并不理会震惊到怀疑人生的安国公,“一会儿将药给安国公端来。”
“是,师傅,”灵雨站在桌前,目送羽戈离开,又探头探脑朝窗外看了看,这才一步窜到苍雪戎床前,“听说你是安国公?”
苍雪戎胸口生疼,苍家与羽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一代镇国大将军苍潋便是拜在羽家门下,学了羽家兵法和武功,这才为苍家争来了一切。
前不久叶徽之那小兔崽子还仗着羽戈人在域外让他假冒羽戈查案,没想到这就被羽戈救了。
“在下苍雪戎,多谢姑娘这些日子照料我二人,”苍雪戎感激道:“若无二位,只怕我与他早已命丧黄泉。”
“主要是我师傅厉害,”灵雨抱着小板凳坐在床前,双手撑在床上,双眼亮晶晶的,“听说浮屠铁骑以一敌百,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甚至一路打到了北狄王帐,北狄王都险些战死了,是真的吗?”
说完,她又给苍雪戎倒了杯茶,“听说浮屠铁骑女子也能进去,你看我行不?”
苍雪戎失笑:“你要进了浮屠铁骑,只怕羽先生要先打死我。”
灵雨嘿嘿一笑:“才不呢,师傅说了,教我兵法武功,只是教我,但我日后要做什么,他管不着。他说他只是老师,学生做什么不归他管。我就说,那我去造反行不?师傅说——”
她负手而立,拉长脸,冷冷道:“爱造不造,关我屁事。”
苍雪戎忍不住笑,结果伤未大好,疼得满头冷汗。
灵雨活像一只百灵鸟,一会儿叽叽这个,一会儿喳喳那个,对羽戈推崇备至,但也对浮屠铁骑很有好感,问什么答什么。
此处是永安和湘洲的交界,他们从齐山落水进入环河,在环河和**的交界处,被钓鱼的羽戈一杆子捞了上来。
在他昏迷期间,厉王世子登基,大赦天下,因新皇过于年幼,太后还朝,摄政天下。
“太后懿旨,北地狼子野心,在除夕谋反失败后,又在齐山刺杀了先皇,”灵雨扶着摇摇欲坠的苍雪戎起来,“要北地交出判贼叶知瑾,否则就要让东南发兵,联合西南大军一起讨伐北地。”
苍雪戎浑身都疼,双腿尤其艰难,站起来的时候险些双腿废了,但走站会儿又走了一会儿,加之内力也回来了,渐渐也能勉强扶着东西站直。于是灵雨松开手,帮他推开了叶徽之的房间。
此时羽戈正在替叶徽之针灸,见两人进来,并不惊讶,“你底子不差,只要醒过来,再修养几天,等武功恢复一些,应该可以尽快赶往北地。”
苍雪戎抱拳:“多谢……羽先生。”
苍雪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若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他非得拉到北地去,如此医术,又身怀兵法和羽氏武学,不为自己所用岂不可惜?
但这是羽戈。
羽氏对苍家有大恩,甚至若他厚脸皮一些,称羽戈一声师兄也是可以的。他虽然狠毒起来不怎么当人,但那是对敌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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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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