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仙界迎战,汇集了各方势力,各大仙宗均听主帅号令。因此白衍只说了一字,便全军沸腾。众人齐声道:“杀!杀!杀——!!”
岚樊顿时被气了个倒仰,红着眼睛冲白衍怒吼道:“你们这样落井下石,就不怕昆仑墟找你们算账吗?!白衍,那魔头随你们处置,青鸾上神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指头!不然的话,明日我就带着我那群狐狸崽子回青丘!”
白衍不料岚樊竟为了旁人如此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皱眉问道:“你不怕被狐帝打断腿?”
岚樊想起自己刚直不阿的老父亲不由得浑身一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白衍:“用你管!白衍,我说到做到!”
白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背过手收起了自己的骨笛。
岚樊心中一喜,却见白衍持笛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寒气四溢的雪白长剑,他神色一变,就听白衍平静到无一丝波澜的低沉声音道:“我管不起你,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恕不远送。”
天族天孙向来不近人情,岚樊是急晕头了才上他这里来碰钉子,又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千黛的下落,此时竟护不住她的安危,一时又忧又急、还怒还恨。
客栈内的墨衡翘着嘴角像看戏一样“嗟”了一声:“上神,你就别指望这么一群糟烂东西救你了!还是乖乖跟我回家吧!”
凤青鸾心中倒没有愤怒的感觉,她修的是无情道,本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更没觉得别人有义务救她。她确实很想逃离魔君的桎梏,如今能做的唯有静观其变。她抬眸瞅了一眼墨衡,语气冷淡地回怼:“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你的敌人,你确定还能带着我回得了‘家’?”
少艾原本对见死不救的仙军有些怨怼,听见主子的话立即转念腹诽:大魔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张大你的狗眼看看形势!仙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好吧!你还回个屁的家!你能去的只有“对家”的囚房!
墨衡闻言一笑,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天地间忽然降下团团雷火,两人身跨浑身浴火的巨大鸟禽出现在九天之上,雄浑的大喝如春雷初绽,炸响在现场众人的头顶:“想要动我八妹?你们怎么不先问问我昆仑墟答不答应?!”
心焦不已的岚樊蓦然抬首,瞧见神鸟背上的二人,不由欣喜叫道:“黎朱上神!司真上神!”
黎朱一身红衣似火,司真穿着一袭质朴的灰色长袍,二人甫一出现,强者的威压就把刚才叫嚷着杀掉傀儡的仙军们迫得胸口沉重,修为高些的将领还能勉强站立,修为低些的已是双膝跪地,再不敢随意张口。
客栈内,少艾看见昆仑墟的两位大神居然同时都到了,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扒着窗户就开始嚷救命!
凤青鸾亦眸光一亮,向来冷情的眼中划过一抹暖色。那道暖色虽然短暂,但却被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的墨衡看在眼中,他的目光随着神鸟上的两人转了一圈,面具下露出一个极冷的笑容。
那边黎朱驾云飞向白衍,一双凤眼如利电一般射向对方,冷笑一声道:“素传天孙殿下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我看却是不然,方才那一个‘杀’字真是好大的戾气!”
白衍似未听见黎朱的讥讽般,谦恭有礼地朝黎朱和司真行了个晚辈礼,直起腰来慢条斯理地道:“二位上神,青鸾上神被魔君制成傀儡一事相信你们已经有所耳闻,以青鸾上神的上古之力与战神之威,荡平昆仑山不在话下。我天族虽然遗憾上神被俘,但事关仙族存亡大事,还请昆仑墟上下莫要感情用事。”
黎朱一瞪眼睛就要发怒,却被司真上前一步挡在身后,司真望向客栈窗内,语气急切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白衍君,擒拿魔首是当务之急,我们何不先救出青鸾上神再说其他?”
白衍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颔首算是同意了司真的说法。随即御剑于天,“落雪剑”在空中化成一股凝聚着霜华的无形剑意,周遭的空气亦被剑气挟卷作一道道锐利的风刃,从远处望去,真如寒冬飘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的朝客栈落下,剑气所过之处,无不满布冰霜,碎成飞灰!
黎朱与司真不禁对视一眼,各自藏起了眼中的震惊,天族白衍不愧是上古“杀神”转世,这一招“雪落九天”使出来,便是他们二人应对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黎朱不知凤青鸾现在是何情形,唯恐剑气神威伤她发肤,连忙向客栈内的主仆二人套去一道护体金光,却不料那魔头坏事,竟一挥左掌将那道金光打了回来!
黎朱见状心头大恨,瞠目厉声道:“魔头,我八妹妹若有半点损伤,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寒香凝觉得黎朱上神是关心则乱,在旁道:“青鸾上神已是傀儡不死之躯,想来天孙殿下是伤不到她的。”
黎朱与司真闻言脸色更差,黎朱更是暗恨自己当初就不该离开昆仑墟去找司真喝酒,他心中原本装着一件秘事无人可说,万千愁绪无法排解,在流芳湖同司真品尝新酿,三口酒水下肚竟醉了个彻底,原来司真新酿的酒唤作“千岁忧”,酒入愁肠可是不得了,害得他直睡了七天七夜。醒酒时他正躺在他三哥的坐骑上,一股海风的咸湿潮气扑面而来,司真骑在前头一脸凝重,他少见三哥这幅样子,一问才知八妹妹出了事,他不由大吃一惊,直叹喝酒误事!
外界众说纷纭,三哥也不知消息真假,略一思量便把沉醉不醒的自己拖上,没日没夜地往蓬莱仙洲赶,三日不到就到得方丈岛,但见岛上守备薄弱,抓来个小弟子一问才知蓬莱三大仙宗连天族的救援也不等,联合了各自的精锐倾巢打上了北境!他们又转而奔赴魔界,半路上先是听说蓬莱仙宗全军覆没,后是听说上古战神凤青鸾被魔君制成不死傀儡沦为怪物,待到达黄龙山麓地界上,又知魔族灭了巫使,占领巫灵山后一路向东扩张,仙军屡屡失利,被逼得灰头土脸退守洛川!
短短一旬间,三界形势瞬息万变,被仙族踩在脚下数万年的魔族猛然崛起,造梦之术与傀儡军团令仙军闻风丧胆,可笑天界那些老顽固仍在妄自尊大地粉饰天平。
二人今夜恰好路过洛水,赶上了仙军捉拿魔首,也终于在巨变后第一次见到了凤青鸾。
想到魔君竟然敢把凤青鸾制成傀儡,叫她成了仙界的笑话,他就遏制不住满身怒气,冷声道:“一会儿抓了这魔物,我定叫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何滋味!”
他正说话,忽听他三哥司真纳罕地“咦”了一声,他定睛一看,那魔头气魄十分了得,眼下整片夜幕都被落雪剑的剑意搅得有些扭曲变形,魔头却似毫无惧意,从身后抱过一柄长琴,扬手一扫琴面,铮铮几声琴音带着魔力荡过夜空,刚被白衍用笛声定住的百姓霎时清醒过来,眼前天之将倾的画面让人肝胆欲裂,一时间城中乱成了一锅沸粥!他冷笑一声:“魔头怕是要趁乱逃走,咱们可盯住他!”
司真指着魔头怀里的长琴道:“虽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我怎么瞅着像是‘紫光’呢?”
黎朱浑身一僵,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白衍一听见琴音也是一愣,更令他震惊的是那魔头破了他的清心曲后,竟从长琴中抽出了一把通体赤红的宝刀——
“听风落雪,紫光焚魔。”这句说的正是天界近万年重新认主复苏的四大上古神器。
听风笛与落雪剑自白衍出生便自动认主,紫光琴与焚魔刀却是白衍征战四方的途中偶然所获,由他亲手赠与胞弟帮其认主的。
如果紫光琴的琴声还让他犹疑,那他弟弟墨衡的本命神器焚魔刀一亮出来,他就再没任何怀疑:“阿衡……”
那边焚魔刀已在空中与落雪剑相遇,这一刀一剑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削山蹈海,此时相击爆发出的余波足以震塌整个洛川城。
白衍回过神来匆忙收手,等浓厚的烟雾散开再看,破败的客栈里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方才焚魔刀一出,仙军中有一列身穿玄甲的将士已震惊地跪伏于地,无人敢动。身旁大军中渐渐传来“魔头不见了”的惊呼,玄甲士兵这才敢抬头望向客栈,欢欣、激动、迷茫依次出现在每个人眼中,一个小兵终于忍不住喃喃问道:“那是……我们的将军吗?”
将军……还活着?!
那天界曾经发的将军已殁的讣告是怎么回事?
将军若活着,又怎会成了那魔族新君呢?!
众人面面相觑,私语不绝,玄甲军现任首领鲜于赢怒斥一声:“住口!”
下面兵士一听都沉默下来。
鲜于赢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处半晌,神情晦暗难明。
而白衍处已然乱了套,有几个天族大将围在他身边议论纷纷,皆不相信魔头能凭空消失,建议把洛川城翻个底朝天,白衍在一片喧嚣中静静地站着,凝目看着自己手中的落雪剑,始终不发一语。
半晌,他才走向昆仑墟二位上神处,规矩地行了晚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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