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裹挟着铁锈和尘埃的霉味，钻进鼻腔。
林清源拉紧兜帽，高帮军靴踩在废弃铁轨的碎石上，发出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声响,隧道深处，偶尔有水滴坠落的回音，清晰得令人心慌。
为什么组织的会见地点总是选在这种阴森破旧的地方？废弃仓库、淘汰码头、修旧如旧的大楼、以及莫名的山洞和隧道，是为了践行“见不得光”的企业理念和□□特有的黑色气质，还是勤俭持家的琴酒致力于要将情报组报销的天价账单从其他方面补回来？
林清源一边卡着点向集合点进发，一边漫不经心地想，多半是前者，虽然以后组织可以开着鱼鹰扫射东京塔，搬运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役潜艇炸联合国基地，但现阶段还不是柯学元年——低调才是王道；
水滴从隧道顶部坠落，在她前方不远处炸开清脆的回音。她脚步一顿，侧耳倾听，同时下意识地碰了碰藏在衣下的枪套，确认那只是水声，才继续前行。肯定不可能是后者吧，虽说报销单是填得稍微夸张了点，但也不至于用这种地方来报复吧？
小心地避开一滩积水，她发现这里虽是废弃轨道，却没什么积灰，显然是组织的常用据点。选在新宿站下方，确实精妙：1994年的新宿站，本身就是一座由多家铁路公司线路交织成的立体迷宫，信号极差，出口繁多。在这里设下暗道，就像把一滴水藏进了大海。“能在新宿站不迷路，大概能写进简历特长了。” 她想着，嘴角微勾。
再说新宿站的气质也和需要隐藏起来的人群完全重合呢！小林女士顺便欣赏了下自己今天的打扮，完美契合了新宿的亚比人群潮流和组织穿搭指南，谁来看都得说一句：“队长别开枪啊自己人！”想到这里，她无声的笑了起来。
不过，选在这种地方进行“最终评估”，倒也挺符合组织一贯的调性——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甄别谁将真正走入阴影深处。
咔。
这次不是水滴声。
来自身后二十米，隧道拐角。
她没回头，但右手指尖已滑向腰侧的枪套。步伐频率不变，仿佛只是个赶路的亚文化青年，左耳的耳钉在阴影里闪过一丝冷光。
前面的岔路口，左边有新鲜鞋印，右边堆着废弃枕木。她选了右边，撑手轻巧越过。
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
追上来了啊。
林清源没有回头，而是摸出手机，利用镜面反射看了眼屏幕，一道高大的身影举着战术手电走来，黑色长发，针织帽，深邃有种混血感的五官，以及帽檐下那双如狼般锐利的绿色瞳孔。
——诸星大。组织里最近风头最劲的狙击手，墨西哥地下拳场选拔出来的好手，据说枪法狠辣，人更不好惹。
但小林女士反而放松下来，看来很幸运的卡上了时间线，本次代号授予将要圆梦了！
诸星大，或者说赤井秀一，也逐步坠上了同路人的尾巴，看这身手，大概率也是组织的罪犯。
不过，这个人的背影有点眼熟，当他思考到底何时在哪里见过她时，对方已经拐个弯到达了他的最终目的地，那里已经有两名组织成员在等待。
男人立刻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地下枢纽内，先碰头的两个男人正隔着数米相对而立，场面凝固而紧张，一边背着包的黑发帅哥，站立地点仿佛要把自己藏进阴影里，但姿态却很适合出击；而金发青年则把玩调整着领结，吉他包在他脚边，身体呈现一种警惕的姿态。
有故事，但暂时不重要。赤井秀一心下一嗮，维持酷哥状态继续一言不发，并没有寒暄的意愿而是直接选了个通风口站定，掏出打火机，嗑磕烟盒倒出一只，作势准备抽烟。
而刚经历了与分离了两年多的幼驯染在卧底组织内碰面，明明是不同的卧底工作却汇合到了同一个地方，心中惊涛骇浪却不得不维持着冷淡表情的黑发狙击手，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侧头看向来人。
先进来的是仿佛在玩手机的新宿辣妹，仿佛意识到已经到了地方，她收起手机撩开兜帽，在灯源旁站定，抬起素白的脸看他。诸伏景光观察着她，一身黑色融入地下铁，oversize的工装外套，里面多半塞有枪套与手枪；工装短裤有诸多口袋，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藏有什么小道具，至于看似朋克风的腿套，他猜是为了掩盖小腿上绑的匕首或炸药；一个**型的组织成员搭配，只在一身黑上面符合了特工要求，虽然不算特别方便，倒是能很好的混入日本潮流人群：只看脸的话，似乎是一个地下Y2K乐队的主唱。
后进来的绿眼睛男人则停在了通风口，结实的体格、干净的动作都表明他是个狠角色，但在这个季节头戴针织帽则有种不似日本人的朋克坚持，再加上背着贝斯包的自己和带了吉他包的幼驯染，只差一个鼓手就可以形成地下乐队集结的即视感。
诸伏景光有点被自己逗笑，卧底生活牵扯他人性命太过沉重，他有时只能尽量让自己思绪放空，不去想那些红的血白的骨，尽管大部分都死有余辜，但这毕竟是杀戮。
他转头看向正在假装对峙的幼驯染，未曾显露的清浅笑意却立刻收起，他的挚友正不自觉的攥紧拳头，这不是刚才的伪装而是真正情绪上的波动。
“怎么了？是谁让zero这么激动？！”
身为狙击手的敏锐，加上自小一起长大的默契，让狙击手立刻察觉了同伴的异常。他不得不稍违’低调’的人设，主动开口，试图打破僵局：“你们……’”
而自从他开口，身边稍微有些垂下头的金发同伴再次抬起头，顺势环手抱胸，带着油滑的微笑看向来人，他不得不感慨zero调节情绪之快，但也隐隐有几分担忧。
“zero似乎在强迫自己扮演组织成员。”
“都来齐了。”说鼓手鼓声就到，敲击地面的沉重脚步声伴着烟草味道前来，银色长发与万年不变的黑色大衣，以及自带出场bgm的大哥和小弟二人组，嚣张前来的无疑是琴酒与伏特加。
“我说，这里请不要抽烟，谢谢。”
众人皆侧目看向出言的女性，刚说出虽然用了敬语也不能掩盖锋利词句的脸上仍带薄薄微笑，而工装裤搭配背心也不能掩盖她的美貌，眉似黛羽，脸如桃瓣，摘下兜帽的她是个难得一见的俊俏美人，但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冷冷地一汪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清澈，明亮，如山泉水流转，仿佛带有一股子野性的生命力，显得在这个黑暗沉默的地下格外沉闷了起来。
沉默是当时的地下铁。
银色长发的男人并没有掐掉烟，但也没有对女子的发言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继续审视地扫过四人，如同刽子手在打量他的囚徒。他节奏刚才的话语继续道：“boss为你们选择了代号。”
“诸星大，黑麦威士忌。”
“绿川光，苏格兰威士忌。”
“安室透，波本威士忌。”
“林清源，爱尔兰……”
林清源，也就是诸位看官都知道的，本文的主角，虽然保持着因为被迫吸二手烟而仍感郁闷的表情，内心却开始雀跃，属于旧日第四天灾的部分开始当工作，四大天王有五位，威士忌组有四个人这是常识！
轮到林清源时，琴酒故意停顿，享受着她脸上细微的紧张，才缓缓吐出：
“林清源，爱尔兰百利甜。”
“什么？！！”显然琴酒之前被呛后一言不发的报复收到了效果，女子平淡的面部表情立刻有些崩坏，梦想破灭，代号不是威士忌？！
“百利酒，虽然你之前重伤了爱尔兰威士忌，以至于他基本退出战斗序列成了个废人，但代号不是继承制，他仍拥有这个代号，这是boss的意志。”显然大哥琴酒不能也不屑做出解释，这时身边的小弟伏特加立刻派上用场，他推了推墨镜一本正经地开始打官腔，活似琴酒的代言人，而琴酒本尊则毫不掩饰他看好戏的嘲讽微笑，这次，他的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
一时间沉默二度降临，是当时的地下铁。
“好吧，那我哪天去把爱尔兰干掉。”思考了一下，林清源并没有掩饰郁闷的表情，而是“锐意进取”了起来。
新出炉的威士忌三人组看似保持围观的沉默姿态继续收集情报，其中的黑麦和苏格兰更是心中一凛，深觉这是个危险的犯罪分子。
新上任的百利甜呢，内心虽然确实很是郁闷，但飞速评估了下形势，在此时此地与琴酒直接发生冲突做过一场显然不合算，只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默认了这个好似甜妞儿的代号。
新出场的代言人伏特加，则是眼看着大哥似乎是要想从大衣口袋里掏枪，立刻开始转移话题。
“波本、苏格兰你们跟我来，我这边给你们讲下你们的第一个任务；黑麦、百利，你们的任务将会由大哥直接分配给你们。”
伏特加显然是一种机灵沙拉*，虽说代号成员人人平等，但有些代号成员比其他更平等，伏特加深知这一点，也把狐假虎威发挥的淋漓尽致，谈笑间立刻将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而在场众人也明了这就是高层的意愿，对分组并不明显抗拒。
“不如说这倒是方便了我。”在场有几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这样想到，随即却又有不和谐音出现“可是……”
跟上伏特加的步伐强行打断了思绪，他保持对情报收集的好奇情态，忍住并没有回头。
“黑麦、百利，你们的任务将在今晚下发到邮箱。”琴酒惬意的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欣赏百利脸上的忿忿不平如同下酒菜。
“另外，黑麦你留一下。”
没得说，林清源正在等这句话，她与黑麦交换了邮箱后，立刻拉上兜帽转身就走，大踏步的离开了这令人烦闷的地下枢纽。
目送她远去，高帮靴下依旧保持着较轻的落地声。一时间留在原地的两个男人倒若有所思，要不是她拥有很好的身体控制力，就是她表现出来的不忿更多是表演。
不过现在这暂时不关他的事，黑麦抛开思绪，转而插兜站好，专心的听着琴酒说道：“……”
等待伏特加讲解完任务，波本与苏格兰在交换邮箱后默契分开，一前一后离开了地下枢纽，一个小时后他俩又在安室透的车上碰上了头。
刚关上车门，降谷零就迫不及待的拥抱了好友，两年未见，再见面他已经留上了胡子，也增添了风霜，以前温和的气质变成冷漠，但只要看他的眼睛，就会知道这还是那个诸伏景光。
“zero还是没有变呢！”
“hiro你不也是？”
“但我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降谷零再开口却掩盖不了对他的担忧：“hiro，你是说警察厅当初是派你去国内的黑龙组卧底？”
一边的诸伏景光也很无奈：“是啊，但我刚进去半年后黑龙组被组织灭掉了。”
安静倾听的降谷零睫毛颤了颤，担忧地看着幼驯染。
“好在这个组织似乎很欣赏我，绿川光这个身份也似乎没什么破绽，’要么加入要么死’”
见好友听到威胁后立刻紧绷起来，诸伏景光安抚性的拍了拍他肩膀，“也许他们很需要狙击手。”
“那后来黑龙组呢？”降谷零不由得追问。
“老大死了，下面的小虾米全散了，他们经营的生意好像之后被其他几家极道组织瓜分了。”
降谷零强打精神安慰幼驯染：“看来组织开始就是为你而来，不惜黑吃黑招募你，你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他的话音在黑吃黑上有些停顿，又回想起什么。
“我也想保护你。”身边敏锐的幼驯染当然不会错过，他担忧自家好友是在组织里压力过大：“但zero，你这是怎么了？”
即使对着一同长大的挚友，降谷零也有些欲言又止，他张了张口，又停顿了下，直视好友深蓝色眼眸才道：“我今天是有点失态了，因为先是遇上了你，也因为今天那个百利酒，她最擅长的就是黑吃黑。”
“zero，你认识她。”
降谷零脸上的伪装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奇特的表情。
“嗯，我当初毕业后被警视厅公安招募后派去巴西洗身份，就在那里，我认识了她……”
结束了代号聚会，黑麦终于能站在自家阳台上痛痛快快地抽上烟。有风呼啸而过，白雾扑上男人的脸，他双指挟着香烟，但心思却并不在香烟上，完全睁开的碧绿眼睛里有锋锐刀芒一闪——”任务优先的情况下，有限度的保障百利安全”，怪不得今天琴酒忍下了爱尔兰这口气，而百利这个人，他似乎有点隐隐约约的印象。
有意思，值得观察。
*来自俄罗斯伏特加笑话：伏特加是土豆纯酿，土豆是一种蔬菜，所以伏特加是沙拉。
*动物农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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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拟代号小林终落空，威士忌成假酒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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