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金雕振翅翱翔,气势凌然如云间猛虎,原本叽叽喳喳喧闹的飞禽霎时噤声,仿佛被这空中霸主震慑。
这一幕恰被刚迈出玲珑院的宋恩赐收入眼底,就连匆匆赶来探望儿子的林玉莲也驻足仰望。
林玉莲抬眸望向天际,笑意自凤眼流转,“你看,这瞧着就是我们家恩赐手里的那只纸鸢,倒是和真的一样。”
徐嬷嬷眉眼弯成月牙,躬身附和:“夫人所言极是。四公子才入书院便得七殿下青眼,这般福泽岂是寻常人家能比的?老奴瞧着,这金雕展翅的模样,倒像是四公子将来的气象——翱翔九天,不可限量。”
林玉莲听罢愈发矜傲,唇角扬起一抹矜贵的弧度,眼波中尽是得意之色:“你莫忘了,恩赐降世那日,我们家青嫣少有的金口判词。”
徐嬷嬷眸中精光骤亮,压低嗓音道:“老奴怎敢忘?大姑娘那句‘天赐之人,封侯拜相之姿’,至今仍在老奴心头滚烫呢!”
“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能够得到大姑娘判词之人。”
林玉莲的嘴角扬起,眼底尽精光,晦暗不明地讥笑:“恩赐刚刚出生,这府里就迎来了好事,先是那贱人早早重病死去。”
“接着我们老爷顺利接管了这姜府……这一步步,皆是恩赐带来的祥瑞。你须记得,日后待恩赐,须以宋家嫡脉储君之礼相待——这姜府的牌匾,迟早要换成我宋家的姓!。”
徐嬷嬷垂首躬身,眼中闪过与主子同样的野心,仿佛已见那朱门金匾上“宋”字熠熠生辉。
二人正谄媚奉承间,忽听得身后脚步轻响。
林玉莲尚未来得及转身,便与埋头疾行的宋恩赐撞了个正着。
她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凤眸霎时绽出惊喜,柔声问道:“恩赐?怎这般早便回来了?不是说去花园中放那金雕风筝么?”
宋恩赐本就紧抿的薄唇愈发绷紧,闻言如被针刺般猛地垂下头去,眼眶中蓄满的泪珠即可涌出,匆忙撇开脸颊,但泪珠到底还是落在衣襟间。
林玉莲见状心似刀剜,急步上前欲抚其肩,声音颤着追问:“这是怎么了?可是书院里……还是在府中有人欺侮我儿?”
话音未落,徐嬷嬷忽在旁低呼“夫人”。
林玉莲蹙眉回头,正待嗔怪她打断,却见徐嬷嬷指尖暗指天际,压低嗓音道:“四公子既在此,那天上的金雕为何仍在翱翔未歇?”
林玉莲抬眼望去,果见那雕翎风筝仍在天际盘旋,翅影凌厉如真。
再瞥向宋恩赐掌心——方才那只威风凛凛的纸鸢,原早已不见踪迹。
她瞳孔骤缩,似有寒芒闪过,顷刻间恍然悟透,抬首厉眸射向风筝飘飞的方向,咬牙问道:“徐嬷,那风筝所向何处?”
徐嬷嬷俯身附耳,小声提示,“瞧着像是……二姑娘的玲珑院?”
林玉莲闻言,面色霎时铁青,裙裾一甩便疾步朝玲珑院去,脚下的覆云履踩着青砖发出的声音犹带雷霆之怒。
而在其后的宋恩赐已止了泪,垂睫掩住眸中讥笑,嘴角微挑如刃。
“那只金鹰虽然是毁掉了,但是如果能够得到这金雕,七殿下哪怕是怪罪我将金鹰弄坏了,也一定还是会开心的。”
毕竟那只金雕不管是样子,还是价值都远远超过金鹰了。
其侧小厮吉祥亦谄笑附和:“爷此计真乃神机妙算!那姜二姑娘纵有万般不甘,岂能抗夫人的命令,那可是大大不敬!”
在他们看来,姜婴宁再怎么样都不会拒绝林玉莲这个“当家主母”的。
当下主仆三人神色欢愉,尾随林玉莲步向玲珑院,静候渔翁得利之心。
——
玲珑院中,小亭飞檐翘角,笼着半片晚霞。
姜婴宁斜倚湘竹制作的美人榻之上,指尖轻捻茶盏,茶水映着天际流金绯色,唇边笑意如春水。
绛紫抬眼望那云霞,绯红浸染橘黄,便斗胆福身,轻语:“姑娘,这霞光瞧着都喜兴。”
“要不我们将那古琴雪见搬来弹奏一首?奴婢已经许久未听过姑娘弹奏曲子了。”
姜婴宁听罢,转腕将茶盏搁在案上,笑道:“今日难得心畅,便依你。”
毕竟,让仇人哭是件让人神清气爽的好事。
绛紫喜上眉梢,笑盈盈道:“那姑稍等片刻,姑娘着就去取琴,这琴唯有奴婢亲手取来方安心——若旁人碰了,奴婢可舍不得。”
“去吧。”
姜婴宁想起古琴雪见,睫羽轻轻颤动。
那雪见原是母亲遗物,琴身取西域百年古桐斫制,纹如蛟鳞,而琴弦更是采深海鲛人筋髓为本,可是百年难觅一根的好东西,如今若是断了一根,未必再有第二次重继弦的机会。
所以,绛紫平日里极其爱惜,甚至用极品的紫檀匣来存放这琴,天然熏香不说,就连匣内都垫着就连京城都难求的蜀锦。
更别提,平日擦拭护理等事,那都只许她自己亲手亲为,所以此刻见她郑重模样,姜婴宁只觉心头暖流,眉眼舒展。
随即,她抬眸望天,那金雕正乘风翱翔,翅影如电。
那是幼时母亲赠送之物,只是如今不适合她亲手放执,便给了身边的小丫鬟小红来管理。
眼下,它已经从小亭的位置挪到了游廊那边去,周遭小丫头们围作一圈,莺声燕语此起彼伏:
“小红姐姐,让我试试可好?我保证拿稳了!”
“求你了,我们从未见过这般精巧的活物风筝!”
“我这就给你磕三个响头,只放片刻,片刻便成!”
小红听得这般谄媚,眉梢挑起,指尖拉拽着风筝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忽又敛容正色,叉腰斥道:
“并非是我小气,是绛紫姐姐早就千叮万嘱过——这金雕并非寻常的纸鸢可比!”
“这走线需掐准风力,转轮手法更得柔中带劲。若力道稍错,翎羽崩裂、骨架散架,到那时就算你我磕破脑袋,也难抵姑娘心头之痛!”
此话一出,众丫鬟闻言色变,伸出的手霎时缩回,连作揖讨饶的丫头也噤了声。
正此时,忽闻院外脚步声疾,廊角光影骤暗——
一道身影疾步踏过苔阶,扬手便是一记狠戾甩掌——“啪!”
小红颊畔绽出嫣红,踉跄跌退半步,手中线轴脱手而飞。那金雕失了牵引,霎时如断翅流星,自云霄疾坠。
金雕——!”
小红惊惶欲扑,却只见那缠线已被揉作一团,早已塞入那人随行的老嬷掌心中。
她颤眸惊愕抬头,却见林玉莲已踞阶而立,居高临下如睥睨蝼蚁,冷声道:“好大的胆子!”
“小小贱婢竟敢私窃主子心爱之物!”
小红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仓惶俯身行礼:“奴婢…奴婢见过林姨娘!”
林玉莲凤眸淬毒,死死咬住她颤抖的嘴唇,嗤笑如刃:“姨娘?你这腌臜奴才,也配唤我一声姨娘?”
话音未落,华丽的缎鞋已踩在小红跪拜的手骨之上,她眼底尽是痛苦挣扎之色。
徐嬷嬷更上前扬手掴掌,耳光响起,直将小红颊畔血丝迸出,踉跄中跌跪在地。
她垂首不敢反抗,颤抖不止的睫羽的眸中藏着无尽的恨意。
“夫人和你说话,你胆敢不回答?”
而这边的动静,早就已经有小丫鬟快速禀报小亭子中的姜婴宁。
姜婴宁看着绛紫刚刚抱出来,有些可惜的抚摸了下琴身,笑道:“看来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你先收起来吧!”
绛紫眸色一沉,将琴匣郑重托付丫鬟,冷声嘱咐:“将这琴放在姑娘的房中,不得有任何的损失,不然你小命难保!”
那小丫鬟骇得双腕颤动,疾声应诺:“绛紫姐姐放心!
绛紫见状,这才和姜婴宁朝着游廊的方向走过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
姜婴宁缓步走来,就见林玉莲身侧的冬儿同样捧着那只金雕跑回,那雕翎在微风中栩栩如生,泛出冷金光泽。
林玉莲睨着徐嬷嬷将小红打得血染唇角,方展笑颜向姜婴宁福身:“妾身见过二姑娘。”
笑意未达眼底,如浮冰覆春水。
姜婴宁似未察她眸中淬火,瞥向跪地的红裳丫鬟,笑道:“林姨娘,我这玲珑院何时成了姨娘教训下人的刑堂?”
清风淡语间,似乎暗藏杀机。
林玉莲往日遇此质问或需虚与委蛇,今却怒火中烧,讽声道:“二姑娘莫怪,实在是这贱婢嚣张跋扈!竟敢夺四公子的纸鸢在院中放飞,若叫七殿下知晓,到时莫说怀疑姑娘纵容下人行凶,还会怪罪我们姜府如此不尊皇权!”
她袖中指尖掐入掌心,笑意如刀:“妾身此举,实为姑娘清誉着想!”
“哦?是这样吗?”
姜婴宁眉梢似柳叶蘸墨,轻挑如刃,眼底满是戏谑。
跪地小红闻林玉莲之言,眸中恨意如墨。
她原以为林氏是因丫鬟擅动主物而怒,岂料竟扯出这般牵强由头——分明是欲借“胞弟之物”污名,却连实证都无!
周遭小厮丫鬟皆垂首掩唇,嗤笑几欲破喉而出。
见状。
绛紫上前半步,温声问道:“林姨娘可有证据证明,这纸鸢是四公子的?”
林玉莲闻言色滞,喉间辩词如鲠在喉。
片刻,她强提气势,扬声道:“七殿下赠四公子的纸鸢乃金翎雕形,满府皆知!此物分明……”
哈哈~姨娘此言,倒叫我大开眼界!”
话音未落,姜婴宁已抚掌轻笑,宛如天籁之音。
她睫羽微垂,掩去眸中讥芒,转而笑语晏晏:“七殿下厚礼,我怎会贪夺?姨娘若真疑我,何不请四弟来验?届时若证物确属四弟,婴宁自当……”
话锋一转,冰冷无比:“自当是狠狠赏他一耳光,胆敢污蔑嫡姐,以下犯上,罪不容诛!”
姜婴宁:哭了就找娘?真是好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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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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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哭错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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