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姜府之中灯火渐次点亮,一盏接一盏,如星子坠入。
廊檐下、庭院间,光影游弋成蜿蜒如龙的火链,重重叠叠,明灭交错,将整个府邸缠绕成一条浮动的火龙。
宋恩赐负手立于小径旁的竹林暗处,一袭锦袍被夜风拂得轻晃。
他眉目如墨,凝望林玉莲携仆从怒气冲冲踏月而去,波动的竹叶在灯笼映照下仍颤动着冷冽的光。
小厮吉祥缩在竹影里,眯眼觑着那些随侍的手——无一拿着其他物品,就连那金雕都没有。
他喉头滚了滚,低叹道:“夫人这趟去二姑娘院里,怕是一拳砸进了棉花堆,连声响都没讨着……”
“那批东西,恐怕再也无机会指染半分了。”
宋恩赐却似未将这场风波入眼,指间拈着一截翠竹,新折的断口渗出清露。
“罢了,日后还会到我们手中。”
那张少年面容上惯常的沉静,漾起涟漪,转开话题道:“长姐可有差人传信来?”
吉祥闻言脊背一凛,语调不觉掺了三分颤敬:“大姑娘捎话,只说‘静看’。”
寻常人听了这话,许要琢磨半日,指不定还怪对方无情。
可宋恩赐不同——他生来命格特烈,万事到他跟前,不攻自破。
此刻他眸中潭水忽破冰,竟绽出孩童的笑意,竹枝在手心轻叩:“长姐料事如神,定是知我这几日要被这府中腌臜事扰了清净。”
吉祥虽未解其中玄机,却惯会顺杆爬,忙堆起一脸笑纹,谄声道:“大姑娘与公子心脉相通,原是旁人学不来的!”
“旁人便是捧着金玉良言去,怕也砸不出个响儿,偏公子这儿——哎哟,大姑娘这‘一点’,公子便‘通’得比那琉璃盏还透亮!”
宋恩赐眼风斜扫过去,眼底满是轻蔑。
他仰首望那玲珑院檐下新挂的灯笼,烛火将纱罩染作淡黄色,光影却照不进院墙内的暗角。
他轻嗤一声,道:“长姐既洞若观火,这院中闹剧便该自生自灭。若我此刻多费唇舌,倒显小家子气了。”
“罢了,父亲明日归府要考较课业,我若在此处闲耗光阴,反误了正事——岂非自讨没趣?”
吉祥闻言,脊梁骨倏地绷直,躬身应诺:“是,公子!小的这就随您去书房。”
——
玲珑院,西侧厢房。
一隅立着满壁雕花书架,楠木架身泛着温润光泽,卷册分门别类,经史子集摆放。
对面高架案几以紫檀木斫成,案面宽阔如镜,一盏青瓷灯盏置于案角,烛火摇曳,投下光影。
太师椅踞于案前,椅背雕着祥云纹,坐垫以月白色绸缎覆之。
姜婴宁斜倚书案,素手轻抚琴匣,将绛紫取回的古琴雪见取出放在案桌上。
此琴通身暗褐,采用千年古木剥去老皮,露出金纹蜿蜒的肌理,又似金丝以镶嵌于琴体,金丝带着流光之色。
那琴上七弦,纤若冰蚕吐丝,只待指尖轻拂,便有仙音破空而来。
姜婴宁望着琴身,眸光渐凝,思绪如进入了记忆的深渊。
记忆中,母亲姜如意是一名眉目如春水般温婉的女子,嗓音轻柔,极少有威严的呵斥。
即使,她那副柔肩却扛着姜府千钧家业,在账册与礼仪间,晨昏不歇。
但幼时,比起父亲宋均的身影,母亲的身影却时常陪伴在她身侧——就连这琴技,母亲忙里偷闲将她抱在双膝之上,指尖跃上琴弦,教她识琴琴瑟瑟之音。
但在母亲香消玉殒后,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琴便成了锁在箱底的无法打开的记忆。
外人直道是,林玉莲日日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如枷锁般箍住她的双手,但更深的缘由却是——每见雪见,便如同见到唯恐日思梦想的母亲。
唯恐见她——那强撑笑颜掩去倦意的痛楚的双眼。
姜婴宁的指尖触弦,无法想象母亲她在知道枕边人背叛的痛苦、无法体会那藏在她体内的剧毒如何一寸寸要了她的性命——无法想象的恨!
许久之后。
厢房中琴弦轻颤,如珠落玉盘般清泠的音色自玲珑院传出。
初时琴声若溪涧潺流,泠泠然穿透院墙,萦绕于府宅每一寸檐角。
一时间,院中仆役本在忙碌,闻此音皆驻手凝神,连檐下灯笼的烛火都似被音律摄住,注耳侧听。
梧桐院中。
一名白衣袍男子仍斜倚椅背,手中书卷停在某页,睫羽垂落如墨,面上无波无澜,仿若未闻这声音。
屋顶匠工正攀架修缮,本说话的几人忽皆噤声,只余瓦片相叩的闷响。
“孟公子果真是真君子也!”
一匠工压低嗓音叹道,“那琴声便是仙音,旁人就算不懂也觉得好听,偏他能坐如磐石,半分不动。”
“可不是!”另一人接道,“孟公子身上那股儒雅气,说是状元之才也不为过,只叹无人扶他上青云路……”
临时起心当监工的李墨,闻声冷眼扫过,手中竹鞭虚点:“月底工期在即,你们倒有闲心嚼舌根?若误了修缮,仔细你们的工钱!”
匠工们闻言,忙垂首敛息,复攀上屋顶忙活。
李墨却暗自凝眸望向孟槐安——那手中书页分明已停驻良久。
他忍不住心底嘀咕吐槽:“什么‘坐如磐石’,分明是那琴音勾了魂去,那书页都多久没有翻动了,倒装得一副潜心模样。”
“哎哎哎——这孟槐安对姜家大姑娘这样子痴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可谁又知,他垂下的眼帘中带着无尽的恨意,就连拂过书页间的指尖都在发颤,似乎在强忍着身体内的痛苦。
一种无法诉说的恨意,牢牢的锁住他的呼吸,令他无法通畅的呼吸。
最终,他咬出血丝的下唇,在低声的低鸣着——姜婴宁!姜婴宁!
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在骨子里,从此无法拔除!
——
曲终了,余音袅袅如丝缕缠于梁间。
姜婴宁指尖凝在琴弦之上,似有未尽的震颤自弦上传至掌心,眸中涟漪微动,忽而起身。
莲步轻移,自书架深处抽出一册泛黄薄本册。
那正是青蓝房中找到的穿越笔记,她翻开了其中随手记录的内容,忽然视线停在一页上。
那里写着:“十月三日,我得想办法截胡这一家人的气运,就是有点麻烦,哎哎哎啊有点烦恼!”
“不过宋青鸾的气运好像是靠着从姜婴宁身上得到的,那姜婴宁一个炮灰哪来的气运?不会是从孟槐安身上吧?毕竟他可是大反派啊!”
“要是能得到宋恩赐的龙傲天剧本就好了……”
往下是一些凌乱的记录,但姜婴宁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几日宋青鸾确实不像之前那般的好运了,按照她的角度来看,她失去姜婴宁的东西不说,还失去了舅老爷处送来的东西,如今还和林玉莲出现了问题。
更重要的是她如今被关起来了。
那么依照上面的判断,宋青鸾确实有可能是依靠接触她、或者是得到她的东西、最终沾上她身上的气运的。
而她身上并没有气运,而是接触了孟槐安后,运气也变得好了一些?
姜婴宁想到这些,眼神逐渐变得冷静起来,那以后她需要和孟槐安多接触一下?说不定会更加“幸运”?
想着,她摇了摇头——罢了,顺其自然吧,免得她的接触导致他,再出现多余的问题。
她继续在本子上翻看着,关于宋恩赐身上的龙傲天剧本,倒是有几种猜测并没什么准确的答案。
“强行截胡,比如毁掉对方的东西就可能得到?”
“或者将宋恩赐身上的东西戴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能够得到?”
最后一种匪夷所思,“那就是依靠打压或者贬低等等方式让宋恩赐在心态上出现问题,就可以转移他的气运?”
姜婴宁看到最后,眉头微微皱起,陷进了沉思之中。
比起相信这笔记本的真实性,她更在意这些办法的可行性,因为若是一开始她没有从青蓝那里找到这本笔记本,那这只是青蓝自己写给自己看的随手笔记而已。
最后,她叹息了下,好像比如去试探宋恩赐气运的办法,还不如先去沾沾孟槐安的气运,然后再试试看,这除了被宋青鸾沾走之外,对于她本身有没有任何的改变……
比如会莫名的变得好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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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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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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