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的车还在陈家门口放着，于是开着陈家的车回去。
周渡开车，黎漾坐在副驾，陈家三口人在后座坐着，大气不敢出。
等换回周渡的车，黎漾安安静静缩在副驾，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将下颌埋进领口里，眼角微微耷拉着，是快要睡觉的征兆。
周渡调高车内空调暖气温度。
等回到幼儿园，周渡从房间拿出一部手机，在三楼走廊递给他，“这是我的备用机，你先用几天，过阵子带你去修或者买一部新的。”
黎漾接过，“谢谢。我明天自己去修就好。”
周渡没异议。
在转身回房时，黎漾叫住他：“能不能教我这招？”他说着抬起手，手指微微张开，在学周渡打开金罩子的动作。
男人比他高半个头，此刻微微低着，漆黑眸色带着些微不羁，慢悠地道：“这个很难，如果你能在幼儿园的期末考核拿到全甲等我可以考虑。”
黎漾倒没有反驳，只是又问：“那让纸人自燃的那招呢？”
周渡看了看他的手。
“你学不来。”
黎漾不解眯眼。
“手太小。”周渡解释。
黎漾：“？”
几乎是下意识的有些不服气地摊开掌心在他眼前，“小？”
周渡直接掐了一个诀，给他看。
黎漾照葫芦画瓢地也掐，结果手指打架。
他指节细长修净，但掐起这个诀，确实有两三根手指碰不到一起。
他不信邪地非要把手指拗过去。
于是周渡看不下去的，伸手帮他把那几根指腹贴合在一起。
瞬间，一股小火苗从黎漾指尖蹿起，腾空跳跃着，高达十厘米左右。
火是有了，但……
周渡：“如果你每次都愿意让我这样辅助也行。”
男人分外深明的微凉指尖贴着他的指尖，二人有些差别的肤色撞击在一起，他呈冷白调，男人偏深些，指骨筋脉微浮。
指腹感受到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有丝丝……怪异？但，也不是那么抗拒这份亲近的触感。
黎漾心头异动，收回了手，火苗瞬间熄灭。
周渡也垂下手，走廊顶灯淡淡的暖光漫过他的五官。
二人都一脸无事发生，黎漾后退一步，“我回去睡觉了。”
“晚安。”
黎漾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
洗了个澡，他换上手机卡，登录微信，老道长和徒弟发来打招呼的表情包，吴莱发来感谢，金有钱依旧会时不时骚扰他。
黎漾没时间回复，因为余霜发疯似的给他发了99 条消息。
*
地府。
人间活无常完成任务的通道是一道阵法，地府有专门设办传送室。
起初，谁也没有在意这一场灾难。
这不过是一秒几只鬼被传送到地府。
直到一个一个堆积，挤满了传送室，通道还没下完鬼，有很多都挤在半道下不来。
来到地府的鬼大部分都很懵：我是谁我在哪？
很多都一问三不知。
传送室的登记员大开着门，通知领导增派鬼手。
而一组到四组的活无常同事一家亲的群聊里，都在——
这五组的黎漾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是地府亲儿子吧！！
能不能投诉他数据作假！可是怎么作假？！
*
接了余霜的电话。
“你又捅鬼窝了？！”
黎漾简单地说了今晚的事，然后说出自己的发现：“邪修捉鬼好像比我们容易很多，一捉就是几十个几百个，那我是不是可以……”
专门盯着这些邪修薅？
余霜：……
一劳永逸这四个字，算是给你整明白了是吧。
人家辛辛苦苦搞坏事，就是专门为了让你一锅端。
“你要是盯邪修也不是不行，就是注意一下安全，人比鬼难办。”
“嗯。”
说完有的没的，余霜才拾起这通电话的目的，激动道：“你知道你今晚的业绩一共有多少吗？”
黎漾掐虫子的时候就在数：“大概四百一？”
“四百二十七！积分还没清算出来，但我估计至少有二十万了！！”
这还是谦虚的预计，其实她觉得三十万也不是不能想。
这回肯定地区第一了，今年年会有脸！
所以不能怪她这么激动，她就没有过这么长脸的时候！
“哦。”青年语气平静，“我记得季度连续排名第一的人，地府会给大礼包。能自己选择礼品么？我手机摔坏了。”
“会给的会给的，不过地府现在忙死了，你的那几百只怨灵，登记的时候这个不详那个不详，还要去前世镜一个一个查，档案部门累得要死，只能从其它部门调人手，所以可能无暇管这些，而且季度结算还没那么快呢，但我私人送你一个大礼包吧！”
“除了手机，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漾漾宝贝？”余霜捧着手机，一脸幸福又和蔼地问。
黎漾皱着脸，拿远了手机。
“你让下面的人把地府通道设置成永久的，我要关会自己关。”
“好！”余霜无不答应。
“哦对了。”余霜通知他：“今天中午出公告了你看见没有？转正考试定在明年正月十五。”
黎漾还没看。这会儿APP又在维护。
余霜苦口婆心：“虽然现在的排名，考试资格是肯定有了，但也不能松懈，万一被挤出……”应该不会挤出去了，但是，“积分排名前十能在最终统计里加分，排名越前加的分越高。”
“知道了。”
挂了通话，黎漾去洗澡。
挤了洗发水洗头的时候，指尖擦过额角，不知为什么的，就想起周渡指尖碰过来的触感。
一阵细微的电流从额角窜上颅顶，酥麻感传遍全身。
黎漾闭了闭眼。
……
*
黎漾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置身在一片草地上，不远处有一棵挂满红牌的繁盛大榕树，红牌流苏飘坠。
他本能驱使地走近，大榕树噗的一声，变成一个梳着两个小笼包发髻的五六岁女娃娃。
一身洁白浅绿渐染的襦裙，白白嫩嫩精致可爱，很干净清灵，有点胖，肉肉是敦实的那种，看起来很有福气。
女娃娃跑到他的腿边，仰着圆滚滚的脸蛋，大大的黑眼瞳亮晶晶看着他。
“哥哥，我是小榕。”
黎漾认出这是康南小学的那棵许愿树。
只是没想到她成精了。
而且几百年了，修成的人形年龄却很小。
草木类成精要比预想中的难。
黎漾蹲下.身看着她，目光静静：“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现在跟着两个班上课，也了解幼儿园的情况了，普通精灵和妖魔鬼怪是进不来幼儿园的禁制的。
女娃娃看起来很开心，清清脆脆地道：“是#%#￥神尊让我来哒！”
黎漾听不清人名，像是自动打码了。
她继续讲：“有坏蛋伤害我，是哥哥你救了我。”
黎漾知道，如果那坛子再埋上十天半个月，这棵榕树的根就被蚕食完了，一切修为作废。
他没去问她怎么不想办法自保。书上说过，这些生灵修炼本就很不容易，又没有出世，大部分遇上歪心思的人类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
“我差点就没啦，所以要谢谢哥哥。”
说完，她小小的双手握圆在胸口，鼓起小脸包，凝着气，白绿渐染的衣袂灵动飘扬。
慢慢的，一个金点从她双手中间聚起来，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大金球。
“这是什么？”黎漾问。
女娃娃把金球送进黎漾的身体里，黎漾只觉浑身经络受了数十道暖流重复叠加的冲刷和滋养，无比清朗。
送完金球，小榕抹了抹额头呼出一口气，说：“是功德啦，树灵的功德，我攒了好久呢。”所有许愿的学生，她尽力帮忙后，都会有功德金光给她。
黎漾对人对事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喜恶，但对她感到很舒服。猜想原因可能是她本身就是一个被美好愿望包裹着的小神灵。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梦境慢慢地变淡了，女娃娃边淡化边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报完恩啦，那我走啦，哥哥，祝你命运吉安，境遇顺遂。”
梦结束，黎漾睁开眼，闹钟在此刻刚好响起来。
他洗漱完走出房门，天还没亮，能看见对面房间的底缝漫出一线光。
黎漾敲了敲，房门打开，周渡果然还没睡，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镜片背后双睑微敛，显得尤为深邃如墨，添了一丝端方清拓。
黎漾把自己刚才做的梦说了，问：“功德有什么用？那个什么神尊，又是谁？”
“幸运加成。”周渡垂着眼睫，似是想了想，“幼儿园看大门的吧。”
“……”黎漾怀疑他在敷衍，但没有证据，只能回归主题：“那她把她的功德给了我，她会怎样？”
周渡有些笑意，“只能继续攒了。”
黎漾就知道这玩意是赠予性质了，她给了他，她自己就没了。
“我去还给她。”
“不必，还不回去了，你以后做好事可以念她一份好，回向给她，也算一种功德。”
周渡如此说，黎漾想了想，也只能这样算了。
“除了这个，我还能帮她别的什么吗？比如，修炼成仙？”
他看她也算一个小神灵，既然活无常有编外的，那神灵应该也有编外的，努努力考个公务员什么的应该行得通。
周渡：“嗯，她属于飞升前期，要不你帮她在飞升前攒点抗雷击的丹药？”
虽然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丹药，但黎漾很快就答应：“可以。”
想了想丹药的准备时间，他又问：“她什么时候飞升？你能算出来吗？”
周渡快速起了一卦，左手掐算着，然后，“大概在三百四十五年之后。”
黎漾：“……”
他开始怀疑这一大早的所有对话都是这男人一晚上不睡觉的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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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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