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看不懂大人牌局的黎咚锵，两人回房整理了下。
黎漾换了件麂皮外套，戴上围巾和一顶能遮住耳朵的毛线帽。不好留黎咚锵一个人在房间作天作地，便将它也带上，给它裹得厚厚实实，也戴上小帽子和绒毛耳罩，牵着它出门了。
周渡还没出来，他们就在门口等了等。
三分钟后，房门打开，周渡一身黑，也戴了帽子围巾，还戴着墨镜，手里提着运动袋，道：“走了。”
冰钓的地点有老板出租全套钓具，周渡租了两套竿，一套窝料钓饵，水桶之类的。
进去后，这会儿的湖面已经有许多人在，搭好的帐就有十几顶。周渡让黎漾选地方，黎漾指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方向，二人提着东西过去。
黎咚锵已经在冰面滑起来。
支帐篷，凿洞，打窝，周渡完成，黎漾打下手。
冰口灯亮起，天色已经全暗了。
两人坐下来，黎漾握着竿。
周渡将运动袋的东西拿出来，两个保温杯，两条毯子和一双毛线手套，递给他。
黎漾看了一眼他戴着手套的手。
接过，将毛毯盖在腿上，慢悠悠戴着手套，在想一些事。
待想到“居心叵测”四个字，鱼线被拽了拽。
他注意力落在鱼竿上，快速收线。
一条手臂长的鱼儿咬了钩。
在附近玩的黎咚锵立马滑过来，哇了一声，“恩公好厉害！”
新手保护期，诚不欺我也。
黎漾取下，放进桶里，继续钓。
然而天黑，藏匿在山林里的东西不安分了起来。
野生鬼魂跑下来，好事地围着钓鱼佬们观摩点评：“这个窝料打的就不行啊，能钓到啥鱼。”
黎漾并没有过去捉它们，只是兀自钓着鱼。
直到水桶快装满，黎咚锵不断哇哇哇，几个钓鱼佬被吸引目光，过来看了看。
一群野生鬼魂自然也来凑热闹。
钓鱼佬看着整整一桶的鱼，笑道：“是新手吧？”
黎漾点点头。
鬼魂也道：“难怪，新手保护期……”
钓鱼佬背着手继续参观了几分钟，见黎漾这期间又钓上来了两条，周渡也钓上一条，终于眼红得不行，不相信是单纯的新手光环，忍不住地问：“可能是窝料打得好，你们怎么打的？”
黎漾指了指周渡，“他打的。”
钓鱼佬们求知若渴的眼神看过来。
周渡给他们讲了他的方法，野生鬼魂竟也认真听着。
学习了周渡的经验，钓鱼佬们迫不及待地回去试一试，而野生鬼魂不打算去别的地儿了。
几小时都未必钓上一条鱼和几分钟钓一条鱼，当然选后者了，看着多爽啊。
结果那几个钓鱼佬还没走远，它们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幽蓝的地府通道，还没等它们反应过来。
一群野生鬼魂已经被它们眼中的钓鱼新人一脚踹了进去。
靠，是阴差！
这是鬼魂们在人间的最后遗言。
黎漾收起地门，坐了回去，地府通发来推送，他点进去看了看，嗯，都是钓鱼时意外身亡的，难怪这么爱看人钓鱼，都是钓友。
他拿起保温杯。
周渡在旁边道：“地府不是开始好评打分了？”
黎漾听懂他在说他暴力执法。
吹了吹热气腾腾的水面，还是有些烫，便开着盖子，放在雪地里打算晾一下，才回道：“是啊，明年，不，”明天就是明年了，“明天再温柔执法。”
反正今年的好评打分是指望不上了，干脆暴力到底，有始有终，也珍惜这能踹一脚是一脚的时间。
夜九点，陆小果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回酒店，一起去泡温泉。
把东西拆卸，将工具还给老板，老板看到二人的收获也震惊了一下，“钓了这么多啊？……可惜就是没有特别大的，我们这个湖有大鱼的。哎哟，这应该很重，袋子是不能装的了。”
黎漾才想起来，“这鱼我们怎么带回去？”
“可以把桶买下。”老板道。
“我们是来旅游的。”总不能带回酒店养着。就算让酒店后厨加工，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南江去。
老板明白他意思了，“那你们卖给我吧？会有钓友买，如果卖不完，明天我再拿去菜市场卖就行。”
于是将鱼留下，把租用钓具的钱赚了回来。
路上，黎咚锵玩累了，被周渡抱着，趴在他肩头很快睡了过去。
二人并肩走着，又下起了细碎而密集的雪花，霎时雪影点点了起来，落在肩头。
好在是深冬，是实打实的，并非雨夹雪，否则淋得也狼狈。
路灯遥遥拉长身影，男人和青年乌黑的发丝满是碎雪。
离酒店还有一段路程。
“黎漾，”周渡轻声，“让陆小果他们先去，不用等我们。”
“好。”黎漾回了电话过去。
他也有些乏，回了酒店本来打算不泡什么温泉，直接带黎咚锵回去睡觉。
进到酒店廊亭檐下，黎漾取下围巾，拂去了身上头上的雪。
周渡对他低头，道：“凉。”
雪一融，凉意就沁人。
黎漾读懂暗示，神情不变，抡起围巾就对着他狂打，将他头发和肩膀的雪打落。
好一出巾打落雪狗，让人联想到东北老家除房盖上的积雪就是这么除的，用扫帚一敲，雪堆簌簌落。
方才的“此刻雪满头，也算共白首”的静谧旖旎氛围也被打散。
周渡：“……”
如果碎嘴大师陆小果在场，也要发出灵魂质问：菜都上齐了，你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把桌子给掀了的？
黎漾：你就说还凉不凉吧。
周渡无可指摘。
一进酒店大堂，灯光晃着还是什么缘故，黎咚锵醒了，活蹦乱跳，黎漾回房睡觉的想法只能打消，和周渡去找梁棠他们。
二人一瓜回去取了泳裤浴袍浴巾，在温泉入口旁的更衣室换上，进入男汤，黎咚锵扔下浴巾就噗通跳下去，然后烫得哇哇大叫，皮肤熟红起来。
男老师们拥上去跟它玩。
黎漾默默下了池，在角落里泡着，他知道不能睡觉，所以一直打起精神转换注意力，但实在暖和，他昏昏欲睡。
闭眼的刹那，周渡的声音唤醒他：“黎漾。”
他勉强撑开眼皮，周渡离他不近，但也不算远。
目光触到对方肌色，他不动声色转移视线，看向梁棠他们的方向。
他们已经站起来，跟他说：“我们泡够时间了，你和周园继续泡？”
黎漾泡了十来分钟，身体暖洋洋，也困了，想回去睡觉，还没开口，周渡的声音说道：“一起回去吧，他差点睡过去了。”
“哎哟，泡温泉可不能睡觉……”老师们说，然后看着周渡和黎漾起身，话语直转为口哨。
“小黎，看不出来你还有腹肌啊。”
黎漾的腹肌有是有，浅浅的几道明细痕迹。
不是那种突兀强悍的存在，和他清瘦挺拔的身形相匹配，但有了这腹肌，便知这是会发狼狠劲的主儿。
“我也有腹肌啊！”太极班副班老师不甘示弱地拗出了一点点肌肉，但是是皇帝的肌肉，大家表示看不出来，副班老师继续逼问，大家嗯嗯敷衍：“是是是，好大一块肌肉。”
黎漾不明白这帮老男人跟同性比较身材的乐趣。
老师们继续道：“唉，小黎，我们园的男性荣誉就靠你和领导撑着了，你可得好好保持，省得那帮女老师埋汰我们不做身材管理。”
周渡和黎漾已经出了温泉汤。
周渡系着浴袍。
但在之前，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黎漾看见。
男人肩宽腿长，肩背、臂腿部位的肌肉线条，紧实有力而流畅匀称，腰身修窄，两条人鱼线沿着髋骨，向下没入黑色平角泳裤里。
再往下黎漾就没看了，倒是莫名想起偶然间刷出来的咕噜超话——他懒得取关——一句形容顾晋的文案：“匪气经常会和涩气同时出场。”
回到房间，黎漾将黎咚锵摁睡着后，自己也很快入了睡。
梦中竹林。
玉冠束青发的男人坐于案前等他。
黎漾看不清脸，但知道他面色不愉——或许是因为没品茶，没执着黑棋把玩，没支着额笑着望他。
但为什么不愉黎漾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被他罚抄了一晚上的清心经。整整七十九遍，男人心情才好一点，又像是也知道荒唐，失笑地摇头，“罢了，我……”
黎漾没听清，他已经徐徐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神清气朗，估摸是抄经的缘故。但醒来前的那刻混沌，有个清晰的，像是了解男人本性的认知——幸好只是抄经，没做那些令人燥热的事。
黎漾对这种梦已经习惯了，梦便梦了，不会去深究，不到半分钟便抛之脑后。
上午应陆小果心愿，去摘草莓。
两个女生美美拍了一大堆采摘的照片，抱着两箱草莓从大棚里出来。
大家吃了午饭，就坐上了回程的小巴。
黎漾在路上收到余霜的通话请求，他拒绝了，打字：【车上有人睡觉。】
余霜的表达欲被平复了一点点，但也不想打字，因为打字跟不上她吐槽的速度。
于是发了一条挨着一条的60s语音，黎漾转为文字了。
文字是冰冷的，没有语气的，但对方的卧槽语气溢出屏幕。
第一条先是看起来稍微冷静平复的：【今天地府通的打分出来了，你看了吗？】
【我看了，两眼一黑。】
【你是怎么做到抓了几千只鬼，只有几个鬼给你五星好评的？】
【0.03%！0.03%！拉低了整个部门的平均分……】
【好评率有记录以来，你是第一个，以后应该也没人会拿0.03了……】
【黎漾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地府现在已经接驳新时代，不能暴力执法……】
黎漾省略了余霜的抓狂语录，退出聊天软件打开地府通。
今天10:00发布的《临时无常好评率调查报告》。
大家基本都是及格线以上，第二差的也在50%多，黎漾直接断崖式倒数第一：0.03%。
笑掉人大牙的数据。
他大概知道谁会给他打五星好评，一个黎民曜是肯定的，还有……记不起来了，钱然应该只会给三到四星，因为上次越狱他是一脚踹回去的。
黎漾揉揉额角，其实他是搞不懂竞争对手怎么干活的，哪有那么多自愿被拉进地府啊。
算了，反正余霜之前说过不会有大影响，而他也不打算在地府当什么大官，这些东西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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