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没想到自己五天前亲手送进地府的魂魄比自己转正还快。
他直接在半夜看见吴兴华一身朱红色的官服官帽，从幼儿园教师宿舍的露台飘进来，喜滋滋地向他报喜：“黎先生，我当上判官秘书了！！！”
黎漾：“？”
吴兴华说着这几天在下面的经历，“我一下就通过了功过审判，然后判官大人说他缺一个秘书，问我愿不愿意，我就留下了。”
他生前在部队当炊事兵，退伍后因为一些身体伤痛，被分配到公园当保安，没想到这到了下面，也能有工作上岗。
吴兴华感叹，“地府真好啊，还有程警官给我捎的金元宝好多，我买了房子和车，又买了些上好的香烛，黎先生你知道下面多神奇吗？居然有四川火锅味的香烛！”
打工半年多还没去过总公司，而人家短短五天已经在下面置办了房车并获得了正式编制，黎漾：“……”
“判官大人还说人间供他的香火我能提成8%，我问了下其它同事，都是3%！我跟了个好领导！……”吴兴华兴奋说完自己的所见所得，便道：“我来就是谢谢您和周先生的，周先生那里我就不去了，麻烦您帮我向他道声谢，我还要去给程警官托梦，就不打扰您睡觉了，晚安！”
黎漾看着飘走的吴兴华，幼儿园禁制都来去自如，只有一个说法：他确实被官方认证了。
谢谢，睡不着，安不了。
*
其余同事在放假第三天就全部回家了，只剩周渡。
黎漾已经记不清那天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周渡说的是“不能是我经常回来给他补些吃的用的？”还是“不能是我待在幼儿园偶尔才回自己家？”。
总之，周渡基本都在园里，一天三餐规律准时准点叫黎漾吃饭，偶尔出去一趟，也是在午餐后出去，晚饭前回来，做饭。
这严重影响了黎漾，包括黎咚锵睡懒觉，黎咚锵每天都带着暗示问：“小周，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什么时候回家？你回不了家吗？”
周渡被问烦了，倒是认真回答了：“会被催婚。”
黎咚锵放假就申请到了黎漾当做备用机的智能老人机的使用权，这几天刷抖，看过无数乐子人拍摄的春节回家小剧场，知道催婚是什么意思。
三姑六婆、大爷大叔、亲爹亲妈轮番上阵问工资、催婚催生催相亲。
虽然它还不到那个年纪，无法感同身受，但也通过主人公夸张演绎的痛苦表情得知，这些问题在成年人世界里，不是好问题。
一时很理解又很同情：“那你就和我们待在一块吧。”
说完喝了口周渡做的党参鸡汤，突然想起了港城的人参精夭夭，于是一鼓作气喝完，离开儿童椅捧着手机，跟夭夭联系友情。
黎漾和周渡收拾了餐桌，洗完碗，周渡从闲置教学材料的房间里拿出一张长形红纸，用镇纸压平，毛笔点墨，于中间竖着写下四个字：灶君神位。
黎漾看了看厨房的一面墙，那里贴着一张“灶君神位”的红纸，是去年贴的，边角已经有些卷起，才想起今天腊月二十四，小年，宜祭灶，临时无常也在今天开始放假放到正月十五。
“但南江的小年不是在元宵节那天吗？”他问。
周渡顿了顿笔锋收尾，提起笔尖，漆黑的墨像蕴在他眼底。
男人执着笔，足够赏心悦目却让人感到深邃危险，不过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说是这么说，但北方小年已经比我们早一天了，我们要是等元宵节再祭灶，拿到的号码牌就该在十亿人后面了。”
黎漾：“……”
往砚台里洒了许多金粉，用毛笔搅匀，再次下笔，勾画了春花和喜鹊的线条，金墨本就漂亮，何况画得栩栩如生，比外面卖的机器打印的要好看许多也独特许多。
“你去贴好。”等干得差不多，周渡挪开镇纸，取出来交给黎漾。
黎漾扯下旧的红纸，贴上新的，周渡已经将贡品和香烛准备好，摆到神位下面。
他点燃了三根线香，挥去明火后，只有香头猩红的火点。
持着线香行完作揖礼，依次插入香炉，香与香之间的距离完美平衡，像用尺子精准衡量过的。
就是这香火……黎漾上课学过观香，几十张香火案例图，愣是没写过眼前的这一种——小心翼翼地像呼吸似的，不敢吃这个香火，连袅袅上升的烟雾都颤颤发抖，断啊断的。
周渡蹙眉：“不太吉利。”
话音一落，香火明显大喘气一样，长长亮了起来，换气时暗下去一息又马上长亮了起来，很快燃到一半，连香灰都不掉半点，给男人呈出大莲花的吉兆。
周渡满意了。
黎漾：？
……
将近年关，各部门都希望不再出岔子，将手头上的事情完美结束过个好年。
但779研究所是不能了，他们在冯跛子嘴里撬出了一些事情。
黎漾和周渡被胖胖王局联系上，说邪修事件有了进展，请他们去局里谈谈。
驱车前往779，发现这个谈是很正式的谈，场合在会议室里，以开会的形式报告这桩案件。
779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员都在这里。
“这件事可能要比我们想象的严重。”王局看了眼大家，“小鸿，开始吧。”
鸿哥摁了下遥控，冯跛子的照片在大屏显示器上出现。
“冯跛子，原名冯建全，和我们上次逮捕的邹贵是同门师兄弟，后一起叛离师门。邹贵嘴很硬，到现在都没有说过有用的信息，但是前两天冯建全吐出东西了。”
“按照冯建全的说法，他和邹贵叛离师门后，加入了朝元宗，朝元宗只拜一位神明，陵风神君。”
“这个宗派我们没听说过，陵风神君也没听说过，但陵风神将倒是有一个。”
有人疑惑：“有这位神将吗？从没听说过。”
鸿哥继续说：“是一位正神，南北朝时期有的飞升记载，由于职位是战神，在当时民间驱邪和君将征伐中起到很大作用，尤其在军中，打仗前不管用大仪式还是小仪式，都要祭祀一下这位，可见当时他在凡间有多少信众，所以也香火繁盛过几百年，各国各地建的宫观加起来估计也有上百座。”
“但相关这位神将的记录已经消失了上千年，最后一次记载，我不确定是哪朝哪代，但至少是北宋时期前的——‘两国将领，同祀陵风神将，皆灭国’。”
“一次可能是例外，但记载后面还有几次，都是祭祀之后打了败仗，而且是十分惨败的仗。”
一个被凡间战场寄予希望的战神……想也知道后续会怎么样。
“所以后面的记载是，凡间不再信奉，甚至有人专门去烧砸他的宫观。
记载中最后一句是‘神将久不显灵，恐陨也’。”
有人惊呼：“陨落了？”
“是不是真的陨落，我们不知道，这只是个猜测，但除了这个记载，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任何相关的记录和猜想。”
大家脸色已经逐渐严肃。
他们明白王局开头说，这件事要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很多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是陨落，那冯建全他们拜的是什么？——一字只差，他们不相信陵风神君和陵风神将会没有联系。
若是想冒充正神，选凡间听说过的名头不好吗，干嘛挑一个消失了上千年的小神。
总之，一个沉寂了千年的小神，突然换了一个字出现，不合理，很不合理。
前人能猜测，他们也能。
除去陨落，还有一个可能——堕魔。
不再用原来受职的神号，是因为记录在天道运行中。
但改一个字，就可以避开天道的打压和受限，继续拉拢信众，受香火。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乱了，不管现在有没有乱到不堪设想的地步，带来的压力都很大。
梳理完信息，大部分人心里也笃定了陵风神君就是那位陵风神将，交头接耳着分析、提出方案。
“所以冯跛子和他师兄做的事都是那位陵风神将……神君指引的？”
鸿哥：“他是这么说的。”
“信众有多少？聚集地在哪？像冯跛子那样身份的异人在朝元宗又有多少？”
鸿哥摇摇头，“这些他都没说。”
“那怎么查起来？”有人懊恼。
最后一言一语中，大家根据目标，商量出了专门针对朝元宗的调查，分成三组，A组全城全网搜寻朝元宗信众的活动痕迹，B组以冯跛子的下线去卧底接近他爆出的几个名单，C组留在局里死磕冯跛子和他师兄。三方人马都尽力摸清底细和信众数量以及传播方式、渠道和窝巢。
三条主线任务，那么，支线任务就落到了黎漾的头上。
“小黎同志，你和小周就去查那位陵风神将吧？看看和朝元宗的陵风神君是同一人，还是歪门邪道假冒顶替，我们也好有相应的对策。”胖胖王局坐在这位置，是不能笃定地想当然的，既然要查，就查清楚。而且这事很重要，如果真是堕神出世作祟，就要向最上级报告。
王局征求着黎漾的意见。
黎漾也知道王局叫他来，必定是要交代他一些任务。
“怎么查？”
大屏幕出现一张标记了地点的地图。
鸿哥扶了扶眼镜，道：“后来不是朝迁市变嘛，许多庙宇拆的拆，毁的毁，何况是久不显灵的陵风神将。到我们这代，已经不知道有这位的存在，但他的宫观，我们在全国范围查了两天，找到了唯一一座。”
“这么近！”就在南边邻省的宜州市，高铁不用三小时，自己开车去就行。
“我们局人手不够了，所以得麻烦你和周园帮我们去一趟，问问这宫观现在的主人和周边的一些邻里乡亲啥的，看下有什么信息，比如民间说法啊什么的，都可以。”
黎漾感觉很简单，便应下了。
【*小剧场*
回天庭述职的灶君司命在同事2群里发：家人们谁懂啊！！！领导给我喂香火了！！他今年发什么神经啊？以前供奉我的都是他人间的小下属，今年还特意给我画了新衣服！
看看。
看看。
看看*996
灶君司命穿着春节应景的大红袍，上面有用金丝线绣成的喜鹊春花，华丽奢华。让身边的童子给他拍全身照，发到了群里。
又将自己卷出的大莲花吉兆发到了有领导层在的1群：小年给领导一点点好运/抱拳/抱拳/抱拳
同事们：……
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受惊吓一边凡尔赛一边拍马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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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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