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保鸡丁的香味传来，程景念重新坐直了身体，听见背后顾时喊他：
“都是今天刚做的，不是剩菜，量不多，你别嫌弃。”
见沙发上的人没动，顾时放下碗筷，发出点声音，问道：
“还是说……你想在茶几上吃？”
听他这意思好像只要程景念说一个嗯，他就立马将饭菜端到茶几上似的。程景念站起来走到餐桌边，看见了碟子里冒热气的米饭和宫保鸡丁，还有一碟炒豆角。
确实不多，看起来不太像是男高中生一顿的饭量，程景念坐下来，瞥了一眼顾时窄窄的肩膀，心想：就吃这么点，怪不得这么瘦。
尝了一口菜，跟刘姨比肯定要差一点，豆角有点炒过头了，宫保鸡丁里的蔬菜丁切的太大了不好入口……不过也还可以，程景念挑剔了一番，吃的速度倒是一点都没减慢，横扫了全部的菜外加一碗半的米饭。
他没去谁家做过客，不懂得要帮忙刷碗，顾时边收拾碗筷边悄悄扁扁嘴，本来还想留着当明天的早饭，这下好了，一点也没剩。
吃完饭似乎就没有理由留下来了，程景念回到沙发坐下，顾时找出充电线来给他看：
“要充电吗？”
程景念拿出手机来，看看数据头和手机接口：
“不行，我是苹果的手机，你的充电线我用不了。”
那就没辙了，客厅里一片沉默，只有一无所知的雪球哒哒的脚步声，叼着自己的玩具走来走去。
顾时看看手机，很晚了，但是程景怀还没有回消息，说不定也是手机没电了。他看着程景念，说：
“哥…程景怀他应该要晚一点，好像学校里有什么任务。”
程景念听了，却理解到了别的意思，声音低了几分：
“是程景怀让你…收留我的？”
顾时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景念却有了新的想法，冷笑一声，吃饱喝足后变回了原来恶劣的样子：
“你可真听程景怀的话。”
想到刚刚听见的那个单字，又说：
“你叫程景怀‘哥哥’？他让你这么叫的？”
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顾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又觉得自己收留了他还给他饭吃，身板硬起来，勇敢的和他呛声：
“管你什么事！”
程景念一噎，没想到顾时会反驳，他才刚吃了人家一顿饭，现在胃里还没消化呢，摸摸鼻子，又收起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来，想了半天，才说：
“小时，我不是哪个意思……”
顾时才不听呢，程景念这个人就这样，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随心所欲的，他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和程景怀关系那么差啊。”
这个问题程景念听过无数次，从朋友嘴里，或是从亲戚嘴里，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差是众所周知的事，亲近的人不会去提及，旁人会有好奇的来问，程景念一般都当听不见。
可现在问的人是顾时，是和哥哥不清不楚的男生，自己现在还坐在人家家里的沙发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程景念脸色不好，顾时识趣的没再问，移开话题：
“月月姐怎么样了？”
程景念睫毛微颤，顺着新话题往下说，这样两人还能继续坐在一起聊天：
“她还好，已经要拆线了，就是疤痕比较明显。”
这样聊似乎又聊不下去了，程景念从来不知道自己嘴这么笨，明明和其他女生聊天的时候气氛都很好。意识到自己把眼前的情况和同女生聊天相比较，程景念有些愣，随即将目光放在顾时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还是看起来好拿捏的样子，乌黑的头发，圆圆的眼睛，穿着家居服，因为在自己熟悉的家里所以坐姿随意，两条腿交叠起来都蜷在沙发上，露出一截好看细窄的脚腕。
但怎么看也是正儿八经的男生，和程景念平日里一起玩的男生却相差甚远。
至少没有哪个男生能带给程景念像今晚这样的舒适和温暖，一点防备心都生不起来。哪怕顾时什么都不做，也不开口讲话，只是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怀抱一只柔软的抱枕，用那双漂亮的圆润眸子看着他——就足以让程景念一颗心都饱胀起来，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能量。
程景念努力去回想自己这十八年来，是否有哪一次的经历可以同今晚的相比较——答案是没有，他没受过谁妥帖的照顾，而且不计回报。
顾时不是拿钱办事的司机，不是有意接近他的朋友，不是心怀爱慕的少女，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甚至被他伤害过。
或许是今夜受寒受饿，或许是小邻居家里气氛太好，或许是眼前的顾时温柔无害……程景念在心里堆砌出好多的借口来，变成尖利的刺，将自己曾经对顾时做过的坏事一点点挑出来摆在明面上，他尝到嘴里一点苦涩，犹豫犹豫，才开口：
“你最好离程景怀远一点……或者说别和他交往太深，他比你想象中要心思复杂。”
顾时不喜欢听他说程景怀一句坏话，至少程景怀没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还帮了许多的忙，竖起刺来回答：
“我和程景怀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刚刚看着还柔软可欺的人此时不惜竖起全身的刺来对付他，程景念不知道哥哥到底给顾时灌了什么**汤，能得到顾时这么维护。
同时心里泛起酸意来，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程景怀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欢？
就连顾时也这样维护他，坚定不移的相信他。
看看这个幸福又温馨的小房子，味道不错的家常菜，憨态可掬但是不太聪明的热情小狗，还有此时坐在沙发上的顾时。
体贴的顾时，被拒绝依然不会放弃的顾时，做饭好吃的顾时，穿着家居服一团少年气的顾时，漂亮的顾时……或者说，程景念完全没有见过的其他样子的顾时，程景怀他都已经见过了吗？
这些顾时所展现在他面前的冰山一角，是不是程景怀已经享受过一切？
程景念如坐针毡，他猜测着程景怀是否曾出现在这里，是否也留下来吃饭，是否也和坐在沙发上和顾时气氛良好的交谈。
嫉妒的火燃烧着理智，程景念将翻涌的嫉恨压下去，面上还是装出来的难过：
“小时，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又来了，他为什么总是要装成好好先生来接近我？我是那种很容易上当的人吗？顾时看看手机，发现还没收到程景怀的回复，叹了口气，尽量礼貌的不要摆出不耐烦的表情来：
“没有，你挺好的，我们合不来而已。”
他这么诚实的回答，反倒让程景念噎住了，不过惊讶之余竟然还觉得有几分好笑，像是被猫崽子的尖牙咬了一口，不痛：
“为什么？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和我相处试一试。”
顾时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面前的程景念像一个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的售货员，而且还是手段激进的那种，让人一时间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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