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喊了几声都没反应，程景怀将杯子放在一边，俯下身轻轻摸了摸顾时的脸颊，指腹擦过那颗小痣，感觉还有点烫，眼里翻涌起暗色来，手上微微用点力气拍了拍，不容置喙的沉声喊了一遍：
“阿时？”
说不上是被脸上的力度还是被他的声音喊醒，顾时总归是略微睁开了眼睛，聚焦了半天才看清楚面前人是谁，脑袋还是晕晕的，翻了翻身，小声唔了一声。
程景怀贴在他脸上的手没有收回，现在被他压在了脸和枕头之间，没提醒他，只是说：
“起来，喝水。”
简单的命令语气似乎更奏效一点，顾时慢吞吞的坐起来，没力气似的捧着程景怀的手，就着他举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温凉的水划过喉咙舒服极了，使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天生迟钝，对程景怀又全然信赖。程景怀庆幸他现在的不清醒，不然被他发现自己上不得台面的情态，肯定会逃之夭夭。
顾时左边脸颊比右边要更红一点，衬得那颗痣像是用笔点上去的一样，程景怀不怀愧疚心的在心里默默向他道歉，保证下一次会更轻一点，目光热烈的扫过顾时吞咽滚动的喉结，扫过微红的半边脸颊，扫过泛粉的锁骨，又或者是更深的地方。
如果这算是他今天买通白姌秋算计顾时的惩罚，那他也是愿意接受的。
再怎么喝，杯子里的水就那么多，很快就喝完了，顾时松开杯子，慢腾腾的抬眼看他，似乎……在等一个命令。
程景怀看出他不明显的期待来，将杯子放好，才说：
“好了，阿时可以睡觉了。”
顾时满意的缩到被子里去，但还是有所顾虑，脑子里记挂着她那个漂亮妹妹，一只手从被下探出来，抓住他的下摆：
“哥哥要去陪小秋吗？”
他下意识也用了那个称呼，在白姌秋出现之前，他以为这个称呼是专属于自己的，毕竟连程景念都不会这么喊。
‘哥哥’这个称呼，多少带着点撒娇和求疼爱的意思，轻易将两人关系拉进，还把自己摆在了全然信赖对方的位置上。
而且今天顾时听了太多遍从白姌秋嘴里喊的‘哥哥’，心里那点子道不清的心思郁结起来，弄得他还觉得委屈了，所以也要一直喊。
程景怀拽住下摆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而拉住了他的手，刚好将他的手纳入掌心里，回答：
“不去了，我留在这里。”
要不是他确认在烤肉店里并没有点任何酒水，温泉酒店提供的是水果盘而不是酒心巧克力，他都要怀疑顾时喝醉了。
听见他的回答，顾时才放心，闭上了眼睛。
程景怀握着他的手，摩挲着细瘦腕骨的突起，指尖划过掌心，将他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才开始复盘今天的事，这场交易不算成功，但也是有效果的。
最起码，小狐狸对于他身边出现的人感到了危机感，也有了嫉妒心。
很大的进步，不是吗？最起码不能只有程景怀一个人劳心费神。
——
顾时睡得很好，温泉确实很放松身体，他从床上爬起来，隔壁的床铺依然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叫人怀疑程景怀是不是没在这里睡。
他一边刷牙一边试图回忆昨晚的事，好像是他吃光果盘后就、就…睡着了？然后是怎么是程景怀把他带回来的，好像还喝了水，然后就不太能想得起来了。
等一下，他记得好像还和程景怀聊过一会儿的，聊了什么……来着？
洗漱完，程景怀端着早餐推门进来，抽了张纸擦擦手，看顾时小心翼翼的探头瞅他，颇感奇怪：
“怎么了？”
顾时有些犹豫，担心自己昨晚不清醒的时候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不过他实在想不起来了，最好的的办法还是问问另一个当事人：
“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程景怀看他的神色，估计是没能想起来才来问的，动作自然的将餐点从托盘里拿出来，回答：
“没有的事，我把你带回来喂你喝了点水，你就睡着了。”
顾时一向相信他的话，自然就放松下来，走到桌边来坐下：
“那就好，吃完早餐我们去做什么？”
说完突然想到了白姌秋，激动的心情稍稍沉寂，连面对丰盛的早餐都提不起兴趣来：
“小秋也和我们一起吗？”
瞧瞧小狐狸，连难过的语气都不遮掩了。程景怀拿着勺子搅了搅金黄的荷叶粥，回答：
“不，小秋和朋友去逛街了。”
就是昨晚新认识的那位服务生，真是不可思议的社交能力。
饭后程景怀带着他去了美术馆，那里正好有为孩子们举办的小型泥塑展，他们还可以自己动手尝试制作泥塑，会有工作人员在一旁帮助他们。
美术馆有很多有趣的、深奥的、充满创造力的艺术品，但是对顾时来说，不是那么的有吸引力。
不过程景怀显然挺喜欢这里的，一幅画一幅画的看过去，脑子里倒是想着上一世的事。
他一直知道程景念在和他争夺家族产业的所有权，父母倒是并不在意兄弟俩之间的关系，他们只在乎谁能把家族产业发扬光大，谁能让他们在交际会上备受瞩目，谁能让他们在晚年依然有享不完的荣华
程景怀当然明白这些，他既年轻又有能力，并且也借着家族名头扩充了人脉，有的是时间去建立属于自己的产业，他不在乎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产业，也不在乎弟弟的恶意打压。
他用了五年时间建立了自己的公司，逐步登顶，做到了比父亲还要出色的地步。
虽然也走过不少弯路，不过现在他带着经验回到了更年轻的时候，也就更容易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了。
程景怀驻足于一副巨大画作面前，画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浓墨重彩的油画技法配上顶端的灯，使得这幅画显得极具攻击性。
不知怎么，顾时从这样的程景怀身上感到了一丝的陌生，但是并不违和。程景怀突然转过头来，身上的冷淡气质似乎削弱许多，问道：
“阿时，你将来准备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他，顾时从未想过这些，他重生到这个年纪，只想着要躲避程景念的迫害，没有其他的目标。
上一世为程景念而活，糊弄着上完了大学后就一直陪着程景念，程景念说喜欢回到家就能看见他，所以他一直没找工作，就在程景念给他买下的房子里。
现在想来，程景念用简单几句话就画了个圈，将顾时的青春都圈在了里面。
程景怀为自己的未来规划里开拓新的位置，用来放一只小狐狸，他带着沉思的顾时离开那副色彩浓重的油画，而是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那里开着一扇落地窗，坐下来就能沐浴柔和阳光，很适合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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