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莱莉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表情，孩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得意。
“你那些朋友，现在应该正被‘好好招待’呢~”他故意拖长音调，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莱莉的反应，“后悔没跟他们一起跑吗？”
莱莉在心底冷笑，她才不信那些逃跑的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在这种地方，主动往陷阱里跳才是最危险的。按照反派的恶趣味，所谓的“招待”八成是更直接的恐吓手段。
见莱莉无动于衷，小鬼头不满地撅起嘴：“喂，我刚才都那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啊？”他歪着头，血珠顺着发梢滴落，“以前的人不是尖叫着逃跑，就是吓得动手打我......”说着突然咯咯笑起来，“不过那些人最后的下场都特别惨就是了~”
莱莉平静地注视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小恶魔：“你是指流血这件事？”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确实，换作平时她早就吓坏了。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既像受害者又像加害者的诡异孩子，恐惧竟奇异地转化成了某种理解。那些血泪或许不只是吓人的把戏，更是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外化——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只有在极度的悲伤时才会泣血。
莱莉眼睫微垂，思索片刻后轻声回答：“其实...是怕的。”她坦诚地望进孩子血红的双眼，“但你刚才不是说过吗？一个人待着很可怕吗？”
她伸手轻轻拂去孩子脸颊上未干的血痕，温热的指腹触到冰凉的皮肤：“所以我想，至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小男孩明显愣住了，血红的瞳孔微微扩大。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毕竟这话确实是刚才他自己亲口说的。
吃瘪了吧？
莱莉暗自好笑地看着他僵在原地，鼓起的腮帮子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个普通的孩子。片刻的沉默后，小男孩突然松开钳制她的手，转身就跑。白色睡裙在幽蓝的微光中翻飞，像只受惊的蝴蝶，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莱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头莫名松了口气。她定了定神，朝着光源的方向迈开脚步。
刚才对那孩子说的话虽是权衡后的应答，却也是发自真心。作为曾经的孤儿，她太明白身不由已的滋味——那种被全世界遗忘的寒冷，比任何鬼怪都要可怕。
他最后选择了离开，而不是继续伤害我......
肩头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但莱莉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浅笑。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在听到她的回答后露出的怔忡表情，还有最后气鼓鼓跑开的模样，都让她确信：在这副恐怖的外表下，藏着的或许只是个渴望被理解、被接纳的孤独灵魂。
莱莉走了许久，却发现那团白光始终与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像那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永远触碰不到。这太奇怪了——明明之前孩子们的尖叫声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按理说他们跑出的距离不会太远。
难不成卡bug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团静止的光源卒然朝她袭来！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她，莱莉下意识抬手遮挡，再放下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改变。
这是一间逼仄的老旧房间，墙角悬挂的煤油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当她的眼睛适应光线后，七八个熟悉的小身影立即扑了过来。
“莱莉！”
孩子们带着哭腔的呼唤此起彼伏，变得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手臂，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
莱莉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拍着那些颤抖的小手，无声安抚着。
借着煤油灯摇曳的光亮，她注意到每个孩子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恐。汉娜的辫子散了一半，还有个男孩甚至光着一只脚，袜子不知丢在了哪里。看来他们所谓的“招待”，确实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莱莉抬头环视这个突然出现的房间，目光最终落在身后一扇诡异的“门”上——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门的话。
那是一块嵌在墙上的长方形木板，没有把手，没有锁孔，甚至连条缝隙都没有，跟画在墙上的假门似的。莱莉用力推了推，木板纹丝不动。
“莱莉，卡特不见了......”汉娜颤抖的声音传来，注意到莱莉的肩膀，她又惊恐地问道：“你、你的肩膀怎么了？”
莱莉这才注意到人群里少了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的身影。她顺着汉娜颤抖的手指望去，发现她身后竟有一条幽暗的走道。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后似乎与墙融为一体的“门”。看来卡特选择了另一条路。
“只是小伤，不碍事。”莱莉安抚地拍拍汉娜，朝那条走道走去，“卡特是怎么不见的？”
“那扇门打不开......”汉娜抽噎着指向莱莉身后的门板，”卡特就说要走这条路试试......”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他让我们等着，可是...后来怎么喊他都没回应......”
汉娜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其他孩子也红着眼眶缩成一团。莱莉望着那条漆黑的走道——这种明摆着有问题的通道，也只有卡特那个愣头青会往里冲了！
虽然在心里疯狂吐槽，但莱莉不得不承认，她既感激又敬佩卡特的勇气。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是带着孩子们原地等待，还是冒险进入那条吞噬了卡特的黑暗走道，抑或是试着找到开门的方法？
莱莉果断转身回到那扇古怪的“门”前。她再次仔细检查——光滑的门板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边缘的门缝细得几乎看不见。整扇门被完美地嵌进了水泥墙面，若不是四周浅浅的刻痕，根本看不出这是扇门。
这门该不会就是个装饰吧？
还是说，需要特殊方式开启？
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除了高悬的煤油灯外别无他物。莱莉咬咬牙，举起一个体型较小的孩子：“试试能不能碰到那盏灯。”
“够到了！”孩子兴奋地喊道。
“能拿下来吗？”
“不行......”
“拉一拉呢？”
“也不行...拉不动......”
就在莱莉手臂发酸准备放下孩子时，煤油灯突然“啪”地熄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同时从走道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落地。
当煤油灯重新亮起时，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走道——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越来越近，汉娜和其他孩子尖叫着退到莱莉身后。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突然扒住走道边缘，指节扭曲变形，指甲全部翻起。紧接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缓缓探出，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极为夸张，血丝像蛛网般布满眼白。
依稀从五官辩出，他是卡特。
“卡特！”
汉娜的惊叫声划破凝固的空气，她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个半身隐在黑暗中的血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卡特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当汉娜和其他孩子七手八脚地把他完全拖出阴影时，莱莉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刚向前迈出两步想要询问详情，煤油灯毫无征兆的再次熄灭。
黑暗中，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那扇本应打不开的门，竟然自行开启了一条缝隙。
莱莉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她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流从门缝中渗出，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抚过她的后颈。孩子们惊恐的拉扯让她不得不踉跄着退向走道的方向。
糟糕！
这就是要逼他们进入走道啊！
就在他们退到走道边缘时，卡特虚弱却急切的声音响起：“别进那走道！”他挣扎着撑起身子，“都站远......”
“砰——！”
一声巨响，那扇诡异的门猛然洞开。霎时间，一股夹杂着腐臭与铁锈味道的阴风从门内呼啸而出。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几个孩子惊恐地尖叫着，本能地朝唯一能逃的地方——那条幽暗的走道逃去。
“等等！别进去！”
莱莉拼命伸手想拉住他们，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跑进走道的孩子就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脚步声在短短几秒内彻底消失。
剩下的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当令人作呕的气味终于散去，煤油灯重新亮起时，那扇门已经完全敞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莱莉的神经绷到极限，这种时候，门里随时可能会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是要把我们全都吓进走道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门又“砰”地一声猛然闭合。
莱莉有些不懂了。
她转向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的卡特。在汉娜的搀扶下，他勉强站稳了身子。令人惊异的是，那些骇人的伤口此刻已经停止流血，就像之前受伤的孩子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莱莉还是蹲下身，轻声问道：“卡特，能告诉我你在走道里遇到了什么吗？”
卡特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我...我走着走着，突然踩空......”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孩子，“掉进了一个...血池里......”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坠落时粘稠的触感，爬出时满身乌鸦尸块的恶心，还有那些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攻击——乌鸦的啄咬、骷髅的撕扯、飘忽不定的黑影......
“我...记不清了！”卡特痛苦地抱住头，“到处都是血...和尖叫声......”
莱莉凝视着卡特苍白的面容，胸口泛起一阵钝痛。那些狰狞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少年眼中残留的恐惧却挥之不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平静有多么荒谬。这种超然的镇定并非源于勇气，而是源于某种更可悲的疏离——这具身体不是她的，这个诡异的世界也不属于她。就像玩家不会真正为游戏角色的死亡悲伤一样，她潜意识里始终带着“这一切都是假的”的侥幸。
煤油灯的光晕在墙面上摇晃，莱莉恍惚间想起那个总在噩梦中出现的白色病房。有没有可能，眼前这些孩子、这栋鬼屋、包括那个浑身烧伤的男人，都只是她濒死大脑编织的幻觉？或许现实中的她正躺在某家医院里，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而这一切不过是意识最后的狂欢......
“莱莉？”汉娜怯生生的呼唤将她从半死不活的想法中拉出来。小女孩正用沾血的帕子擦拭卡特额头的冷汗，其他孩子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像望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莱莉突然感到一阵羞愧。无论这是真实还是幻境，此刻握着她手的温度是真实的，那些恐惧与期待的眼神是真实的。
“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句话既是对孩子们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如果这真是场噩梦，那么至少在被惊醒前，她要守护好这些依赖着她的灵魂。
墙上的煤油灯突然爆出一个明亮的灯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极了那个站在窗前的孤独剪影。
小男孩不是房主人～
更准确地说，不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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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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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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