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京城中有什么震动又有什么遗憾,宋家事是尘埃落定了。自此,宋家子孙后代都再与官场无缘,于是画面一转,就来到了凉州城。
凉州城地处偏远,一直是流放之地,宋家是犯了谋逆大罪,尽管皇帝因为同慧妃夫妻一场还有对宋清辉自幼的慈爱,难免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允宋家带了些钱财傍身,但宋家在凉州城的日子依然过得凄苦。
慢慢的,在日子越来越难的时候,因大事败露而恨上宋清姝的宋家人将主意打到了这个女孩身上。
这一晚,宋清姝睡得格外沉,再睁开眼睛便是在一间小房子里,手脚都被绑住,嘴里塞着布团,面前坐着一位体态丰腴、徐娘半老的妇人。
那妇人手上执着鱼戏莲叶的团扇,见人醒来写满了满意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她凑上前去,冰凉的扇骨抵住宋清姝的下巴,迫着人抬起头来。
“宋小姐,”翠妈妈讥诮着开口,“你可有个好父兄。”
迷药的药劲儿还没完全消散,宋清姝此时头脑昏沉,还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清醒之后经历的所有龌蹉折辱则将她浑身血肉一寸寸碾碎,甚至叫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幻境之中,赭玄已经将头埋进了蓬松的尾巴里,不愿意多看了,凌虚轻抚他的脊背以作安慰,自己却也是长长叹了口气。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概那些事情带来的伤害太深,宋姑娘连在自己造的幻境里也不愿意再经历一遍,时间飞快流逝,画面急速流转,那间小门终于打开。
面无血色,形销骨立的宋姑娘终于重见天日。
自这日起,这世间便再无京城贵女清姝,只剩凉州头牌芷香。
熟悉的场景再次呈现眼前,唯一的区别是,上一个梦境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嫖客、身段妖娆的妓子们,所有的人在这次的幻境中都是一张空白面庞。
雨中抱着字画往家里跑的贫苦书生在窗下愣愣抬头,脸上也是一片空白。
但随着书生变成那个奇奇怪怪的恩客,他的容貌开始渐渐清晰。
在书生的面貌彻底清晰的那一天,芷香搬出了自己藏着的小木箱,将里面的银两倒在了床上,一一清点过去。
赎金够了,甚至还有余钱。
“她动了真情。”赭玄想到了宋姑娘的结局,悲凉不忍的情绪溢满了胸腔。
又过了一段时间,芷香终于下定决心,在一个晚上将她的小金库拿了出来,同书生细细说了她的打算。
首先要给自己赎身,余下的钱可以用来置办田产或者做些小买卖,而后在书生欣喜的目光中说了自己的身世来历。
“他们虽给我造了个新身份,但你日后若要继续科考入仕,我或许会成为你的拖累,”芷香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银两,“我不希望看到你后悔,你明日回去便再想想吧,你也看见了,我有这样多的银两,总是不会过得太差的。”
书生的神色在芷香的话语间重归平静,在昏暗的烛火下他长久地注视着芷香精致的面容,看到了她绷直的嘴角,颤抖的睫毛。
于是书生握住了芷香冰凉的双手,低声说道:“这不怪你,是你当机立断才让陛下饶了家人性命。”
“至于我,”书生苦笑一声,“我实在没什么慧根,也不知此生能不能入朝为官,便是真有一日能鱼跃龙门,想来也只能谋到一个小官,拖累我这样的话,芷香姑娘怕是多虑了。”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
两人推心置腹交谈了一夜,第二日芷香便赎身同书生归家了,两人离开时翠妈妈依旧摇着那柄鱼戏莲叶的团扇,沉默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书生没有妄自菲薄,他在科举一途确实没有慧根,在同芷香成亲后又考了多次依旧没有考上。
此时家里的钱财已经缩水了大半,芷香盘算了许久,决定拿着剩下的钱去做生意,书生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不算好,自然答应了。
京城的生活仿若是上辈子的事情,但总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连死亡也不能消除。
芷香考虑几天,在城里开了家胭脂铺子,兼卖成衣首饰。
她在京城好东西见得多,店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画的稿子,成品做出来新鲜好看,虽价格不便宜,但仍旧得了城中富家小姐的青睐。
但芷香没在店里露过面,她是凉州城的头牌,不说家喻户晓,凉州城里认识她的人也是一大把。
店里主要做的又是姑娘的生意,芷香怕因自己的身份叫城里的姑娘不愿意光顾,刚好开店前遇见个乞儿孤女,便收留了她,叫她充当了店里的掌柜。
芷香的店铺毫无疑问地做大了,家中资产骤增后索性花钱给书生捐了个官,就在凉州下面的一个小县城上。
不过芷香善经营,连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也懂得,书生有个什么事情也愿意同她商量,纵然本身资质不行,但在芷香的帮助下常常将事情办得漂亮,很得上峰青睐,再加上芷香舍得花钱,书生居然官途走得一路顺畅无比。
两人很是恩爱地过了许久一段时间,然而随着书生的步步高升,有些事情还是变了。
芷香早年伤了身子,不能生育,这事儿书生从前说过不介意,芷香单纯地信了,然而在书生对她越发冷淡,并最终领着大了肚子的孤女来叫她将其纳进府中时,芷香才知道她当初还是太天真了。
书生用芷香不能给他留后来支持自己的行为,而芷香似乎没有理由能够反驳,两个人冷了几天,到底是芷香低了头。
孤女入府的最初几天,书生还常常往芷香的院子里来,然而时间一久,他便跟长在了孤女那边一样,芷香着人去请个十次书生都能有八次不来。
芷香的心又渐渐冷了下去,但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再加上还有生意要忙,在最初伤心了一段时间后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几乎将全副身心都投到了商铺上。
但这样脆弱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府中小少爷的满月宴上,芷香盛装出席,却被下人拦住了,她皱眉,还未开口便隐隐约约听见宴席上传来的声音。
“夫人,”拦住她的侍女低垂着眉眼,吞吞吐吐道,“老爷喝了酒说胡话,您还是别进了吧。”
胡话,拿她过去在窑子里的经历和同僚抱怨取笑,这到底是胡话还是酒后吐真言?
芷香不顾侍女焦急的神色,在觥筹交错的宴席外听了一整场。
从前书生的小心翼翼在如今这位官老爷的嘴里变成了她的纠缠不休,真心求娶变成了迫不得已,就连她苦心经营起来的商铺也成了那名孤女的功劳。
她的一切都被自己的枕边人贬得一文不值。
终于,宴席将散,芷香冲着身边一群只恨没有地缝叫自己钻进去的下人们柔声道:“不要和老爷说我来过。”
话落又想起什么,道:“府上中馈由我执掌,别办糊涂事。”
又站在原地想了想,自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便迈着已经站得酸痛的腿缓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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