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处小楼的栏杆上坐着一少年,正专心致志的啃一根冰糖葫芦,忽然一阵急促的风撩过他的衣摆,少年啃冰糖葫芦的动作顿住,抬眼便看到黑夜里疾行的两道身影,他笑了笑,将最后一颗山楂塞到嘴里,然后看似随手的把竹签一甩,只听闷哼一声,两个身影便都消失在夜色中,少年拍拍手,纵身跃下小楼,扬声:“我既帮了阁下,阁下不现身感激我一下吗?”
他站在月色中等了许久都不见来人,撇撇嘴便走进了长街尽头的小巷子里,巷子里果然有两个人一站一躺,站着的人见状欲跑,少年将刚刚山楂籽轻轻吐出,抬手擒住那人,“都说了我来帮你,你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地上的人趁他二人打斗的功夫也爬了起来,冷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帮了你,对吧?”
“为何帮我?”
少年笑嘻嘻的回答,“近来闲着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知阁下可有时间奉陪?”
“没空。”
“暗京办事,向来是寅时复命,现在子时刚过,你可别骗我。”
见被识破身份,黑衣人上前一步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哎呀哎呀,你别凶嘛”少年见眼前的急性子快要忍不住与他动手了,赶紧打晕了手中那个不省心的,开口道“皇太孙殿下这就不认识我啦?”
闻言对方顿时失了声音,似是在回忆眼前的少年是谁,又或者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康定太子的嫡长子,先帝亲封的皇太孙周与兮,早该死在五年前那片血海里…
“阿初”趁着周与兮愣神之际,少年冲黑夜招招手,“把人给我看好了”说着便将手里的人扔出去,嫌弃的掸了掸衣服。
“公子放心” 那个叫阿初的少年突然出现,把出神的周与兮吓了一跳,少年见状笑了笑
“走吧?聊聊?”随后转身离去,周与兮紧随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长街上,走着走着,周与兮闷闷的出声“是你啊”
“嗯?”少年听见以后停住了脚步,回头
“ 五年前,昌黎镖局是你,梵音山下也是你,对吧?”
五年前周与兮在查昌黎镖局运送官员贪污的案子的时候,他还是温润矜贵的皇太孙,是京城京城闺秀都要肖想的世家公子。
只是不过短短数月,康定太子因谋逆入狱,太子府覆灭,周与兮在家仆的保护下出逃到梵音山,而在梵音山帮他躲避追兵的,正是眼前这个少年。
“你终于记起来啦!”
“公子救命之恩,与兮不敢忘。”周与兮拱手。
“别那么客气,我救你,算是别有用心吧,如今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少年不在意的摆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与兮。
“公子要我如何还?”
“跟我来个地方。”说完不等周与兮反应,便跃上城楼,刚要抬脚却又顿住,回头道,“走啊。”
周与兮犹豫了一下提气一跃而上,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疾驰,不一会就到了京郊一处庄稼地,少年站定后毫无形象的坐在田边,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周与兮坐下。周与兮没坐在石头上,反而坐到了少年身旁。二人沉默了一会,周与兮扭头发现少年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即正色道:“我记得五年前公子说过,你叫江琮。”
“正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你所想。”
“真没想到,靖王府竟还有遗孤在世。”周与兮感叹。
说到靖王府,也是盛极一时,老靖王是跟先帝一起打天下的异姓王,奈何老靖王在战场上落下了不少病根,先帝登基没多久撒手人寰,之留下王妃与幼子在世,不待幼子长大王妃也因着伤心过度跟着老靖王去了,先帝后便将小世子接进宫中与康定太子同吃同住,亲自教养。
只是天不遂人愿,先帝后费心养育的两个孩子先后罹难,先帝受不住打击不久便驾崩了,只剩先皇后一人,便是如今的太后,心灰意冷独自守在皇陵。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便也该明白我为何救你了吧。”
周与兮轻笑,那笑声中带着些许苦涩又掺杂了些释然,“怪不得你如此笃定我不会拒绝你,就算没有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
“既然如此,我们合作愉快了。”江琮站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周与兮的肩膀,将周与兮拍的一个趔趄。
他也趁机起身,“那江公子说说吧,现下需要我做什么?”
“听闻前几日,陛下幼子夭折了,如此他唯一的血脉就断了。”
“祁安帝正值壮年,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他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周与兮疑惑正要开口询问,抬头撞见江琮笃定的神色,却又好像突然懂了什么,“但是你作为康定太子的遗孤,却还是周家的血脉,唯一的血脉。”
“那又如何,他以后还能将皇位传给我不成。”
“他不给,你可以抢啊。”江琮歪头笑了一下,“先帝留给你遗诏,可不只是为了留你一条性命而已。”
“我如今孑然一身,贸然拿出遗诏,岂不是死路一条。江公子,你可别害我,我虽死不足惜,但父母之仇未报,贸然赴死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哎呀,谁说你孑然一身的,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闻言周与兮无言,正欲反驳些什么,却看见江琮递过来的东西哑了火。
那是一个玄铁所制的令牌,不大,但上面刻画了极繁复的花纹,足以证明他的珍贵,周与兮不可置信,“这是?!”
“苍云令。”
执苍云令者,可号令江湖。
毕竟京城远江湖,周与兮一直以为所谓苍云令只是传说,又或者执掌苍云令的人会是深沉内敛的老者,总之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年岁与他相当的少年,会是苍云令的主人。
“这是?真的苍云令?”周与兮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自然。”江琮看着周与兮一脸的不相信,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像?”
看着周与兮点头,江琮恨恨道,“要不打一架。”
“不必。”随即周与兮正色道,“即便这是真的苍云令,我都不信,更何况祁安帝和众朝臣。毕竟真正的苍云令从来没有出现过。”
“苍云令只是没有出现在庙堂之上,但这在江湖并不是秘密。放心,待你拿出苍云令,自然会有信使跟你一起出现。”
“什么信使?”
“淇奥山庄欲与朝廷合作的信使。”
“淇奥山庄是江湖众门派之首,淇奥山庄与朝廷合作,便是江湖与朝廷合作,祁安帝定会答应,便宜他了。”
“你猜他能不能活到合作达成那日?”
“江湖已经有近百年来不涉及朝堂纷争了,你可想好了?”
“你只管带着苍云令去,剩下的交给我。”
周与兮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江琮对着周与兮消失的背影出神。
祁安帝,先帝第八子,是先帝老来得子,又是当时极受宠爱的李贵妃所出,一出生便享尽富贵,本可一生安乐做个逍遥王,奈何他语母家李氏一族却野心勃勃,陷害当时的储君,谋反逼宫,登上帝位。
上至先帝下至文武百官皆知其中隐情,但先帝子嗣凋零,康定太子薨逝后仅剩八皇子一位皇子,先帝在匆匆留下一封遗诏后驾崩。
那封遗诏虽保全了康定太子府唯一血脉,从那之后,皇太孙带着遗诏,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有人猜测祁安帝已经将其斩草除根,但如今朝堂被李氏把持,终归无人敢做那出头鸟。
阿初走过来轻唤了一声,“公子。”
江琮回神,“我们也走吧,明日早朝,会有一场好戏看。在我们进京之前,看好周与兮。”
阿初:“公子放心吧,不会让周公子出事的。”
夜色沉沉,月光隐匿在云层之下,徒增几分朦胧,正如如今的时局,西北边境岌岌可危,江湖各大门派蠢蠢欲动,而在李氏把持的朝廷里也是暗流涌动。
另一边,周与兮匆匆赶回家,推开门就看见自己追了一夜的人躺在地上,他拔出刀利落的扎进要害,随后拎起尸体往暗京大营走去。
暗京是直属皇族的暗卫组织,专为皇帝执行秘密任务,暗中处死那些明面上不能动的人,或者刺探京城里外官宦们的秘事。但暗京成立并不久,先帝在时暗京只是隐约有个雏形,是到了现在这代皇帝,暗京才逐渐成熟,所以暗京的大营不在宫外,而在宫中,离奉先殿不远的地方。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供奉历代帝王祖先的地方,藏了一帮如此血腥的组织。
周与兮提着尸体左转右转,走到了皇宫门前,被执夜的侍卫拦住,他取了腰牌,才从一处小门入了宫。
他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屋子,有规律的敲了敲门,等了半晌终于有人开了门。
周与兮躬身行礼,“统领。”
暗京的统领孟丘,在周与兮初入暗京时一直帮衬着他,亦师亦友,周与兮也对他十分尊敬。
门里边的人将他拽进去,小声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周与兮笑了笑,温声道“这人徒有虚名,不过一身空架子,收拾起来快了些,是我没考虑周全,扰了统领好梦了。”
孟丘爽朗一笑,“本就是你们出去干活,我一个闲人在这歇着,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既然回来了你快去睡吧,你明日还要当值,剩下的我处理就行。”
“那麻烦统领了”周与兮躬身走向后院。
暗京后院是给每日轮值的暗卫们休憩用的,虽然地方不大,但孟丘向来体恤手下的人,这后院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周与兮追凶追了大半夜,又初逢故人,如今躺在床上才觉得疲惫不堪,再想想明日还要当值,又是一场难打的仗,周与兮叹了口气,合上眼睛。
风打在窗柩上发出吱吱的刺耳声,今夜难以安睡的又何止周与兮一个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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