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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八章 邂逅 第三节 重返苍冥

第三节重返苍冥

青泥岭那蚀骨的泥泞与弥漫天地的悲凉,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顾影怜的记忆深处。每一步跋涉都仿佛拖着无形的枷锁。然而,当她的靴底终于踏上苍冥山地界那熟悉而坚硬的山岩,一股难以言喻的松弛感瞬间攫住了她紧绷的心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逸云,我们回来了。”

山风卷过鹰嘴崖嶙峋的隘口,发出呜咽般的哨音。顾影怜停下脚步,目光投向那块曾作为生死屏障、刻着“忠”字纹的巨大花岗岩。此刻,它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尊褪去神力的守护兽。

林惊风没有言语,径直走向那块巨岩。他卸下肩头沾染着陇西风沙的行囊,动作沉稳依旧,只是眉宇间比出发时更添了几分旅途的风霜。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精准地探入“忠”字纹右下角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浅刻“三二五”数字附近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指尖运力,只闻一声极轻微的“咔哒”脆响,一小块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石片被撬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拳头大小、结构复杂的青铜机匣。机匣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内部隐约可见精巧咬合的齿轮、紧绷的铜簧和几根细若发丝却异常坚韧的合金连杆——这正是整个“忠”字门的核心所在。

他解下腰间佩剑,剑尖并非用于劈砍,而是化作最精密的工具,探入机匣内部。顾影怜屏息凝视,只见他手腕微动,剑尖精准地挑、拨、压。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机匣深处更细微的金属摩擦与簧片释放的“铮铮”轻鸣。不过片刻,几根关键的铜簧被卸下,一组核心齿轮的啮合被破坏,最后一道紧绷的连杆被剑尖巧妙地从中截断!

“嘣——”一声沉闷的断裂声后,整个机匣内精密的张力瞬间溃散。林惊风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失去了作用、代表着无数心血与谨慎的零件一一取出,随手丢进了旁边的深涧。那清脆的落水声,宣告着这曾守护裴素弦安危的机关,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归于沉寂。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金属碎屑和石粉,看着眼前这块巨大的花岗岩。它依旧厚重,却失去了那份隐藏的灵性与威慑,彻底还原为一块普通的顽石。他伸出一根手指,没有进行任何复杂的操作,只是在那冰冷的、刻着“忠”字的岩面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用力推了一下。伴随着沉闷的“隆隆”声,这扇沉重的“门”竟被他仅凭人力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核心既毁,锁闭之力已失。

“好了。”林惊风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此门,再无需那‘三二五’了。”

通过狭窄的缝隙,苍冥山更深处熟悉的松涛与清冽空气扑面而来。顾影怜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的疲惫与青泥岭的阴霾彻底置换出去。她望向远处山坳,北辰宫那熟悉的飞檐一角,已在苍翠林梢间隐约可见。

“终于……”她喃喃低语,随即,一个更深的牵挂涌上心头,她回头看向正默默将岩石推回原位(此刻只是简单地阻挡通路,已无机关)的林惊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不知素弦……这些时日如何了。”

林惊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站直身躯,朔风骤然猛烈,卷起他玄色的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墨色旌旗。斗篷宽厚的肩头上,积满了自陇西一路带来的、未曾掸落的尘沙,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暗淡的金色,沉甸甸地压在那里,仿佛也承载着这一路的风霜与难以言说的重负。他深邃的目光越过顾影怜,投向那北辰宫的方向,许久,才沉声道:

“走吧,去看看她。”

推开北辰宫沉重的木门,暖意裹挟着苍冥茶特有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几只鸡正在雪地里啄食,听得马嘶,一时散开。

裴素弦正于丹房端坐捧读《南华经》,忽闻院中鸡鸣马嘶,忙起身出户探看。她箭伤早已平复,双颊透著健康的红晕,气色颇佳。见二人归来,眸光顿时亮若星子,疾步相迎 —— 那步履间犹带当年仓皇少女的影子,却又分明凝着几分沉静风骨。

“法师、师姑!你们终是回来了!”她如归巢雏雀般扑入二人怀中,良久才退后半步,又急忙上前将马牵至门庑立柱下拴好。

顾影怜心中微叹:忆及初入北辰宫时,“红云”正于门庑柱下悠闲嚼食槽中青草。此次二人回程路过褒城驿站,驿卒告知“红云”已于前日病殁。念及此节,心头不觉有些沉郁。

裴素弦替二人安放好行囊,笑言:“丹炉尚暖,且煮茶细论江湖事。”

三人方在蒲团落座,窗外风雪声霎时遥如隔世。

林惊风掸落衣襟冰碴:“独守空山年余,可曾夜惊?”

“初时确闻虎啸摧肝胆,”裴素弦分注三盏苍冥茶,“幸得齐叔旬旬踏雪而来。”

顾影怜眉峰微蹙:“今岁茶马道未封?”

“总道是顺路探看……”

“非是顺道。”林惊风截断话语,“乃我临行所托。”

顾影怜道:“想必令尊昭雪之事,你已通过飞鸽传信得知了。”

裴素弦道:“昨日齐叔送来了一封文书,且等我去停云馆拿来。”

不过弹指,她已捧回一只褪色的双层铁函,函盖兵部火漆已然碎裂:“昨日齐叔冒雪送来此物——”她抽出函内粘连的三折文牒,“刑部判词说家父既雪沉冤,甘州户曹依令粘连《归籍授田附牒》,命我携牒三十日内归籍,更发还祖宅三楹,追还永业田陆拾亩,授口分田拾伍亩,限三十日赴甘州户曹勘验。”

林惊风忽道:“大历六年陇右道括田,郑家必已吞占你父永业田。”

顾影怜冷笑,指尖戳向文牒第二折:“户部这纸《赎田令》注得明白——须按每亩粟三斗官价,从郑氏手中强赎。”

少女抚过三纸粘连处的刑部火漆印:“可六十亩永业田……竟比父亲在世时少了大半桑园?"

林惊风道:“这便是女子承业的代价。若你父有侄儿在世,此刻该是他得田四十亩,你仅得二十亩。”

裴素弦喉头忽哽,“可那宅子……早叫郑家走狗泼油焚了梁柱。”

顾影怜忽掀开第三折牒尾:“这《付身文字》注齐云为‘急脚递子’——”

林惊风接口:“昔年陇右道剿匪,他助官军押送粮草,刺史特赐直呈密牒之权。”

裴素弦忽郑重敛衽下拜,磕头道:“裴姓香火得续,全赖法师和师姑…… 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林惊风扶她起身道:“快快起来。我和你师姑也是在山里住得腻了,正好想出去看看。”

裴素弦起身道:“快给我讲讲,你们是如何将郑叔清这奸贼扳倒的?虽收了你们的书信,总不及亲口讲述来得真切。”

林惊风道:“你师姑最善说故事,让她讲,我来补充。”

顾影怜笑道:“我们在五里坡,竟遇上了黑水盟的马队,你说这可巧不巧……”

两人遂将陇西历险娓娓道来。茶烟袅袅间,丹炉火星噼啪作响,似在为往昔岁月作注。

中午,北辰宫的木门忽被叩响,风雪卷进一抹熟悉的身影—— 齐云踏雪而至,正撞见裴素弦煮茶。“小丫头能耐啊!”他笑着抖落斗篷上的积雪,从怀中掏出一只油纸包,裹着热腾腾的胡麻蒸饼。

裴素弦以雪水净手奉茶,碧绿茶汤在粗陶盏中浮沉:“可惜我只识茶树——后山药圃里,夏枯草过了穗期才收,药性已衰;黄芩未避阴雨霉了半窖;续断根茎本该酒炙,我却曝晒至枯;最可惜那何首乌,九蒸九晒错成三蒸三曝,如今黑如焦炭……”她指尖摩挲陶盏粗砺边缘,声音浸着苦涩:“当归茎叶转红时我当虫害,乱洒草木灰坏了土性;黄精采挖早了,晾晒又逢连阴雨……”终是抬眼望向林惊风,睫上凝着水光:“法师,素弦分不清采挖时辰,白白糟蹋了您三载心血。”

“急什么?”齐云接过茶盏啜了一口,暖意驱散寒意,他睨向林惊风,打趣道:“法师家大业大,这点损耗算啥?破财消灾呗!”

顾影怜轻呷一口茶,盏沿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许:“你来北辰宫统共不过两日,来时还带着箭伤。我与法师——”她指尖朝林惊风方向虚点,“——仓促远行,连苍冥茶道都未及详解,何曾授你半分药理纲目?如今你却能细数夏枯穗期、黄精蒸曝之失……”顾影怜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望向檐下新扫的雪痕,“这般通晓本草关窍——莫非是你齐叔贩药三十年,把压箱底的《药笼经》都掏给你了?”

齐云笑道:“蓬门小技罢了!我不过是从逸云指缝里——”指尖倏然收拢,虚握成偷取日光的手势,“——讨了三式辨药诀。”

林惊风目光扫过齐云肩头未化的雪粒:“大雪封山,你这趟倒来得快。” 话中似有探询之意。

齐云坦然一笑,放下茶盏:“今日是特为送信来的。” 他没细说送什么信,但目光落在裴素弦刚收起铁函的方向掠过一眼,接着道:“再者,这丫头孤身守着北辰宫,月余不见,我总归放心不下。没曾想,刚上山就闻到茶香,竟是你们回来了!快讲讲,这一路的故事。” 他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对江湖轶事的热切。

林惊风淡然道:“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语气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顾影怜接口道,指尖仿佛不经意地点了下腰间:“倒也得了件新鲜物事——一方‘神策行营采药使’的印信。持此印,见印如见神策军令牌。”

齐云眼睛一亮:“好东西啊!行走江湖,这东西可比金子实在!” 他搓了搓手,半真半假地笑问: “只是,你们既已归山,此印岂非成了压箱底的物件?不如借我使使,日后行路也便宜些。”

林惊风微微摇头,目光锐利地看了齐云一眼:“你并不通岐黄之术,执此医官信印,若遇盘查,破绽立现,恐非幸事。还是留在山上稳妥。”

“玩笑罢了!”齐云朗声一笑,浑不在意,“没有这印,我齐某人的生意,不也照样通达四方?” 他端起茶盏,将最后一点温茶饮尽。

雪封山门的深冬,北辰宫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每日清晨,林惊风推开西窗,以铜盆承接梅枝坠雪,化水研墨。顾影怜则展开颜料匣,将石青、朱砂细细调兑。当裴素弦提着茶壶掀帘而入时,总见二人并肩而立,描绘着那幅未完成的《苍冥山夏居图》:林惊风运笔如刀,皴擦出山岩嶙峋筋骨;顾影怜以工笔描摹溪畔鹿踪,笔尖游走间似有生灵呼之欲出。

“此处当添个人影。”林惊风忽而搁笔,指尖点向瀑布旁的松亭。

顾影怜会意,提笔勾勒亭中抚琴的侧影——正是裴素弦初愈后独坐听松的模样。

裴素弦怔怔望着画中自己,忽将茶壶往案上轻轻一放:“还差一物!”她接过画笔,在亭角绘了只振翅的蜂儿。炉火噼啪作响,融化的雪水沿着檐角冰锥滴落,声声敲进画里山河。三人相视,笑意无声漾开。

“素弦,你该回去了。”林惊风在《苍冥夏居图》上题跋落印——飞瀑旁添了负薪的齐云背影,松亭琴案上多出一瓮蜂蜜,整幅画因这点滴人间烟火而愈发鲜活。

顾影怜将东壁原有的山水卷轴卸下,悬起《苍冥山夏居图》。画轴之下,依然垂着林惊风那柄横刀。裴素弦帮着扶正画框,轻声道:“自接到《归籍授田牒》那日,三十日内须携牒返籍,如今已耽搁三日。偏又逢这拥雪封山……”

顾影怜理平画绢折痕:“大雪也不碍事。我们护送你回甘州,待你安顿妥当再离去。何况——”她眼波微转,“我早欲观长安气象。”

林惊风道:“影怜所言甚是。素弦,我们同行。归籍要安置居所,授田需筹划耕种,你终究是孤身弱质。”

“那北辰宫当如何?”顾影怜有点顾虑。

林惊风道:“昨日齐云言及他在故里遇着位云游道士,正寻清修道观。便托齐云引他来此驻锡罢。”

裴素弦道:“如此甚好!”

临行时,裴素弦伫立阶前凝望宫观。转身时霜襟已无泪迹:“苍冥山自有神魂,当永忆吾辈。”

顾影怜叹道:“他日归来,惟余我与逸云了。”

林惊风望着云涛翻涌的群峦:“人生逆旅,风雪千山。心安即归程。”

宫门阖闭的沉响惊飞宿鸟,空谷回声里,北辰宫渐隐入石青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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