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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九章 悬壶 第五节 暗流长安

第五节暗流长安

建中四年(783)十月初二,谶语成真!

五千奉命东征襄城、途径长安的泾原士卒,饥寒交迫,满怀期待朝廷的丰厚犒赏。然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粗粝不堪的食物和几桶寡淡的菜汤!没有酒肉,没有帛钱!连日行军的疲惫、对家乡妻儿的担忧、对前途的绝望,瞬间被这冰冷的“犒劳”点燃!

“吾辈将死于敌手!而食且不饱,安能以微命拒白刃耶!”一名老兵嘶吼着,将手中粗粝的饭团狠狠砸在地上!

“不夺汝商货僦质!不税汝间架、除陌!”愤怒的口号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怨愤!五千士卒,连同随军家眷,化作失控的洪流,砸开库府,抢夺兵器,转身冲向了他们本该守卫的都城——长安!

永崇坊,北辰医寮。

震天的喧嚣和哭喊声由远及近,如同海啸般拍打着坊墙!“哐!哐!哐!”急促而凄厉的梆子声在坊内疯狂响起——那是坊正张阿大和王老实拼尽全力敲响的警号!

“来了!乱兵来了!”张婶惊恐的尖叫划破医寮的宁静。

“按计划!快!”林惊风暴喝一声,声如洪钟,瞬间压下了院内的慌乱。他如定海神针般持枣木杖立于院中,目光锐利如鹰。

大门轰然关闭,沉重的榆木门闩落下!院内,顾影怜虽肩伤未愈,动作却毫不迟疑,强忍疼痛组织妇孺:“张婶、二丫、绿竹,带老人孩子进正堂!明尘,守住地窖入口!清漪,药箱!”

裴清漪脸色煞白,却咬着嘴唇,迅速将备好的药箱递给顾影怜,然后紧紧搀扶着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妪退向正堂。绿竹则死死拉着王二丫的手,小丫头吓得浑身发抖,却还记得顾影怜教的,把一团干净的布条紧紧攥在手里。

坊外已是人间地狱。乱兵如同疯狂的兽群,冲进东西两市,砸开富户商铺,金银绢帛被哄抢一空,反抗者瞬间被刀枪淹没。哭喊声、怒骂声、狂笑声、器物碎裂声交织成恐怖的乐章。火光开始在各处升腾,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砰!砰!”沉重的撞击声猛砸在医寮大门上!木门剧烈震颤!

“开门!里面有好东西!老子看见了!”门外是乱兵疯狂的嘶吼,夹杂着刀背砸门的闷响。

“翻墙!从旁边翻进去!”有人叫嚣。

话音刚落,一个乱兵已攀上墙头!他狰狞的脸刚露出来,一点寒星破空而至!

“啊!”惨叫声起!顾影怜伏在厢房屋顶,吹管尚未离唇,眼中是冰冷的决绝。攀墙者捂着眼睛栽落墙外。

几乎同时,侧墙又有两人翻入!迎接他们的是林惊风鬼魅般的身影!枣木杖化作两道乌光,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咔嚓!”“噗!”骨骼碎裂与脏腑重击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个乱兵哼都没哼一声,如同破麻袋般瘫软在地,一个颈骨扭曲,一个胸骨塌陷。冷酷、高效,纯粹的战场杀伐术!这瞬间的死亡震慑,让墙外叫嚣的乱兵为之一窒。

“妖……妖道!有妖法!”恐惧的喊声响起,门外的撞击竟暂时停了。

院内众人惊魂未定,裴清漪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张阿大和王老实握着铁钎柴刀的手心全是汗。顾影怜从屋顶滑下,肩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痛,她靠着墙大口喘息。

这仅仅是开始。长安沦陷,德宗仓皇逃往奉天。乱兵失控,彻底沦为暴徒。抢掠范围从富户商铺蔓延到普通坊民。永崇坊也未能幸免,邻近几户遭了殃。北辰医寮凭借坚固的防御和林惊风的威名,成了暴风雨中暂时安全的孤岛,收容的坊邻越来越多。药材,尤其是金疮药和伤寒药,消耗极快。

“我去兴化坊‘济世堂’!那里库房大,或有存货。”顾影怜不顾肩伤,主动请缨。林惊风凝视她苍白的脸,最终点头:“明尘随行,务必小心!”

顾影怜与明尘换上最破旧的葛布衣裳,脸上抹了灰,扮作逃难姐弟,混在惊恐的人流中潜行。长安街道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间散落着杂物和暗红的血迹。昔日繁华的兴化坊,如今死寂一片。

途径一深宅大院,忽闻院内传来急促的挖掘声、器物碰撞声和压低的呵斥!她示意明尘噤声,悄然贴近门缝。只见一名官员正满头大汗地指挥心腹仆役,将无数璀璨夺目的金银器皿、玉器珠宝、成串的开元通宝奋力推入院中刚挖好的深坑!金杯玉碗在昏暗天光下依旧华光刺目!顾影怜忽觉那堆金银器皿的形制眼熟 —— 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的兽首活环、镶金兽首玛瑙杯的绯红缠丝,恰如记忆中陕西历史博物馆展厅里的玻璃展柜藏品。她猛然攥紧明尘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这里是长安城兴化坊,建中元年的夏日…… 眼前这埋头埋宝的官员,原来就是租庸使刘震——何家村窖藏的历史书写者!那些即将沉入黄土的璀璨,未来会在千年后以“大唐遗宝”之名重见天日!

“快!埋土!快埋!”刘震声音嘶哑,充满末日般的恐慌。话音未落!

“轰!”院门被粗暴撞开!一队杀红了眼的乱兵冲了进来!“有宝贝!杀光!抢啊!”为首者眼放绿光!

院内瞬间大乱!刀光剑影,惨叫声起!挖掘的仆役被砍翻在地!刘震吓得瘫软在地。

顾影怜和明尘暴露了!

“抓住那两个!别放跑报信的!”几个乱兵狞笑着扑来!顾影怜拔剑周旋,流云步在假山廊柱间穿梭,短剑刺伤一人手臂。明尘也抓起一根木棍奋力抵挡。但寡不敌众,顾影怜小腿被刀背狠狠砸中,剧痛钻心,踉跄退至墙角,背靠冰冷墙壁,短剑横胸,喘息急促,眼看要被擒!

“砰!”一道青影掠过高墙!林惊风感应危机,及时赶到!枣木杖化作死亡旋风,带着刺耳的尖啸,狠辣精准地敲在围攻者的太阳穴、喉结、膝弯!骨头碎裂声令人牙酸!瞬间毙杀两人,重伤一人!

“走!”林惊风一把拉起顾影怜,毫不留恋满地滚落的珍宝和正在争夺厮杀的乱兵,带着明尘,几个起落消失在弥漫的浓烟中。身后,是争夺财宝的嘶吼与刘震家仆最后的绝望哭喊。千年宝藏,就此深埋于血火之下。

奉天被围,帝国危殆。兴元元年(784)春,名将李晟临危受命,集结散卒溃兵,誓师收复长安。五月,总攻开始!

通化门、春明门杀声震天,地动山摇。北辰医寮,这抵抗暗流中的灯塔,灯火彻夜不息。

情报中枢:林惊风凭高深武功,如夜枭般潜行于残垣断壁间,结合张阿大、王老实等坊众观察到的叛军(朱泚部)调动、粮车去向、哨卡位置,尤其永崇坊周边及皇城几处年久失修的矮墙,绘制成详尽的布防草图。顾影怜则用特制药汁(遇火显形)密写于看似普通的葛布内衬,由林惊风亲自或通过绝对信任的渠道(如伪装成拾荒者的张阿大),交予渗透入城的唐军精锐斥候。一份标注着“永崇坊西墙根狗洞可通光宅坊废院”的草图,后来成为一支唐军小队奇袭叛军侧翼的关键路径。

药石支援:林惊风、顾影怜、裴清漪、绿竹、明尘甚至伤势稍好的张婶和王二丫,日夜轮班捣药、熬膏。简陋的工坊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提神醒脑的薄荷苍术散、止血生肌的白及三七膏,被小心包裹,同样通过隐秘渠道,源源不断送至前线浴血奋战的唐军士卒手中。

临时医所:医寮大门在深夜为负伤逃入永崇坊的唐军士卒或无辜被波及的平民悄悄打开。处理箭伤、刀创、烧伤……条件简陋,但林惊风妙手回春,顾影怜等人竭力协助,硬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不少性命。一位被流矢射穿大腿的年轻府兵,在取出箭头包扎好后,对着林惊风重重磕头:“谢炼师活命之恩!待杀光叛贼,俺再来拜谢!” 裴清漪在一旁默默递上温水,眼中既有悲悯,也有一丝坚定。

五月二十五至二十八日,惨烈的巷战在长安每一寸土地上展开!李晟大军在林惊风提供的精准情报指引下,迅猛突击,拔除据点,切断叛军联系。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垂死哀嚎声昼夜不息,永崇坊的墙壁都在微微震颤。坊民们蜷缩在家中或医寮地窖,听着外面的修罗场,面色惨白,却无人哭泣吵闹,只有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张阿大握着铁钎守在后门,王老实把最后一点黍米熬成稀粥分给孩子们。

五月二十八日,震天的欢呼声终于压过了喊杀!一面残破却依旧猎猎飞扬的唐军旗帜,插上了朱雀大街的残存望楼!长安光复了!

七月初,德宗还京。李晟封西平郡王,位极人臣,画像入凌烟阁。荣耀加身的他,未着王服,仅一身半旧常袍,仅带两名亲随,亲临永崇坊那不起眼的北辰医寮。

卸去甲胄的李晟,眉宇间带着疲惫,却依旧英武逼人。看到开门的林惊风身边站着一位清丽襦裙女子,他明显一怔。

“法师,别来无恙!”李晟抱拳,目光炯炯看向顾影怜,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寻,“这位是……?”

“贫道弟子,顾临川。”林惊风淡然道。

李晟先是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哈哈!原来昔日汧阳军营那位机敏果敢的顾炼师,竟是红妆!本王……不,李某眼拙!法师有此芝兰玉树般的高徒,真乃福缘深厚!”他收敛笑容,退后一步,整理衣袍,对着林惊风和顾影怜,郑重地、深深地长揖到地:“长安光复,二位暗中传递军机、接济药石、救治将士之功,于国于民,恩同再造!晟与三军将士,感念于心!请受李晟一拜!”他深知,那些精准到叛军灶台位置的情报图,那些救命的药散药膏,在绝境中意味着什么。

“王爷言重。”林惊风还礼,依旧平静,“为国为民,本分而已。此乃长安百姓同心,永崇坊邻舍协力之功。”顾影怜亦盈盈下拜,看着这位传奇郡王风霜染鬓的容颜,想起汧阳军营共抗铅毒、长安血火中并肩守城、如今共庆光复的种种,恍如隔世轮回,心潮澎湃,只化作一句:“王爷辛苦。”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硝烟渐散,长安在焦土与废墟中艰难喘息,空气中弥漫着烟尘与隐约的血腥气。北辰医寮的灯火,经历血与火的淬炼,愈发显得坚韧而温暖。熟悉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无声地抚慰着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和城中惊魂未定的人们。

灯下,顾影怜整理着兵乱中记录下的验方——那些用草木灰与灶膛炭条匆匆写下的止血土法、应对惊厥的穴位、处理烧伤的步骤。墨迹歪斜,却字字沾着血泪。她回望这惊心动魄的四年:初入长安时对盛唐余晖的憧憬、亲历刘晏之死感受到的朝堂倾轧、回纥商队惊魂显露的异族威胁、泾原兵变时目睹的帝国崩塌、刘震埋宝映照的末日疯狂、复京巷战中经历的惨烈与坚韧……盛唐的绮丽幻梦早已碎尽,中唐的粗粝、挣扎与不屈,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入了她的骨髓。她懂了,任何时代的芸芸众生,都不过是在与生存本身进行着永恒的搏斗。真正的力量,或许不在于改变时代的洪流,而在于洪流冲击之下,能否守住心中的方寸之地,能否对身边之人,尽其所能。

林惊风静坐一旁,指尖缓缓拂过那根饱饮鲜血的枣木杖,又轻轻摩挲着李晟所赐的“神策行营采药使之印”。灯火在他沉静如古潭的眸子里跳动,映不出丝毫波澜,唯有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坚定。

“法师,”顾影怜放下炭笔,望向窗外尚未散尽的沉沉暮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份劫后的宁静,“历经这许多劫波,人……究竟为何而活?”

林惊风并未即刻应答。他的目光亦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长安城鳞次栉比的屋脊,投向辽远深邃的时空彼岸。许久,那平和如古井深潭的声音,才在药香氤氲的斗室中缓缓漾开,似北辰之光洞穿沉夜:“心游于淡,气合于漠。顺天之时,安吾之分。疗世间之沉疴,守灵台之明灯。纵长夜晦暝,北辰自照幽明。”

灯火微微摇曳,将二人渊默的身影长长投映在斑驳的土壁上。北辰医寮这豆大的一点微光,宛如一叶扁舟,浮沉于历史洪流的滔天浊浪之中。斗室的窗户上,映出两个渺小身影——他们正竭尽所能,抱持着内心的“道”,守护着所能守护的微光与人迹。这,便是他们在天地倾覆间的立足之地;这,亦是乱世之中,不昧的星辰幽光。

顾影怜凝视着那跳动的灯火,感受着斗室中的药香与身旁无声的坚守,一种澄澈的了悟在心底升起:无论乾坤如何翻覆,是海晏河清抑或狂澜怒卷,人所能为者,不过是俯仰无愧于此刻——持守良知,笃行当下,使眼前光阴不负本心,不负生命赋予的须臾。这便是生之真义,如灯照暗,虽微而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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