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胤礽朝我走进,心里忽然有些忐忑,不知何时,我的手被他轻轻攥住,他轻柔地把我搂在怀中,轻声道:“晴栀,峰回路转,你还是来到了我的毓庆宫……当初我把怀表还给你,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日你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作为皇太子,我做不到……”
我低下头:“太子爷……”
“可是,我仍然要不甘心地问一句,晴栀,你,到底愿不愿意,我一句话,就可以……”
胤礽正说着,一道寒风“扑”地一下拍打着门框。我缄默不语,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四下里漆黑一片,唯有那盏烛火晃动着,迷乱的光影打在他脸上,阴暗交叠,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岿然定立,灼灼地盯着我。
我低了头:“太子爷……蜡烛……快烧完了……奴婢这就去……”话为未说完,我转身欲走,想要去开门,他忽地一下抱住我,在我未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刻,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让我脑海中轰然炸响,打乱了我所有思绪。
那个唇畔、极其柔软的唇畔,此刻却封锁住了我的身体,炽热的气息在我们唇齿间辗转缠绕,近乎狂虐的触碰昭示了压抑已久的**。这**,仿佛已沉积许久,只在一瞬爆发!
此时此刻,我无法行动,无法思考,全无意识地瘫软在他怀中,全身再无一点气力……不知过了多久,我将要不能呼吸时,他的唇才渐渐离开。我被动的攀住他的腰,大口喘着气,想动却动不了。他将我紧紧箍在怀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粗重的喘息扑在我鼻尖。
“晴栀,你是否愿意?”他仍然是询问着我,可是语调里却带了些不可置疑的强硬,“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是府里的庶福晋!”
我本能地想推开他,刚想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微微侧头,只嗅到他衣襟上艾叶的熏香。
愿意?于胤禛而言,我已经只是一个棋子,或许将来还会成为一颗弃子。可是在太子爷那儿,那个在河边陪我放花灯的太子爷、那个向我倾诉自己苦闷的太子爷、那个温柔地将披风披在我身上的太子爷?我,愿意么?愿意就这样投进太子的怀抱之中?他在史书上飞扬跋扈、狂傲不羁,却偏偏对我这样执着?在这毓庆宫里,我也曾受尽折磨,除了他会这样在乎我,还会有谁?若是真的就这么从了他,我会得到什么?侍妾的名分,然后呢,成为历史上连名字都没有的废太子姬妾?
愿意么?愿意么?我想着,他的唇吻住了我的额头,划过鼻尖,一直到唇角,炽烈而温柔,不断地撩拨着我的情绪。我的处境、我内心深处的慰藉、太子妃有意无意地抬举,一切地一切仿佛都在劝我接受他。
也许,他会好好待你的,哪怕他将来结局凄惨,你只要享受现在,享受现在的柔情蜜意,享受短暂的荣华富贵……顺从吧……晴栀,你何必抗拒呢?轮地位,他是太子,你是宫女;论力气,他是常年习武,而你是只是个文弱女子。你挣脱不开的,顺从吧!
他在耳边呢喃着:“晴栀,晴栀……”顺手揭开了我衣襟上的盘扣,一个一个盘扣被揭开,衣衫滑落,一阵寒意让我逐渐清醒。
不!我不要顺从!我才不是毓庆宫里任人摆弄的宫女!我是一个有头脑、有思想、独立而清醒的现代人,不是谁的附庸!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胤禛安插进府的女间谍,其次才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我是舒晴栀,生活在三百年后的舒晴栀,我生活在自由平等的的现代社会中的舒晴栀,我崇尚自由平等的爱情。即便现在的自己微小如草芥,即便现在的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即便他现在对我很好,也不可以!
哪怕是在清朝,我也要为了自己而活,不要做谁的附庸!
不信命、不信运,我只信我自己!
“不要!”我张了张嘴,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坚决,而清楚。
这两个字,他听得真真切切,他的身子震了震,看向我。
我开始挣扎,虽然撼动不了他,却依旧努力着。
他开始慌乱,更紧地箍住我:“晴栀……”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我肩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声“晴栀”入耳,敲在了我的心间上。
遂而,我停止了挣扎,双眸含着泪水望着他:“太子爷……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包城公子,我请你,放开我……”
他彻底僵住了,炽热的温度在我身上褪去。
“太子爷,对不起……”我说。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入,照在他脸上,朦胧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角边的一滴泪。
他转身,递给我一件外衣,我一把扯过来披着推开房门,仓皇逃窜。
不记得过了多久,我站在漆黑的走廊上,拐角处闪过一道昏黄的光影,一盏灯被人提着,由远而近,缓缓向我走近。
一双精致绣面的花盆底停在我面前。
我浑身发冷,心剧烈颤抖着:“求求你,把灯熄灭了,不要让别人看到我。”
灯转瞬就熄灭了。
我噙着泪水,看着来人,太子妃的脸在寂静的黑影之中,显得愈发恬静、柔和,望向我时,眼神之中居然包含着意思怜悯的温情,是任何虚情假意都伪装不了的。
“你……”她轻启朱唇,“当真不愿意吗?”
我跪下:“奴婢不敢……太子妃和太子爷琴瑟和鸣,奴婢诚惶诚恐,实在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意?”一声苦笑回荡在冷风中,她轻叹一声,“也罢。”一只白皙的手停在空中,我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由她扶我起身。
又静了片刻,她朝身边喊道:“紫娟。”
林紫娟闻声而来,见我的模样,愣了一下,复又拿出准备好的披风给我披上。我则靠着紫娟的臂弯,轻声呜咽起来,她拍着我的背脊,安慰道:“没事了……晴栀……没事了!”
我被紫娟搀扶着,走了几步,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太子妃……你……”
睿妍脸上似乎有了些歉意:“你性子倔强,这我知道。你若是真的被强迫着跟了太子爷,你只怕会怨我……”复又叹息。
“对不起”她道,我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一股出身高贵的女人、一个早已贵为太子妃的女人,居然亲口跟我这个蝼蚁般的宫女道歉!
“所以,你出现在此,是为了等我?”我忍不住发问。
“是。我亲眼所见那个怀表,自你罚跪那日起,我便认出了你。”她看着我,神色凝重,“我知道,太子爷心悦于你。许多宫女巴不得被主子看上,可你,却是个例外。”
“太子妃……您居然早就知道我……”我垂了眼眸。
“是。我是太子妃,该有容人的度量。身为太子妃,我必须知道,讨太子爷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她这番话言简意赅,说出了古代女人以夫为天的现实,她们没有半点自主权,“可是,我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还没准备好吗?”
我抿抿嘴,不肯定,也不否定。
睿妍走进我,给我系紧了斗篷的带子,握住我的手,柔声道:“今儿这事,是我考虑得不周全。别怕,这毓庆宫有什么事,有我替你做主。”
我点了点头,嘴角酸涩。
“紫娟,带她回去吧,好生照看。”
睿妍转身又走了几步,回头看我:“对了,太子爷,只是太冲动了,别怨他,他在乎你的。”
接下来的几日,我没有在书房上值,那些宫女都传我笨手笨脚得罪了太子,抑或是用肮脏地想法揣测我,随后又散布一些流言蜚语,这些都被太子妃压下去了。我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怕自己又见到胤礽。
我不敢怨任何人。
怨太子爷吗?可是你当初为何非要撩拨他?
怨太子妃吗?可是她从小以正妻的标准培养,三纲五常要求她贤良淑德,为夫君纳妾也是无可厚非,或许她真的误会了什么。
这些天我都在太子妃的望月楼当差,其间虽有一些风言风语入耳,诸如“倒贴上去不知廉耻”、“太子爷不要的便宜货色”,但太子妃都压下去了,并把那些言语刻薄、捕风捉影的人惩罚了一顿。
几月过去,我依旧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
我在太子妃身旁,兢兢业业,不敢半分懈怠。平日里给温惠格格讲讲故事,又或是想些什么新奇的点子想法,来讨温惠格格的欢心。日复一日,温惠格格愈发喜欢我了,喜欢我给她讲的《格林童话》、喜欢我给她做的诸如蛋挞、双皮奶这样的精致小点心,喜欢我陪她玩跳房子之类的小游戏。
太子妃含着笑脸看我和温惠,这是我难得感受到岁月静好的时刻。
直觉告诉我,太子妃是个贤惠善良的女人,是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至少,她现在还护着我。
光阴流转,毓庆宫中愈发沉寂,寒气浸透每一方砖石,令人心悬不已。而那最刺骨的寒意,源自那位高居宝座的主子日渐消沉的境况。
“明儿当差,可得小心些,可别惹恼了咱们主子。”小太监低声细语着。
“啊?为什么呀?”一个消息不灵通的宫女问道。
“哎!唉,这两日你没当值,不知道外面的事。前儿咱们爷在南书房惹怒了皇上,被皇上禁了足,说是这三日都不准去上朝。这些日子,不要触这位太子爷的霉头!”
我听着他们低声细语,心里暗自计较,到底是什么事,让这天家父子闹得这么不愉快。如今是康熙四十六年冬,明年,是一废太子的年份!想来,这时候,正是他们父子关系紧张的时刻。
我漫不经心地在太子妃的院子的小厨房里蒸红豆,紫娟忽而出现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的一个激灵:“啊!”
“晴栀……那个……我想跟你换岗……”她搓了搓衣角,低下头去,似是没有勇气直视我。
“你忘了吗?上次你替人家洗衣裳,人家反倒倒打一耙,诬陷你故意损坏林侧福晋的衣裳,这些事你都忘了吗?更何况,周楠姑姑不是说了,不允许别人代做差事吗?”我赶忙推脱,但是看到紫娟扯住我衣袖的手,看着她垂泪的脸,我好像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太子爷心情不大好,我怕触了这个霉头。更何况,林侧福晋本就不喜欢我,她千防万防,就是不想让我这个庶妹有机会接近太子,有机会越过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若是我去,我怕她……”说着,她拿手绢抹了抹眼泪,“晴栀,这毓庆宫里,只有你不趋炎附势,只有你好心肠,也只有你会帮我了,过了今晚,你要我帮你做什么都行……”
在紫娟的软磨硬泡下,我去回禀了周楠姑姑,当晚,就来到了太子爷的书房。
我端着茶盘推开书房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书案前的胤礽,仍旧是那身松垮的白色长衫,往日只觉得清雅,今日看来却显得憔悴。听到声响,他抬头,向平常一样,朝我笑,我手腕一抖,满登登的茶水泼在了托盘上。
“太子爷,奴婢该死。”
他没有理我,只是自顾自地拿起毛笔,在砚台上沾沾墨,继续写着。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唯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因此,只是默默转过身去。把茶蓄满,轻轻放在案前。
我悄然退了半步,隐入他的视线死角,双手拢进袖中,静立无声。这个位置恰到好处——我可以打量他,没有任何顾忌地打量他,打量这间屋子。
而他,唯有转身才能察觉我的存在。短暂的沉默后,待那微妙的局促感散去,我的视线便牢牢锁住了他。
一本《孝经》被随意地搁置在桌几上,翻得泛黄的书页停留在《孝治》这一章节:“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欢心,以事其先君……’”
昔日圣明的君王以孝道治天下,历史上的康熙大帝也不例外,自是以想比肩先贤,效仿贤明圣主的德行。可是让胤礽抄写《孝经》是怎么回事?是指责他不孝吗?
这时,胤礽搁下了笔,端起茶盏开始喝茶,而后,他静坐着,稍作休憩。他从小接受严苛的皇家礼仪训练,如今一举一动都透着教养。端坐时背脊笔直,眉眼间自带一股正气。他穿着八成新的素白长衫,熨得一丝不苟,梳得油亮的发辫用新编的黄绳扎着,腰间那块羊脂白玉在衣摆间若隐若现,温润莹透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他的坐姿很安静,周遭安详得让我误以为今晚只是平常的一夜。
直到我听见“哐当!”一声。门板被猛地撞开,重重砸在书架上。一个踉跄的身影冲进来,发疯似的扑向书桌。我吓得后退半步,只见那人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那眼神涣散得像熬了几天几夜,却死死钉在胤礽脸上。我不认识他,但我在心里猜测,他和太子肯定关系匪浅。
“怎么了?”果然,胤礽立马从椅子上跃起,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接住他快要跪下、摇摇欲坠的身体。
“太子爷……”那人悲怆道,“虽然在外尊卑有别,但是……按照亲缘,奴才应该叫您一声表哥……”
胤礽紧张地看着他,直到他带着哭腔说出下一句:“太子爷,我阿玛,他已经死了……”那人抹了抹眼泪,“太子爷,奴才命不足惜,求求你看着先皇后的份上,保全赫舍里家其他无辜的人……”
茶盏打翻在地上,茶水沾湿了《孝经》上《孝治》那一页,抄了一半的宣纸染成一团墨黑色。
我适时退下,待到太子爷派人送他那位赫舍里家的表弟离开后,才敢重新回到这个书房。
“晴栀……你看到了吧,高门大户,也未必关系密切。如今我的阿玛都斥责我不孝……”胤礽坐在桌几前,他仍是背对着我的,“先是叔姥爷,再是格尔芬、阿尔吉善他们,现在又是谁?”他忽然呜咽出声,“皇阿玛,你告诉儿臣,这就是您的父子恩情吗?大家都说你最疼爱我,可你却杀了许多人,让他们再也无法靠近我……让我的身边只有您一个阿玛!”
冬日的寒夜伴随着寒凉与萧索,我站在逼着狭小的书房里,忽然感觉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冷得我双腿打颤。
这本该是最平常的一个晚上,暗潮汹涌,里头埋藏在胤礽心中多年的忧伤。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想,在这其中,康熙皇帝和皇太子胤礽之间的父子羁绊,正是心有千千结中的重要一环。
“叔姥爷十四岁入朝,跟随皇阿玛擒鳌拜、驱沙俄、随驾出征噶尔丹。他为皇阿玛鞍前马后,他本该是一介功臣,却被皇阿玛怒斥是‘本朝第一罪人’……”
叔姥爷?他实在说康熙朝的索额图吗?
见我不语,他接着道:“你猜他怎么死的?皇阿玛将他囚禁在狱中,活活饿死!皇阿玛,你怎可如此狠心,连棺材都不给他?你怎可如此狠心?如今又要对着其他赫舍里家的人下手?”
胤礽重重的一圈砸在墙上,喘了口气。我斗胆朝他走进,他忽的把脸偏过去,不让我看。
他哭了,哭了……我看到他脸上分明的泪水。
或许,我应该做些什么来安慰他。我从怀中掏出一抹白色绢帕,朝他走进,他没有接我的手帕,只是抱住我,我毫无准备,挣扎了一下,困在了他的怀抱之中。
他见我停止挣扎,只是含着泪看着我的脸:“你……”
“太子爷,哭吧……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我紧了紧手臂,回应着他的拥抱。
“嗯?”
“太子爷,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好受些!”
他没有再说话,只有一股潮热的气息顺着我的鬓边流入,领口,已然湿了。
又是好不容易憋出来一章。
我写的时候心惊胆缠,女主没有**,女主捍卫了作为现代人的尊严!
不过嘛,难得和太子有那么一丝温情的时刻。
接下来女主还是会继续当间谍的。
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过琼瑶老师的作品《心有千千结》,书名是化用的这个诗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个作品讲的也是女主陷入父子之间复杂关系的故事,被改编进了电视剧《花非花雾非雾》之中,成为白海华的情感故事线。
我写到这里在想,女主要不要陷入麻子和麻宝的父子关系调停纠葛之中。毕竟,写了这么久,女主都没见到麻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