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之前的打斗耗费了太多心神。
楚温酒昏昏沉沉地睡在盛非尘怀里,他脸色依旧苍白,脸色烧得有些红。
“大半夜的,把我叫过来,你最好是有事。”
玲珑玉杵晃动,苏怀夕提着药箱缓步走了进来。
“他发热了。”盛非尘说。
“就这么点小事?”
苏怀夕看到躺在盛非尘床上的了忘之后,气得有些想笑,
“你不在意自己身上要命的重伤,你这……人家发了一点热,你这么担心?”
“你……”
苏怀夕脸色有些不好,心里的话都憋着没说,又扫了几眼了忘后,没好气地说,
“他自己不是游医吗?”
苏怀夕看着眼前之人虚弱的表情,再次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迁怒。
即使盛非尘选择他,她也不应该生气。
她不应该因为喜欢楚温酒而敌视这个游医。更何况她对他的初印象还算不错。
“他怎么样了?”盛非尘避而不答,哑声开口。
她扫了几眼楚温酒,然后直接从药箱里摸出一个药包药,又加了几颗药丸递过去:
“退烧的,他身上的那些小伤口我都给他包扎过了,没什么事,估计太过劳神,又没有休息好,发热了。”
“叫醒他,温水冲散药汤,送服即可,这几天就好好养着吧。”
“没事我走了。”
说罢,苏怀夕就要整理要箱子离开。
“等等……等他喝了药你再走吧。”
苏怀夕:“?”
苏怀夕冷笑一声,收着药箱,没应声。
“阿酒,别睡了。”盛非尘唤了一声,“起来吃药。”
阿酒……
苏怀夕听到这声称呼,又听到盛非尘从未有过的柔软语气,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巧合,没准是个巧合……”她告诫着自己不要生气,只是脸色越发有些不好。
白瓷药盅冲开了药汤,空气中散着浓郁的苦药味。
盛非尘倒了一碗,将楚温酒扶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很轻:“阿酒,喝药。”
楚温酒睡得半梦半醒,睡眼惺忪,柔弱无骨地就着盛非尘的手喝了一口药汤。
药汤的苦涩刺激着味蕾。
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下一刻,药汤全部吐了出来。
“怎么了?”
“苦……太苦了。”楚温酒伸手要去拿茶盅,想就着清水冲淡这苦味。
苏怀夕这是加了一碗黄连吧?公报私仇你!
楚温酒苦得泪眼迷蒙,委委屈屈地吐了吐舌头。
盛非尘蹙眉,立刻跟着喝了一口。
确实是太过苦涩。
他看向了苏怀夕。
苏怀夕微微张嘴,话没出来,她倒是没想到盛非尘也跟着喝,只冷声开口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没事。”
楚温酒看着盛非尘这般紧张地模样,心中微动,然后笑了笑,说了句,“多谢苏谷主。”
然后闭着眼,剩下的药汤一口气喝了下去。又连灌了两杯茶这才罢休。
“我想吃龙眼。”
楚温酒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浑圆新鲜的龙眼,靠在盛非尘怀里说。
“好。”
盛非尘语气放软,再没有往日的凌厉,立刻点点头,亲自剥了起来。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深情眷恋。
苏怀夕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蹙着眉头,恍若看到了什么稀奇场景。
但盛非尘脸色不变,和个没事人一样。
搞搞清楚,到底谁是重伤。
苏怀夕气笑了。
若是这样还不能分辨出盛非尘对眼前这病秧子的心思,那她未免也太傻了。
扫了一眼睡眼迷蒙的床上那病秧子之后,只觉得是自己瞎眼了,第一次见面,怎么会觉得这人挺好相处的?
脸长得一般,但是性子倒是和楚温酒学了个十成十。
“了忘公子,这么柔弱不堪,饭总是要自己吃的吧?”
她实在憋不住了,冷冷开口。
“盛非尘,你哪找的这个替身,小照夜机敏伶俐没学会,这柔弱不能自理倒是学了个全。”
“你脑子还清醒吗?别是给人下了降头?”
“苏谷主,为何如此敌视我,莫不是,在为楚温酒鸣不平?”楚温酒问。
“呵。”苏怀夕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多谢了。”楚温酒笑意盈盈地开口,并不恼怒。
“你谢什么?”苏怀夕脸色难看,带着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盛非尘,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眼前还在笑着的病秧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心中想法未定,她眼神复杂地在盛非尘和这病秧子之间流转,心中满是疑惑。
楚温酒狡黠地挑了挑眉。
随后,他当着苏怀夕的面,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苏谷主,好久不见。”
他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平静,这张艳绝天下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带着几分苍白清冷。
苏怀夕:“……”
是楚温酒。
苏怀夕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再三打量,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你……你真是楚温酒?真的是你?”
楚温酒笑着点头:“是我,货真价实!”
苏怀夕因为太过激动上前抓住了楚温酒的手腕,碰到了楚温酒的伤口,楚温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你轻一点。”盛非尘沉声开口,眼神里满是不满,占有欲几乎要喷薄而出。
苏怀夕心神震荡,根本没顾得上盛非尘,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温酒,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垂丝之毒……你竟然还活着?”
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的毒,已经解了?”苏怀夕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楚温酒神情未变,没有直接回话。
苏怀夕见状,素手一翻,随即两指搭在楚温酒的手腕上,细细探查着他的脉象。
片刻之后,苏怀夕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怎么了?”
盛非尘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怀夕的表情。
苏怀夕声音带着几分惊叹:“这脉象……经脉错落,残毒未解,内力枯竭,心脉俱损,可偏偏又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在强行维系。这简直就是奇迹!楚温酒,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楚温酒并不隐瞒,只是淡淡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这还得多谢无相尊者。”
“不必再倚靠旁人,我会救你。”
听到无相的名字,盛非尘脸色有些不好,他下意识拉住楚温酒的手,眼神坚定,
“无垢心法我已然记在心中,既然有这心法在,便没有人可以带走你。”
楚温酒看着他满身的伤口,并没有接话,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盛非尘,我饿了,想喝你亲自煮的鸡汤。”
苏怀夕:“?”
盛非尘缓缓点头,松开了手,只说了句等我,便起身走了出去。
苏怀夕哪里还不明白,楚温酒这是故意支开盛非尘,想和自己单独说话。
她看着楚温酒这病殃殃的样子,以及那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死气,又想起盛非尘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痛和偏执,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垂丝之毒是天下奇毒,根本无药可解,世间也不存在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
或许,到最后,盛非尘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苏怀夕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缓缓开口:
“你用的药,是无相尊者给的?”
楚温酒点了点头,事无巨细地解释道:“是一颗叫九转还魂丹的药,苍古山老仙师留下的。吃下去之后,我睡了整整三年,而今醒过来也不过月余。”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难辨,看着苏怀夕认真说道:“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你我都知道,垂丝之毒不可解。”
“那你支开盛非尘是为了和我说什么?”苏怀夕问。
楚温酒道:“今日能见到苏谷主,亦是缘分。我想与你说的是,我左右不过两月的事,不准告诉他。”
他指的是盛非尘,
“一个字都不许提。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最后的日子,无论结局如何。”
苏怀夕面色有些犹疑,忍不住劝道:
“盛非尘已然拿回了无垢心法,只要他能修炼到第九层,便有把握为你易筋伐髓,去除垂丝之毒。你为何不告诉他?”
楚温酒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的日子本就不多了,盛非尘虽是天纵奇才,但让他在短短数十日之内修到无垢心法最高层,不是为人所难?”
“纵使盛非尘天纵之资,修成心法,能够为我易筋伐髓,终究只有两成把握。为了这微薄的两成把握,他要付出的,是自己的性命……”
“可,盛非尘他愿意。”苏怀夕打断他道。
“是啊,他愿意的,可我扪心自问,我不愿。”
“这些话,你可曾与他说过?”苏怀夕沉凝开口。
楚温酒摇了摇头。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怅然:
“盛非尘他有大好的人生,我不愿他用自己的命,去换这渺茫的可能。他还有很多机会,足够去看这大好河山,也足够去做他想做的行侠仗义之事。光明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杀伐不断的邪教,如今的他,行事已然足够与正派抗衡。天下武林需要他,百姓也需要他,他该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
苏怀夕蹙眉摇头:“你又是如此,若是盛非尘知晓真相,怕是会疯。”
她带着怔忪的眼神看着楚温酒:“众人皆道盛非尘绝情,大义灭亲,杀亲舅舅,叛出师门六亲不认。但我却觉得,这世间,怕是没有比你更绝情的了。”
“你把自己算计进去,痛得却是他,这样想来,盛非尘才是最可怜的。”
楚温酒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沉默片刻,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
“不值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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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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