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江临被安排在紧邻槐十七主院的一间精致客房里。房间布置得清雅舒适,一应俱全,显然早有准备。
砚离对新环境充满好奇,迈着优雅的猫步四处巡视,最后在铺着柔软锦垫的窗边小软榻上满意地蜷缩起来。
临睡前,江临想起槐十七那脱口而出的“同床”建议,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踱步到书房门口,见槐十七果然还坐在书案后,就着灯火批阅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卷宗,侧影在光下拉得长长,带着几分平日罕见的专注与沉稳。
江临屈指敲了敲敞开的门框,引得槐十七抬头望来。
“怎么?”槐十七放下笔,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江临倚着门框,嘴角噙着一丝戏谑:“来看看落难家主是否需要睡前故事服务?”
槐十七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那点家主的沉稳瞬间被熟悉的狡黠取代。
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江临,拖长了语调:“睡前故事就不必了。不过……”他眼中闪过促狭的光,“你要是反悔想过来挤挤,现在还来得及。不过,我得提醒你,跟我一起睡的话,明早可是要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典礼的,我可是为你好,让你能多睡会儿。”
江临挑眉,回敬道:“不劳费心,我一个人睡更安稳。”说完,也不等槐十七再回话,便干脆地转身回了客房,顺手带上了门。
隐约还能听见书房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笑意的“没良心”。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槐家便已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忙碌的气氛。
江临被轻微的响动唤醒,在侍者的引导下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槐家为他准备的、与他气质相合的月白色暗纹长衫,既不失礼,也不会过分喧宾夺主。
典礼在槐氏宗祠前的巨大广场上举行。现场布置得极尽古朴与威严,旌旗招展,符文隐现。槐家的族人们,无论长幼,皆身着正式礼服,按序而立,鸦雀无声,唯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作响。
江临被引至观礼区最前方。他原本打算如同一个真正的护卫般,站在槐十七座椅侧后方,既能观察全场,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然而,他脚步刚顿住,手腕便是一紧。
只见已穿戴整齐的槐十七,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他今日的装束远比昨日书房中所见更为华丽隆重,头戴嵌有宝玉的玄色高冠,身着繁复层叠的玄端礼衣,以金线银丝绣满了古老的预言符文与星辰图案,宽大的袖摆与衣袂垂落,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气质清贵凛然,仿佛真是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神祇后裔。
此刻,这位神祇后裔却不顾台下无数道目光,直接伸手,不容分说地将江临拉到了自己身侧,那里早已设好一张仅略次于主位的座椅。
“坐这里。”槐十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松手时,指尖甚至若有若无地在江临腕间轻轻按了一下。
江临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他瞥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槐十七,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落座。
心中却暗道:这排场,这位置……看来这“保镖”的待遇,未免太高调了些。
冗长而繁琐的典礼流程开始了。
祭祀天地,告慰先祖,诵读训诫……一环扣一环,庄严肃穆,不容丝毫差错。
槐十七作为主角和家主,始终端坐于主位,脊背挺得笔直,面容沉静,应对着各项仪式。
作为家主,时而需要起身祝祷,时而需接受族老献礼,时而需朗声诵读大段艰涩古老的誓词与祷文,全程竟无一次低头看稿,流畅自如,仿佛那些冗长复杂的文字早已烙印于心。
江临看着他在恢宏仪式中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模样,忽然想起在之前副本里,槐十七那份过目不忘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练出来的,江临心下恍然。
时间缓缓流逝,月亮渐渐升起。
典礼仍在继续,庄重,但也无可避免地变得枯燥。
江临安静地坐在一旁,起初还能保持专注,但随着仪式进行到一些相对重复的环节,他不免感到些许无聊。
目光掠过身旁之人,只见槐十七依旧维持着完美的仪态,连唇角那抹象征性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都未曾改变,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然而,江临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宽大华美的礼服袖摆之下,槐十七置于膝上的手,指节因长时间维持姿势而微微泛白。
一个有些恶劣的念头,悄然在江临心底滋生。
他不动声色地,在宽大桌案的掩护下,轻轻抬起了脚。
隔着靴子和对方那质地光滑的礼服下摆,他用脚尖,极轻、极缓地,蹭了蹭槐十七的小腿侧方。
动作轻微得如同蝴蝶振翅。
下一秒,江临清晰地看到,正在聆听一位族老陈词的槐十七,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他那原本流畅而平稳的发言,出现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短暂的停滞。
随即,那双一直平视前方的金色眼眸,倏地转向了江临。
虽然这异样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槐十七便迅速调整呼吸,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家主面具,继续未完的仪式,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方才那一刻的真实情绪。
江临若无其事地收回脚,端起手边的茶盏,借着抿茶的动作,掩去了唇角那抹得逞般的、极其浅淡的笑意。
呵,家主大人,也不过如此。
这一整日,槐十七几乎纹丝未动地端坐于主位,承受着典礼的繁重与族人的瞩目。
当月亮落下,宾客散尽,槐十七终于允许自己松懈下来。他抬手揉着酸胀的眉心,长长舒出一口气,转向身旁的江临。
那双总是盛着算计或戏谑的金色眼眸,此刻才终于被疲惫软化,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专注。
“总算结束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设防的沙哑,微微侧头看向江临,嘴角牵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今天,多谢你了。”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安静,远处收拾场地的细微声响像是隔着一层纱。
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氛围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就在这时,江临却开口了,声音清晰平静,像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水面:
“你转我的那二十万积分,首付之外,剩下的两万,我现在还你。”
槐十七脸上的柔和瞬间凝固。
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金色瞳孔里那点因疲惫和放松而生的朦胧暖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措手不及的怔忪,和一丝迅速被掩饰下去的……受伤。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我不缺这点积分”,或者“你不用这么着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自己很在意,很可笑。
江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他利落地操作着个人终端,指尖在光屏上快速点划。
【收到玩家“江临”转账:20000积分。】
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槐十七看着转账信息,只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更重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却有些失败,最终只化成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行,”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两清了。”
他刻意避开江临的视线,望向远处渐沉的月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无所谓。
江临操作完终端,空气凝滞,槐十七只觉得暮色带着凉意一点点渗进心里。
他刚想说句什么打破沉默,却见已转身欲走的江临停下了脚步。
江临回过头,门旁灯笼的光恰好勾勒着他的侧影,给他清隽的眉眼染上了一种罕见的温柔。他看着槐十七,眼里含着极淡的笑意,轻声开口:
“十七。”
槐十七心头猛地一跳。
“成人礼快乐。”江临说。
那一瞬间,槐十七只觉得所有沉闷和委屈都被这声呼唤与祝福熨帖平整,耳根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家主大人,”江临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随意,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忙完正事了,明天跟我去竞技场松松筋骨?”
失落瞬间被雀跃取代,槐十七几乎没任何犹豫,脱口而出:“好!”
江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身影渐渐消失在廊道尽头。
槐十七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槐小雨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笑嘻嘻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啧啧,哥,嫂子看来把你拿捏得死死的啊。”
槐十七回过神来,耳根更红了,却故意板起脸:“瞎叫什么嫂子……他肯定不爱听。”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点认真的纠正:“叫江临哥。”
槐小雨看着他哥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
槐十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揉了揉后颈,望着江临消失的方向,无奈又纵容地低声叹道:
“没办法……你江临哥,他是真会啊。”
槐十七:他好会,还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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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成人礼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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