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咒术师的话音落下，场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下一刻，咒术师率先行动。
只见他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背部的位置猛地鼓起、扭曲！紧接着，数条由漆黑咒文凝聚而成的、形似蜘蛛腿的长肢穿过黑袍，骤然伸出！
这些肢体完全由流动、扭曲的符文构成，散发出不祥而冰冷的气息。它们灵活地向后探出，精准地搭上后方巨树粗糙的树皮。
更令人惊异的是，咒术师的本体甚至没有转身，就这样保持着面朝众人的姿态，被那些咒文蛛腿承载着，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背对着巨树的姿态，疾速向上“爬”去，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那对兄弟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
存在感稀薄的暗哨，也就是哥哥再次对槐十七和江临微微颔首，随即不由分说，一把拉住还盯着槐十七、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血刃。
“走了。”
“哎哥你等等！我还没……”
抱怨声戛然而止，暗哨的身法飘忽，如同鬼魅，拉着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脚下也毫不费力的弟弟，选了个方向，几个起落也消失在盘根错节的树干之后。
原地只剩下槐十七和江临。
四周陷入了奇异的宁静，只有古树磅礴的生命脉动与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低语在背景中嗡鸣。
槐十七收回望向树干的目光，正准备动身，却注意到江临正仰着头，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神情，盯着咒术师消失的方向。
“怎么了？”槐十七问道。
江临像是被从某种专注的观察中惊醒，愣了一下，才收回目光看向槐十七，语气有些古怪地说道：“没事……只是没想到，我们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子。”
槐十七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思考了片刻，反应极快地追问道：“你说那个咒术师是女的？”
“对。”江临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抬头望了一眼。
刚刚，他分明看到的，是那个黑袍人身边突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扭曲攒动的“蛛”字，那咒术师就这样被交织蠕动着的“蛛”字簇拥着，一路爬上去了。
整个情景离奇又荒诞。
“很难解释……”江临最终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语气带着点无奈，“怎么说呢……看着挺别致的。”
槐十七：“……”
长得很别致的女人？
还回味这么久，这家伙不会喜欢女人吧？
他沉默地看了江临两秒，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简洁地道：“跟紧。”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选了一个方向，足尖在粗粝的树皮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道轻烟般向上纵跃而去，姿态轻捷而流畅。
真正的攀爬，此刻才刚刚开始。
江临将蜷缩成一团、明显有些紧张的砚离从肩上小心地抱下来，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然后轻轻放进自己背后那个专门为它准备、留有透气孔的背包里。砚离在里面不安地“喵呜”了一声，但终究是乖乖趴好了。
江临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准上方一处凸起的树瘤，发力向上攀去。
这古树的树干极其粗粝，提供了良好的着力点，对于身体素质经过强化的玩家而言，最初的攀爬并不算困难。
江临稳步向上爬了几米，正觉得顺利，却注意到上方不远处的槐十七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他停在了一处横生的粗壮枝桠上，侧脸对着江临，耳根透着不自然的薄红，紧抿着唇，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看哪里。
江临觉得有些稀奇，稳住身形，侧头打趣道：“这才刚开始，脸怎么就红了……怎么？是看见你的‘真爱’了？”
他本是随口一提，带着点戏谑，想调侃一下槐十七之前那场关于“真爱预言”的乌龙。
谁知槐十七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无他，这事实在是有点有苦说不出。
刚刚不过是闪过一个念头，猜测江临是否喜欢女人，这惑心古树便立刻趁虚而入。
眼前树影摇曳斑驳间，竟陡然映出江临与一个面容模糊、但身形明显是女性的陌生人姿态亲昵、耳鬓厮磨的幻象！
你还问我为什么脸红？
我是气红温了！
槐十七猛地深呼吸一下，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无名邪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事：“……没事。”
他瞥了一眼江临带着笑意的侧脸，试图转移话题，也带着点试探意味地说道，“我觉得……以你这性格，爬这棵树应该不太会出什么岔子。心思纯粹，目标明确，这古树估计也很难找到你什么明显的弱点。”
江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望不到顶的巨树，语气轻松：“嗯，可能吧。”
然而，就在江临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耳边极近的地方，响起一个极其短暂、带着清晰嘲弄意味的男性轻笑声。
“呵。”
这声音低沉陌生，带着一种冰冷的讥诮感，一闪而逝，仿佛只是幻觉。
江临动作一顿，眉头微蹙，迅速环顾四周，除了苍劲的树皮和下方的地面，什么异常也没有。
是错觉？
或者说，这就是这棵古树蛊惑人心的能力开始显现的前兆？
江临没有声张，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对槐十七点了点头：“走吧，我们继续。”
——————
江临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向上”这个简单的目标上，动作稳健，心无旁骛。
全身心投入的前提下，爬树这个目标并不难。
相比之下，他身旁的槐十七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起初的几分钟还好，槐十七的身形依旧轻灵，几个起落就将江临稍稍甩开一小段距离。
但没过多久，江临就注意到，槐十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时不时会在一些枝桠或树瘤处停顿片刻。
更让江临感到些许古怪的是，他总能捕捉到槐十七偷偷瞄向自己的视线。
那眼神有些复杂，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恍惚和探究，每当与江临的目光对上，又会迅速移开，耳根处似乎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薄红。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道这惑心古树的影响这么快就来了？
可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幻象，倒更像是……心神不宁。
在第二十几次接收到“状似无意”的眼神时，江临正好攀至他侧上方不远处。
转头见槐十七又在出神，脚下的一处着力点似乎也有些湿滑，江临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下伸出了手。
“小心点，”江临开口，手臂稳稳地悬在空中，“搭把手？”
他的本意是让槐十七借个力，调整一下重心。
然而，槐十七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看到江临伸出的手，槐十七明显愣了一下，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真实的茫然，仿佛没理解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怔怔地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些许攀爬造成的微尘的手，像是突然晃了一下神，隔了两三秒，眼神才重新聚焦。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江临挑眉的动作。
槐十七非常郑重地，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将自己的手，轻轻地、稳稳地搭在了江临的掌心。
那姿态，不像是借力攀爬，倒像是在完成某个极其重要的仪式，庄重得近乎虔诚。
江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对方略微低于自己的体温，看着槐十七那副仿佛等待加冕般的认真表情，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
他手腕微微用力，一边将槐十七带向更稳妥的位置，一边用带着戏谑的语调开口：
“怎么，槐大家主，”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在等我给你戴戒指吗？”
这话如同惊雷，瞬间劈散了槐十七周身那点莫名的氛围。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回过神来，飞快地抽回手，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胡、胡说什么！”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声音都提高了半度，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最终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声嘟囔着回敬，“……也不是不行。”
短暂的插曲冲散了攀爬的枯燥与隐约的精神压力。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继续向上。
又攀爬了一段距离，上方一处较为宽阔的横生枝干上，一个黑袍身影映入眼帘。
是那个咒术师。
他，或者她并没有在攀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树干的方向，宽大的黑袍将他的一切情绪与动作都遮掩得严严实实。
听到下方传来的动静，咒术师微微侧过头。尽管隔着面具和兜帽的阴影，江临仍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在自己和槐十七身上短暂地扫过。
那目光停留了不到一秒，咒术师便一言不发，身形一动，背后那数条由诡异符文构成的蛛腿再次显现，支撑着她以那种背对树干的方式，迅速消失在上方更茂密的枝叶丛中，仿佛从未停留过。
“啧，”槐十七望着咒术师消失的方向，轻轻咂了下舌，语气带着点感慨，“‘织影阁’的人还是老样子。”
“织影阁？”江临一边寻找着下一个落脚点，一边随口接话。
“嗯，一个传承很久的咒术师家族，行事风格……比较功利。”槐十七解释道，声音在攀爬中显得有些断续，“他们家信奉的是绝对的利益和力量，为了达成目的，手段往往比较直接。在这种考验心性的地方，他们家的人，心魔通常都不会轻。”
江临：这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啊？（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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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织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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