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邹庆突然看向他。
陆亭序看回去，没避开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没看你。”
邹庆微微敛眸，三下五除二吃完冰棍起身丢垃圾。
“我们不回去真的好吗？”，陆亭序没由来这么说，邹庆睨了他一眼。
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人挺怪胎的，有时不该聪明却聪明的过分，可该他聪明用脑的时候他就智商下线。
“不知道”
“好无聊啊”
“……”
陆亭序靠过来跟他咬耳朵：“你为什么不说话？其实你也很无聊吧，要不我们聊聊天……”
“闭嘴”，邹庆边说着边往旁边挪，陆亭序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抱怨的说：“离我那么远，都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哈，不需要”，邹庆嗤声。
“无情”，陆亭序还想说什么，发现邹庆有些呆，顿了下，话到嘴边也不知怎么的乱了奏，说不出来。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僵硬。
但邹庆确实在发呆。
他坐在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衣摆的边缘。
雪白的月光映在湖面被搅碎，熠着光如同碎银般捉人眼球。
黄昏的光线直直撒下，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琥珀色。他的目光虚浮地落在湖面，像是透过眼前的空气，望向那遥远存在的场景。
记忆的碎片在寂静中浮沉——某个夏夜聒噪的蝉鸣，一双笨拙学着大人严肃神态的眼睛，或是在那个擂台上挥洒的汗水和眼泪。
他的睫毛微微扇动，似乎想抓住那个瞬间，可那些画面像流水般从指缝间溜走，只留下胸口一片不知缘由的空洞。
时间在此仿佛凝滞，只有记忆的涟漪随湖面水波在无声地扩散，他望着这片熟悉的区域，脑海里那些零碎的记忆再次如影片播放般浮现。
凡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有那个人的身影。
“老爸！”，一声稚嫩的嗓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直击灵魂，直到这时邹庆才恍然回神，他眨了眨眼，感觉时间流逝了将近一个世纪，但腕表上的时间给出了他二十分钟的答案。
一个穿着漫威电影里超级英雄服饰的小孩从他面前跑过，不及他腿长的小孩拼尽全力向前跑去，幻想他是全世界最快的人。
可邹庆分明看见他背后的中年男人刻意放慢速度，小步小步地和他保持一米距离，然后故作艰难的说：“小宝慢点，爸爸追不上你了！”
“……”
陆亭序见邹庆低下头，开口问：“怎么了？”，邹庆绷紧下颌，指节用力抵住太阳穴，眉间不自然的拧在一起，大脑像被刻上一刀，刺痛不已。
因为他低着头，陆亭序并不能及时发现他的额角早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邹庆第一时间将呼吸刻意放轻，好适应头疼时带来的钝痛。可每一次的钝痛都来势汹汹，震得他眼前发黑。牙关咬得太紧，稍稍松动，后槽牙就隐隐泛出铁锈味，可他无心在意这些。
他闭着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颤动的阴影，邹庆抬眼的一瞬间，一阵失真的耳鸣声突然贯穿大脑，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强行挤进去。
一切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邹庆并没有料想到后面的发展，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理智的防线瞬间被击垮，在剧痛中被强制切断。
“你怎么了？”
“邹庆……”
“爸爸，我们要去哪？”
“爸爸，你刚才不应该和妈妈吵架的”
“我们……回去吧，爸爸”
“小心！”
“爸爸……？”
“我……我看见了，好多血……是爸爸的吗？”
“不是，不是的吧……？”
邹庆的意识像在海浪中漂浮的浮木，现实的浮木在梦境的海浪花在一下一下被拍着。
眼皮沉重得像是压着铅块，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像是试图推开一座巨石。
耳畔传来模糊的声响，嘈杂的混在一起，但都遥远得如同隔着一个空间传来，邹庆分不清那是什么。
虚幻的场景，过往的片段和即将结束的梦……它们交织在一起，又迅速消散，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线索。
送走医生，陆亭序感觉邹庆的呼吸渐渐变得规律，但他的意识仍在半梦半醒间徘徊，没有醒来。
邹庆似乎感觉到他即将失去，在梦中有力的一抓，隐约感觉到床单的触感、莫名的温度，可这些知觉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在能清醒，那种莫名的贪恋让他留在梦境里，无法醒来。
直到那温度包裹住手，刹那间破开那层玻璃，他才猛地一颤，彻底挣脱梦的引力，跌入清醒的世界。
邹庆被灯光刺的眼睛睁不开，意识逐渐回笼，鼻尖首先被唤起知觉，随后是争先恐后涌入的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车祸的那段时间，一瞬间勾起邹庆所有不愉快的回忆。
“……”
邹庆烦躁的挪动身子，给自己换了一个较舒服的姿势，耳边却传来一道略带惊喜却又十分疲惫的声音。
“邹庆？”
邹庆想装死，可敏锐的听觉分明听见布料磨蹭的声音来到身边，他紧紧闭着眼，内心有些挣扎。
没有动静。
邹庆最终还是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首先入目的便是陆亭序那张望着他带着失望的小表情。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垂下，在看见他睁开眼后，像是不可置信，同时里面还夹杂着不明所以的惊喜，最后，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放松。
邹庆首先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对方也不劝阻，只是手虚虚的浮在他的腰后，防止他因为臂力不足导致摔倒。
“我睡了多久？”，邹庆问。
“四天吧。”
邹庆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你……”
“你怎么回事儿？突然间就倒下，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种莫名严肃的态度令邹庆感到不爽。
身体状况如何，是他自己的事情，没人比他清楚。但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人这么多管闲事。何况就算是他向他求助，这人一不是医学生，二也没有什么应急知识，除了跟废物一样一边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一边手抖的筛子似的拨打120的电话。说了没什么意义。
不过抛开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情令邹庆有些在意。
昏迷之后他隐约感觉自己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直伴随着他，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觉得自己可以信赖，依靠他，仿佛对方真实存在过的，并且十分与他熟悉。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
家人一样。
邹庆自认不可能随意把陌生的人当做家人那样，可当脑海里蹦出另一个念头时，他又开始深深怀疑自己并思考前者可能的概率。
耳边突然没有聒噪的声音，邹庆有些疑惑，转头，陆亭序正直勾勾的看着其他地方，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邹庆那股烦躁更甚。
“喂，喂！”
陆亭序转过头看他，一脸正经说：“怎么了？你还有哪不舒服吗？我看看……”
邹庆看着对方这副样子脑子突然蹦出一些过往的事情，那些过往算不上坏，但就此时年少气盛的青年看来，这种记忆如同黑历史一样。
邹庆担心殃及池鱼，深呼吸狠狠咽下一股无名火，缓了缓，掀开被子下床：“我很好，非常好，能跑能跳，现在还能做100个俯卧撑，然后出去绕着医院跑三圈。”
“你先别……”
“你先别下床”，姗姗来迟的护士叫住邹庆，两人齐齐望向她，邹庆看着她内心权衡利弊，于是默默收回已经踩下去的一条腿。
在医院，最好还是不要惹医护人员。
配合完检查完身体，邹庆又听完医生讲完注意事项后已经是八点多了，他也渐渐感到饥饿感。
“你有钱吗？”，邹庆转头看着陆亭序。
陆亭序知道他想说什么，朝他挥了挥手机问：“想吃什么？”
不等邹庆开口，陆亭序又开口，“不过我不要你还钱给我，我得要点其它的。”
邹庆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抽。
陆亭序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道：“你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充电器也不在身边，没了我你怎么办？”
邹庆想反抗，可这么多天里肠胃没有进食东西他实在是有些无力，于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说：“你要是敢提奇怪的要求……”
他还没说完，唇瓣被对方一根手指堵住，嘘了声。
“我要你跟我约个会”，陆亭序看着他自顾自笑起，那双桃花眼便弯成了弦月。
邹庆和他高度有异，仰头，看着青年的眼角上挑着睫毛在眼尾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被眼线笔刻意勾起的弧度，带着点温柔和风流。
“我不理解，我到底有什么能……吸引你”，邹庆疑惑的看着他，对上那道目光，“就因为我忘记了你？很新奇？可那样对你并不划算。”
陆亭序靠在墙上，闻言似是想到什么，笑容更甚。
他平时就爱笑，此刻清澈的眸子里漾着水光在黑瞳仁里缀着一点亮，像是故意的，拖着调说：“确实，那为什么呢？”
那双眼睛像是天生就会勾人，看人时总带着三分不明所以的意味，让人一对视上就内心悸动，跟只随时随地不知疲倦开屏的孔雀，勾得人心乱如麻。
邹庆眼波一晃，一池静水顷刻荡漾开一片水波，却被他低头掩盖，若无其事，“为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陆亭序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你要吃什么？”
“饺子，可以吗？”
“嗯哼，可以”
“你还不回家吗？这里没什么需要你了”，邹庆忍不住问。
“哎我是什么很廉价的人吗邹庆”，陆亭序突然放下手机，”你能对别人和声和气的说话，关心他，在意他，为什么对我就不行了呢？”
许是对方的表情太认真了，邹庆顿了下后真的开始反思自己对待他与别人的区别。
可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对他比对刘挚予还好
他张口准备回答，就见对方夸张的捂着胸口，担心他真的出了什么毛病，伸手准备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可见对方抹了抹眼角那不存在的眼泪时，他察觉出一股不对劲了。
仔细一看，对方脸上俨然是一副被爱情深深伤害后悲痛欲绝的模样。
“需要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小陈，不需要我就急着赶我走，你就这么对我？这么狠心？”
听完，邹庆有些无语，心里默默撤回一个愧疚，并表示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小庆：装，接着装
陆：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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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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