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序看着对方那张略带严肃的脸，嘴里说出的话仿佛秋日还未带走的盛夏余温扑面而来，心跳像是跟随激烈的鼓点在耳边响的惊人。
他的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悸动如同浪潮裹上来，疑似来自迟到的夏天的报复，企图让自己溺毙在寒秋营造的假象里。
邹庆看着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既视感。
他下意识蹙眉，手上就没把握好力道，看着对方吃痛的皱起脸，撒开手。
“活该”，邹庆有些不自然的说。
他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去回忆那个瞬间的感觉时，大脑的痕迹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去一块，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走不走，不走我走”
公交车上，陆亭序看着一旁皱着眉一脸不满和手机那头的人说话的样子，罕见的没有打扰。
“我知道”，邹庆说着下意识看了眼陆亭序，声音刻意压低，“那他怎么办？我天天跑雲芬房间睡……那忻霖也不合适吧？”
突然胳膊被人碰了下，转头，目光和陆亭序在空中交汇，邹庆触电般收回目光。
“那陆阿姨呢，她，呃……嗯好吧”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邹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接通电话就一直皱着的眉心终于松开。
“晚上要吃什么？”，邹庆收好手机才掀起眼去看陆亭序。
“我吃辣但不能太辣，青菜的话不能太淡，麻烦口味重一点，我不嫌油腻，肉的话酱多一点，如果和其他菜混着……”
“打住，给你脸你就飘了是吧，把我当你家厨子使？”
“你妈是因为你太难伺候才丢你在我家吧”，邹庆撞了下对方的肩膀，一脸挪揄的看着他。
陆亭序想说什么邹庆却呵呵一声，眼底是藏不住的不怀好意：“人在屋檐下，该干什么知道吗大少爷，不然流落街头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他张嘴想说什么，只见邹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还有两站，到了叫我。”
陆亭序看着那张脸侧过去窗边，慢慢合上眼就没有说话。
车身行驶到拐弯口时，陆亭序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扶住对方的肩膀，许是担心对方磕到脑袋，陆亭序没使多大力就让对方靠到自己肩上。
邹庆靠在他肩上的重量很轻，若不是陆亭序手上传来的力道，陆亭序还真的觉得邹庆根本没睡着。
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伴随夕阳一道道落在青年身上，陆亭序望过去，邹庆脸上隐约可以看见浅浅的绒毛，往前些隐约能看见藏匿在碎发下的两片小小的睫扇。
那一头的黑发此刻就像染了个色，金黄色的几缕参杂在柔和的棕色里，显得邹庆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有几缕头发落到颈侧蹭的陆亭序有些痒，陆亭序缓缓松开手，下一秒，手上同时传来十分柔软的触感，有被夕阳烤的暖烘烘的头发，也有那张时不时总呛人几句的唇瓣。
陆亭序不自觉放缓了呼吸，世界仿佛在这一瞬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剩下不知是谁的频率的心跳声，看着身边靠着的人，陆亭序轻轻在那发顶落下一吻，恍若鸿羽拂过，生怕惊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慢一点吧，再慢一点吧，如果可以，希望这辆车永远没有终点。
至少可以不要让梦里的人，这么快的去面对现实，
在这之后，陆亭序自己有些不敢面对邹庆。
他不知道邹庆那天有没有醒，惶恐的同时，他也在渴望下一次。
人心里的贪欲就像有一只蛀虫，总是不断啃食着，以至于在得到满足后总渴望着更多，越是想满足被啃食的空隙就越大，永无止境，怎么也填不满。
所以当邹庆投一次提出“放学一起走吧”的时候，陆亭序用了好长时间在怀疑自己从一开始是不是就不应该骚扰邹庆。
他有些陷入泥潭了。
下午陆亭序早早就走到校门口等。
因为没见到邹庆，于是找了个相对高的地方以便邹庆来时第一眼就看得见他。
就在这时，角落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走过来，陆亭序看着面前的人，总是微微扬起的挑花眼危险的眯起。
尤其在看到那帽檐下的脸后，周身气质瞬间像换了个人。
“你有事吗？”
陆亭序和男人拐进一处小巷，这里因为常年不透光，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阴冷的气息，迎面吹来，令陆亭序不太喜欢。
陆亭序因为跑着出来本就出了汗，此刻校服外套搭在手上，只有一件短袖，在阴冷的巷口迎风吹着，冷风灌入袖口进入四肢，冻得他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男人借着拿烟的动作见他这样，语气和蔼道：“冷啊？”
打火机点起火光，陆亭序看着昏暗空间里那唯一亮着的猩红，目光扫过男人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垂眸道：“有点。”
男人点点头，说了些不沾边的话。
“上的什么学校？”
“师范”
男人在烟雾缭绕中抬起那双与陆亭序大差不差的眼睛，俊俏的面庞上笑得有些落寞道：“不愧是你啊。”
“你有什么事？”，陆亭序语气急促，似乎不想和他废话。
男人见他这副冷不丁的样子不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在离开多久，和爸爸这么生疏了。”
似乎说些这样温馨的话语就能让他没那么可憎。
“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
男人叫住他，顺势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碾灭。
陆亭序背过声，听着那靠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要敲在他的心上，他冷不丁侧过身，避开了男人欲要触碰的手。
“有话就说”，陆亭序看着面前的人，青年人这个年纪锋芒毕露，藏不住情绪，比如此刻，他望着男人的眼里尽是一片冰冷的，仿佛在看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男人笑了下，然后抬眸看他道：“你和你妈现在过得怎么样啊，带着我的钱，真是舒服啊……”
陆亭序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话只感觉太阳穴里那根神经突突的跳，垂在身边的手隐忍的握紧。
“你们过的这么好，还不是因为我”，男人压下眼底的汹涌，保持面上温润的微笑，“我没时间和你废话”，陆亭序扯着肩带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要钱，我没有……”
就算有，也一分都不会给。
男人没说话，就站在那里，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眸死死盯着陆亭序。
邹庆刚出小卖铺正准备把吸管插进绿豆沙里，听见小巷里传来一阵闷哼，邹庆看向那个方向，秉承着看热闹的想法走向那个地方，找了个比较刁钻的角度侧目看里面的情况。
只见刚站好位置，一道身影带着风冲出来，邹庆愣了下，看着陆亭序逃似的背影，耳边传来一声低骂，那人扯了扯酸痛的嘴角，抬头就见一个清秀的人迎面走出来。
“你是谁？”
“哎”
坐在树荫下准备给邹庆打电话的陆亭序被脸上突如其来的冰凉感激的跳起来，回头，就见青年修长的手指抓着一杯绿豆沙，关节处沾着一颗颗豆大的冰水成股落下，变成一滴更大的水珠砸在陆亭序的校服领口。
“喝不喝？”，邹庆拿着东西的手往前晃了晃，陆亭序被冻得往后仰了仰，伸手拿下来。
“谢谢”
“嗯”
“你刚刚去哪了？”，邹庆边喝着手里的绿豆沙说，陆亭序扯着笑撒了个谎，说去卫生间了，邹庆平静的盯着他看了两秒。
陆亭序微微垂下眸瞳，后又看着邹庆的头顶几根像呆毛一样翘起的头发。
“回神，走了”，邹庆打了个响指，使得对方的视线回到自己脸上。
邹庆拎了下书包带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陆亭序撇了撇嘴，迈着大长腿几步就赶上对方。
“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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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犹豫·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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