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鳄等人退走后,众人合力,终于将剩下的尸人全部清理干净,廖俊贤等人都已然脱力,王琴伤势更重陷入了昏迷,好在此时各派门人都已驰援,倒是不怕遭了暗算。
这一场天大的阴谋将武林几大派卷入其中,在瓮山死伤过半,最后却是落得一场空,真是让人不甚唏嘘,钟玉之这魔头生前为害一方,死后单凭一个名字竟足以祸乱江湖。
人心本不足,奈何贪婪如火,世人皆如飞蛾。
付清玉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差点站立不稳,身形晃了一下,张镰忙扶她坐下。
“我去给你拿药。”他瓮声瓮气的道。
“嗯。”付清玉低低答了一声,看他走远,嘴角轻笑。
这里也没有太多的药物,只有一些基础的止血药粉,好在宋鳄的兵器上没毒,只能匆忙包扎止了血,出去后再处理。
众人都默默忙着收拾伤口,还有些人在那堆叠如山的尸体中里翻找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场面一时惨淡无比。
毛飞飞在散落一地的尸体残骸中翻找着,既怕找不到,又怕找到。终于,他在一具尸体下压着的手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扳指。
他将上面的尸块推开,印入眼中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却是面容扭曲,眼睛睁大,眼球突出,五官渗出浓黑的血,似乎死不瞑目。
毛青山的头部被人斜着削去了一小块,此时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掺和在一起,将平日温文尔雅的中年人面貌染得既狼狈又恐怖。
毛飞飞跪倒在尸体面前,手指狠狠抠着地面的石板,牙齿将下唇咬得流血不止,眼泪顺着满是尘土的脸流淌下来,在脸上冲出两条惨白的沟壑。
这场景本来十分滑稽,可在场却无人嘲笑他,因为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许多的尸体前都站着这样的人,有的伤心欲绝,有点摇头叹息,有的目含仇恨的怒火,此情此景,配合这主殿上满地的断臂残骸,尽显凄厉!
世间最恶毒莫过于使人骨肉至亲相残,这事件的主导者必要为这无数生命付出血的代价!可现今江湖武林势弱,若主使之人真是朝堂上的人物,又怎是场中这些命若蝼蚁的草莽之人可以撼动呢?
张镰站在毛飞飞身后,默默看了一阵,想安慰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其中伤痛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最终,他只将手轻轻拍在毛飞飞的肩膀上,干涩地说道:
“节哀···”
毛飞飞抬起头来,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此次来瓮山的毛家子弟皆已丧命,就剩下他一个人了,看到这个少时好友,想到他也是一夜亲人尽丧,突然心中一痛,一把抱住张镰的腰,哇地一声痛哭出声。
张镰轻拍着他的背,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也只是名初出茅庐的少年罢了。
毛飞飞遇丧父之痛,又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好友,也是同病相怜之人。自己初见他时,不知其家中之情形,还问人家父母妹妹可安好,回家后每每想到又是心痛又是羞愧,又想到自己还有家可回有亲可寻,张镰却已满门灭绝,寻亲无路,一时哭声更大,为自己丧父也为好友丧亲。
张镰看着毛飞飞越哭越大声,只能不停笨拙地拍着他的背部,聊表安慰。
也不知是不是毛飞飞的哭声带动了场中的情绪,这山中的哭声从小而大,直至响起震天哀嚎,连成一片······
好一阵,众人终于收敛了情绪,此时天色已暗,廖俊贤调息了许久,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忙吩咐众人将门人的尸身收殓好,不认识的就地下葬,他日通知其亲人再来认领,认识的亲人门人能帮着带出去的就带出去,带不了的也先下葬,后他又带了人回到牢中,亲自背了单仇的尸体回来。
终于收拾好后,众人搜寻了这片祭坛,除了在主殿内发现了一些药材和弃用的药炉,其余东西已被宋鳄等人收拾干净,并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也未找到蚀骨虫和化功散的解药,只能出去后再寻人解毒。
主殿中的通道也被那些人撤退时封堵上了,好在他们本就是从另外的山缝中进来的,那些应该是近期地震造成的裂缝,众人还有出路,不至于困死山中。
有人在偏殿中倒是发现了一些蔬菜大米等粮食,众人生火做饭,终于吃上了进山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为防止被人突袭,一行人离了祭坛撤到了遗址中,廖俊贤安排了人值守,大伙分批休整后准备明日出山。此次进山伤亡惨重,此时众人心情皆沉重无比,偌大的营地一时竟没有什么话语声。
“苫右使,此次多亏你相助,这份恩情,我俊贤山庄将来必有所报。”廖俊贤对着苫童儿深鞠一躬。
“廖庄主不必多礼。”苫童儿忙扶起他,道:“王堂主伤势可好些?”
廖俊贤沉重地摇了摇头,“他受了宋鳄一掌,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这魔道巨擎和毒圣赖孙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多年,此次的事情难道真是这二人所为?”
“没错,都是我等亲眼所见,听王奇的话语,似乎这两人是为朝中某个大人物所用的,设下这局就是为了对付我等江湖中人的。”
“贵国朝堂一向对武林宽松,难道也起了赶尽杀绝之心?”苫童儿惊道。
“我也不知。”廖俊贤摇了摇头,道:“这事情透着诡异,待回到庄中,我要与麓山等门派从长计议,若朝中真有人想对付我们,也要提早做好防范。”
苫童儿点点头认同道:“确实。”
廖俊贤再一拱手:“今日多谢苫右使,我等先告辞,待明日出了瓮山,再行致谢。”
“庄主客气了。”苫童儿拱手送客。
廖俊贤走后没多久,一人走到苫童儿身旁,贴在他耳边低语道:
“确认过了,确实是她。不过她身边跟着连云寨的人”
哼,苫童儿冷笑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让人时刻盯着,别让人跑了,赶紧派人通知那边的人。连云寨的那几个不行就一起解决掉。”
“是!”
来人接了命令转身下去安排。
这时,夜深人静,累了一天的人几乎都休息了,一旁假寐的付清玉却睁开眼睛,小心避开众人往旁边的树林潜行。待进入林子,刚走几步,她却又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出来吧。”
张镰沉着脸从阴影中走出。
“你要去哪?”
“这里有人要找我,我不能跟随你们一起出山,你回去吧,我走我们进来的那条通道。”付清玉回道。
张镰一阵沉默,知道她这是和自己交代去处,看到她包扎着的伤口,一时不由有些心软。
“你伤还没好,我与你一起。”虽然语气生硬,却藏不住关心。
付清玉愣了一下,心中不知为何有点甜蜜,轻声道:
“好。”
“谁!”张镰突然拔剑转向身后。
“是我。”从树后走出来的竟然是白经,身后还跟着背着方云的宇民。
“白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见你走了,就跟了上来。刚才听你们说话似乎还有其他通道。这里不安全,你孤身一人,大哥,大哥我也不放心,不如我们与你一起走吧。”白经的话虽然是对着张镰说的,可视线却有意无意朝着付清玉的方向瞄去。
宇民觉得奇怪,本来与众人汇合地好好的,为什么大哥又让他背了方云跟着张镰他们走,不过他一向以白经马首是瞻,习惯性地听从他的安排,也就照办了。
张镰有些为难,转头看了付清玉一眼。
“这,付··辛娘子,可否容他们同行?”
付清玉瞪了张镰一眼,又狠狠剐了眼白经,转过头。
“走吧。”
白经暗暗摸了摸鼻子,这···他莫不是打扰了什么好事?
见两人走了,他忙招呼宇民跟上去,却不知这一决定救了三人的性命。
几人走到半路,突然从暗处又两人迎了上来,正是韩晔和薛十三。
“这几位?”韩晔望着张镰身后跟着的三人,问道。
“不用担心。”付清玉回道。
她既这样说那必是无碍,韩晔将目光转向她受伤的左肩。
“无碍吧?”
“无事。”
“那走吧。”说完转头带着薛十三朝前走。
张镰见到韩晔的出现,心中有气,原来她那么着急就是为了来见韩晔!
他正气恼间,却见付清玉转过身来,向他伸出了手。
“扶我一下。”
张镰一愣,看着面前女子惨白的面庞,毫无血色的嘴唇,似乎随时要倒下的样子,他亲自包扎的伤口,又怎会不知道她伤势颇重,此刻心里那点不快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往日坚强的付清玉竟然开口让他扶着,心中突然大感怜惜起来,忙走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白经在身后,看到韩晔的出现已然吃了大惊,待看到张镰竟然上前扶住了付清玉,更是觉得今日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一抬头发现已是深夜,心中叹道,原来没有太阳,怪不得,怪不得。
宇民跟在身后,见突然来了两人,他本来都不认识,也无所谓,倒是他白大哥好像突然中了邪一样,嘴里叨咕叨咕地往前走,这澜林遗址传说死过很多人,莫不是真有鬼?他后背一凉,也不觉得累了,忙背着方云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张镰他们进入的洞口,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才依次进入,后又将洞口小心掩盖好。
就在几人不曾留意的一棵树顶,有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众人进入的洞口许久,见再无人出来,才扑腾着翅膀向来路飞去,夜深鸟眠,这一折腾,倒是惊起了一些野鸟,许多夜行动物也探出头来,没多久,山林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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