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云层厚重,不知道什么时候遮住了阳光。
萧行雁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怎么回事?”
鲁力脸色也不好:“不知道谁趁人不注意,在俑身上钻了几个孔,虽没全碎,可绝对不好看。”
萧行雁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
片刻后,她突然回头:“穿孔的地方在哪儿?”
鲁力脸色更差了:“胸口,正对心脏的地方。”
萧行雁沉思片刻:“知道的人多吗?”
鲁力叹了口气:“甄官署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萧行雁站定:“这样,你直接上书陈述此事,这件事瞒不住,也不能瞒,闹得越大越好。”
“我之前让你们多醒好的泥,你们醒过了吗?”
鲁力点点头。
萧行雁松了一口气:“好,到时候陈述此事时把已经开始另烧的事儿也说上,但重点还是要强调署内出了此事。”
鲁力再次点头。
萧行雁抬头看向鲁力:“鲁阿兄,最重要的一点,您这几日一定要找出是谁作坏。”
说着,她犹豫片刻:“也麻烦您将这些话转达给老师。”
其实还有些关心的话,只是说出来就太肉麻了。
鲁力点头:“雁娘你放心,本来也是我的过错,怎么也不能连累到宗老身上去。”
萧行雁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先看着吧,希望无伤通关……”
她这句话声音小,鲁力也只听清了前四个字:“除了看着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出所料,人俑被毁掉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
等到萧行雁快要下值时,一道出人意料的身影在院子中询问着。
萧行雁礼貌行礼:“狄公。”
狄仁杰转过头来,笑了笑:“是萧署令。我听说你也知道人俑被毁的事情?”
萧行雁点点头:“今早鲁监作来找我时,与我说了。毕竟我也是这次的监制,总要看着些。”
狄仁杰点点头:“萧署令放心,这件事情甄官署也查出来了,是与那玉狸教有些关系,陛下才派我来。”
萧行雁愣了愣:“玉狸教?”
狄仁杰背着手,眼神却锐利看过来:“说来,这件事情萧署令应该知道才是,这次的凶手可是与萧署令手下一人关系密切。”
萧行雁不慌不忙道:“哦,是郭成么?”
狄仁杰眼神微变:“萧大人知道?”
萧行雁叹了口气:“他那女婿在我手底下做事,之前也请求过我,让我劝说郭成。当时我虽劝过,却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不过现在看来,郭成是没能听进去了。”
狄仁杰沉吟片刻:“萧大人为何不曾上报?”
萧行雁叹了口气:“他们二人,一个是巧儿,一个是生资署最底层的人,偏偏关系密切,但凡其中一人出事,另一人必然会受到牵连。”
“他们家中也没有别人能挣钱,若真是出了事,怕是全家都连带着遭殃。”
“我听王柱子的意思,郭成不过是边缘的信众,王柱子又是清醒的,自觉郭成到底能顾及一些,便没有戳穿此事。”
“只是没想到……”
萧行雁叹了一口气。
狄仁杰收回眼神,笑了笑:“萧署令有仁爱之心。”
萧行雁轻笑一声:“可惜仁爱之心没能用对地方,倒是成了害人之举了。”
狄仁杰:“萧大人这是要下值?”
萧行雁点点头:“这几日没那么忙,因而下值便早了些。”
狄仁杰提醒道:“这两日京中有野犬游荡,萧署令路上小心。”
萧行雁点点头:“狄公放心,有人来接我。”
说罢,萧行雁便出了生资署署衙。
走到皇城门口,叶芜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萧行雁上车,就看到一张殷勤谄媚的脸突然出现。
她动作一顿,直到叶芜把人不爽地拉回去,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还赖着不走的高成雪。
高成雪从怀里掏出笔,双手奉上:“萧大人,我看了您的画,画得简直好极了,您教教我呗,我认您当师父。”
萧行雁撇撇嘴,微微挪开几寸:“别了。”
高成雪谄媚道:“我与您说陈初升那批砖的进度啊,我听说今天就要入窑,明日就能烧出来了。”
萧行雁不胜其扰,直接站起来坐到叶芜身边:“你离我远点!东西好了,他自会来说!”
感受到被嫌弃,高成雪终于委屈了,端正坐回了位子:“我想学画也不行吗?”
萧行雁心想,你知道你想拜师的人,其实心里想的是怎么把你家搞个天翻地覆吗?
“多临摹,多练习的事儿,练个十来年,你也能画成。”
高成雪张大了嘴巴:“您从四五岁就开始练习书画了?!”
萧行雁:……糟糕。
她硬着头皮:“对……对啊。”
叶芜没忍住微微侧目。
他怎么记得宋琴似乎说过,雁娘当年学的是琴?
萧行雁不知道,自己在叶芜这里马甲已经被揭开一角了。
她正头疼又敷衍地应付着高成雪。
“您擅长画山水对吧,我看您画得多是山水?”
“嗯。”
“那您会画人物么?”
“能。”
“能画洛神么?我还没见过让我满意的洛神图。”
“……不能。”
“啊?为什么?”
萧行雁忍无可忍:“神本无相,你觉得她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别人画不出。”
“叶芜,我能把他扔下去吗?”
叶芜一脸惊喜:“可以吗?”
这人简直聒噪至极,但叶芜考虑到这人到底帮了一点忙,愣是强忍着没把他扔下去。
得了萧行雁的准话,叶芜整个人心情都飞扬起来。
说着,他摩拳擦掌就要去拽高成雪。
高成雪咽了口口水:“叶小郎君,咱们有话好说……”
萧行雁在旁边喝了口水:“算了,咱们去我买的窑场去,到地方把他放下来就是,想来他也认得路。”
真把人扔下去,萧行雁还有些良心不忍。
毕竟马车行驶速度这么快,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高成雪不知道萧行雁心中是这么想的,他还以为萧行雁的意思是马车停下来让他下去呢。
他简直感激涕零,“呜呜”哭起来:“萧大人!”
萧行雁往旁边挪了挪:“别来沾边。”
哭得难听死了。
出了城,萧行雁就让严伯停了车,把人扔了出去,带着叶芜扬长而去。
高成雪一瘪嘴,心中也有些不爽:“……不愿意认亲就不愿意,干嘛啊。”
“高郎君?”一道熟悉的讷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高成雪看了一眼,大声道:“你声音这么大干嘛!吓死我了!”
他心里有些别扭:“你在这里干嘛?”
陈初升依旧一副木讷的样子:“我第一批样砖烧出来了,要进城去给萧大人瞧瞧。”
高成雪撇撇嘴,态度也一般:“他们不在神都城内,去南边那家窑场了。”
陈初升一愣:“高郎君怎么知道?”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不爽起来。
他从小被娇惯,嘴巴又讨喜,从小也是受宠的,还从没被萧行雁这样对待过,语气一时间又阴阳怪气起来:“怎么不知道,说不定我家和萧大人还有些亲缘关系呢……”
陈初升:“啊?”
高成雪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行了,你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愿意去就去,你就愿意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
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陈初升沉思片刻,朝着萧行雁那家窑场走去。
.
“玄清道长,您弄得如何了?”
玄清乐呵呵笑起来:“还行吧,不过你看这个……”
说着,他拿出火折子点燃一个纸筒,迅速朝着天上扔出去。
“砰——”
地动山摇的一声。
随即一大片金花炸开。
萧行雁吓得脑子差点扔出去,连忙扶住旁边的叶芜。
叶芜也迅速护住萧行雁的脑袋。
片刻后,萧行雁慢慢回过神来:“什么鬼?!”
玄清笑嘻嘻的:“之前在西北,有个同道说是意外做出来的,我瞧着有意思,就学了学,没想到加了点盐能炸出这么漂亮的东西。”
萧行雁有些火大:“这房子都是木头的,你玩儿这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带点脑子?万一着火了怎么办?”
玄清一愣:“啊?”
萧行雁深吸几口气,才把火气压下来:“抱歉,是我没控制好脾气。不过到底是火药,在院子里玩儿总归有风险,万一烧起来谁都救不了了。”
玄清被萧行雁刚刚突然发火,吓得有点儿发怵:“啊,我知道了……”
萧行雁再度开口:“我要的东西您做出来了吗?”
玄清连连点头:“按照您说的,搞出来了,其实不难。”
说着,他迅速去了房间拿出几个罐子来:“就是这些。”
萧行雁看了一眼,不由得对玄清另眼相待起来。
这些材料有一部分甚至形成了晶体,想来纯度是很不错的。
萧行雁火气没了。
对于有能力的人,她一向是很高看的。
她温声细语道:“玄清道长要是想要玩耍那烟花,尽量去没人的土地上,离着能着火的地方远一点。”
“毕竟若是真的引起大火,到底有伤天和。”
玄清:“……嗯。”
“师父,”玄微在门口冒出头来:“有人要找萧大人。”
萧行雁皱起眉头。
叶芜也有些烦躁:“高成雪有完没完?”
萧行雁摆摆手:“赶出去。”
玄微迟疑片刻:“大人,不像是那天的高郎君,这人手里好像拿着块砖。”
“不会是来打架的吧……”
玄微有些担心。
萧行雁抬起头:“砖头?”
她想到什么:“请人进来吧。”
拿着砖头找上门的大约是陈初升——就是陈思年了。
玄微得了准话,转头出了门。
不一会儿,他就领着陈初升进来了。
陈初升显然有些好奇,对着周围打量了一圈,才看向萧行雁。
“萧大人。”他从自己腰上挂着的巨大皮袋里掏出块砖来:“这是我最近烧出来的一批,不知道是不是您要的。”
萧行雁接过来,翻了两下,又敲了敲:“差不多,就按照这个水平来吧。”
她挺惊喜的,没想到陈初升这么快就烧出来了。
陈初升终于笑了笑:“好。”
叶芜从他身上收回眼神:“你之前走过商?”
陈初升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皮袋:“不曾。”
叶芜点点头,状似没有在意的笑了笑:“这样,这种皮袋我还只在胡商身上见到过。”
陈初升笑了笑:“是一个长辈给我的。”
叶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萧行雁正要和人寒暄几句,就听到玄微又从门口冒出头来了:“萧大人,有个好高的大人说要见你!”
萧行雁:“?”
玄微补充一句:“好像姓狄,难道是狄公?”
他一双眼亮晶晶的,显然有些向往。
萧行雁笑笑:“先带路吧。你很想见狄公?”
玄微点点头:“我在路上听过说书先生说,狄公好厉害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了。
陈初升有些发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动作。
门外。
萧行雁抬头一看,就见狄仁杰站在门前。
见她出来,狄仁杰双手交叉:“萧署令,不请自来,冒犯了。”
萧行雁摇摇头:“并无冒犯,不知狄公前来有何要事?”
狄仁杰脸色严肃起来:“近日我追查那玉狸教,曾在小儿口中得知,在玉狸教曾经出现过的那艘画舫时,曾见到萧署令?”
萧行雁点点头:“那日,我确实与狄家三郎见过。本来说是和叶芜一同出去泛舟游玩,结果花房上有人不慎落水,我们便去救了人,还和狄三郎见了一面。”
狄仁杰了然:“萧署令可曾见过画舫上其他人?”
萧行雁摇摇头:“不曾,出来的几人我大多也不认识,但瞧着年纪像是各家郎君,只听被我救起来的那人说,画舫中有贵人。”
萧行雁故作不解:“画舫中难道是有……”
她似乎是有些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狄仁杰有些心不在焉:“不错,萧署令若是再有什么线索不妨来找老夫……”
萧行雁没忍住问道:“狄大人这么长时间还没能追查到吗?”
狄仁杰苦笑一声:“对方隐匿得太好了,几次线索都断在闹市。”
萧行雁沉默起来,片刻后,她下定决心:“我……”
“不好了!有野猪啊!!!”
几个穿着麻衣的人慌乱跑了过来。
萧行雁瞳孔一缩:“快!狄大人,快进去!”
这野猪看着还是成年体,虽然不知道怎么单枪匹马从山上下来开始横冲乱撞。
但显然在场,没一个人能打得过的。
狄仁杰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宰相职位,要是在她这里受了伤,把她拆了都不够赔的。
萧行雁连忙推着狄仁杰,又迅速把另外几个人放了进来,甩上门。
门闩本来就在后面吊着,萧行雁一甩,当即合上了。
还没等几人松一口气,萧行雁便听到木头隐隐断裂的声音。
她脸色一变:“快跑!这门坚持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撞出一个洞来。
几个麻衣人迅速朝着里面跑去。
萧行雁拽着狄仁杰:“狄公,后院有梯子,咱们快走!”
说话间,野猪又是一撞,门上的洞又大了些。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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