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袂低头看着那只血流如注的手,想抬手想要擦去那只手的血。被对方反手牵住那一瞬,她微微一怔,良久后,轻声道:“你.....为何.....”
烧纸炉里不是普通的火,而是神界的‘九黎黄火’。此火乃是天地之间极为罕见的灵火,蕴含着神界极纯净灵力。那火焰呈九黎之色,金黄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纹路。只要鬼妖触碰此火,便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古湛蹙着眉,深沉如墨的双眼满是温沉,问道:“怎么回事?”
商袂摇摇头道:“我只是碰了一下那本话本,突然就变成烧纸炉了。”她扫量了一圈,发现他们已身处另一个画境,“白献呢?他还能当着我们的面随意变化画境。”
古湛答道:“是碎片。”
商袂疑惑道:“就那一丁点的碎片,他一个凡人居然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大人你们看,不止是一丁点的碎片,而是有半册。”声声手中悬空托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圆镜,镜子投射出碎片所在之处,“这不就是‘忝玖阁’的房梁吗!”
商袂眸光骤冷,道:“难怪这般快变换画境,半册的生死簿......难怪他能够让人无声无息地走进画中,颠倒世间。”
仅一小片碎片,有着莫测之威。可随心所想,或成神凌霄,或为人市井,或化妖纵横。
声声盯着圆镜影像,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喊道:“大人,白献出现了,他、他手里拿着好像是天禄!”
商袂往衣袖搜了许久也找不到冥笔,于是抬头看了许久圆镜,问道:“你的法力恢复了?”
声声回过神来,只有恢复法力才能正常运转圆镜探索出白献的踪迹,“对呀,可是大人你的法力为何还没恢复?”他转头对邪神问道,“古公子你呢——”
还没等古湛回答,一阵狂风呼啸而起,画中万物纷纷连地拔起,在空中胡乱起飞。
下一瞬,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喷涌而出,直逼他们。
古湛挡在前方,衣袖一挥,霎时妖魔鬼怪化成漫天的血雨。
圆镜映出白献手执画轴癫狂大笑,执冥笔挥霍着墨水浸透画轴的痴嗔怨慕,化成了一张张痛苦万分的人面。
古湛将莲花挂件往空中一扔,半莲显出真身,大吼一声撕咬着那一张张人脸。
古湛将商袂抱上半莲的后背,对祂令道:“护好!”
声声边挥剑赶走那些人面,边看圆镜里的白献,嘴也没落下,“白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怎么又划破自己的手,还滴进砚上?”
商袂道:“用血来作画,他们达成了契约。”
声声问道:“契约?和谁?”没有人回应他,转头一看。
只见商袂贴在半莲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即古湛落下结界,将人面阻挡在外,转身对她道:“不可!”
商袂坐直身道:“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不然我们都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出不来。还有这些亡魂困也得不到转世。”指着结界外的人脸。
古湛抓住她的手,乞求道:“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绝对不可用你的血破封!”
声声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他家大人的大腿。
商袂温声安慰道:“生死簿和天禄都有我的气息,只有我才能控制得住他们,不多,就一滴。”
她轻拽半莲的鬃毛,载着她凌空而起,穿过结界,避过迎面而来的人脸。
“大人!”声声急得拽着邪神的衣角,指向他们离去的身影,“古公子不能让大人自己去呀,她的法力还没恢复........”
声声急着说不下去了,古湛静静地抬头凝望着天空,准确来讲他是凝望着画中的天空。
结界外有攻击着他们的人面,自家大人撇下了他,如今剩下的邪神又漫不经心地.....欣赏起天空。
无名之火从心口涌起,他叉着腰道:“邪神大人,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还没等他发完火,古湛便问道:“白献现在在做什么?”
声声立马看了一眼圆镜,“咦,人呢?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的。”他继续探索着白献的行踪,过了好一会,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便是抱朴和薛雪儿。
“他们不是被白献移到另一幅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古湛道:“出了差错。”
“差错?”
“瞬间转移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白献本就是凡人,这里的一切靠的是碎片的气息。”古湛手掌中凝聚一团邪气,结界外的人面加倍骚动,比之前更面目狰狞。
声声慢慢地挪到邪神大人身后,古湛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一个样。”
声声歪头问道:“什么一个样?”
古湛又道:“你家大人找到白献了。”
声声皱了皱眉,心道:这邪神为何这般清楚大人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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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半莲和商袂在空中盘旋了许久,放眼望去,山脉绵延无尽。只有一处山顶在余晖的映照下,透着一种冷峻的气息。
他们随着气息停落下来,商袂从半莲的背上跳下来,蹙眉道:“这里的气息……”
目之所及,此处都是荒凉景象,也不见一个人影,唯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屋,静静地坐落其中,显得格外突兀,叮嘱半莲小心谨慎些。
走到房门前,他们停下了脚步。那扇门略显破旧,上面的漆已斑驳脱落,露出粗糙的木质纹理,两侧的外墙爬满了藤蔓。商袂把耳朵贴到门上,倾听了一会,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商袂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半莲在她身后,摆着随时应战的姿态。
商袂跨入门槛,只见院子杂草丛生,地上还摆着些破旧的器具,似是无人居住。
然而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表象。白献所作的画皆是奢华精致的宅院,城镇的街道宽阔干净。此处这般简陋一点也不像他的作画风格,就算是简陋的‘忝玖阁’也会有几间厢房。
商袂正想得出神时,半莲用头拱了拱她的后背,她转头道:“你是不是也看出了异样,‘忝玖阁’藏着半册的碎片,而这里却有我的气息。此处便是供养壁画之处,要找到阵眼才能够破解。”
正当她烦恼要如何找出阵眼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们身后一闪而过,商袂警惕地喊道:“谁?”
庭院瞬间变暗,一名少年从她的身体穿过,跑到灶台抱住一妇人边哭边说:“娘亲你怎么了......爹他又打你了。”
妇人抹掉泪水,整理下凌乱的发丝,脸上多处伤痕,还是努力地挤出笑脸,“献儿不哭,娘没事......乖,把饭菜端出去,我们吃饭。”
少年白献很听话,擦掉眼泪,乖乖地端着饭菜。就算只有一碟的青菜,母子二人也吃的有滋有味。暂且忘却身上的疼痛,妇人边夹菜给少年边道:“献儿多吃些,吃饱饭了才能跑得更快,看得更远。”
白献的眼泪落在碗中,低着头大口大口扒拉着饭,道:“娘亲你也吃,等会我去后山给你摘些草药……”
妇人摸了摸他的头,道:“献儿乖巧,娘亲很欣慰。可惜娘亲没用,照顾不了你。你答应娘,好好地活下去。”
“娘,我们要在一起,如今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娘亲了。”
“献儿真乖......”妇人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孩子,满眸的不舍。
画面飞速流转,妇人屡屡被打,连连求饶。可男子不以为然,对妇人的求饶视而不见,手持木棍不停地挥向妇人。
“娘!”少年白献哭喊着,扑到妇人身上,又被男子一把将他拎起来,他比同年的小孩长得小,双手双足在半空乱挥乱抓,也抓不到男子。
男子见他就一脸嫌弃,“老子天天出去累死累活赚钱伺候你们娘俩,你这混小子就这样对你老子!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又狠狠地踹了一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妇人。
又隔几日,少年白献披麻戴孝跪在一座坟头前,坟牌写着:白乔氏。送完白乔氏最后一程,回到家中就见男子在院子喝醉酒,歪七八扭地躺在地上。
白献低头看见自己的麻衣,又看向醉的不省人事的父亲,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身到厨室,手中拿着刀朝醉酒的男子身上,砍了数十刀…….
从那以后,少年白献逃离了家,四处流浪。因太饿偷吃,常常被人打得皮青脸肿,渴了就同老鼠般喝着坑洼上的积水解渴。
某天夜晚,因为躲雨,他跑进一间破院里。院子虽破,装潢却看得出先前的主人家花了大手笔去打造。
无意看见院中的一幅壁画,他听见街道上的人说过,这个院子的主人家以前是镇里有名的画家,但这画家有个怪癖,不喜在纸上作画,而是在墙上作画。
后来这家主人有道士指点,用血来作画便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让人长生不死。许多人进去这院子后,便再也没人出来了。
直到多年的某一日,一个婢女发现他已经暴毙了,死相十分奇特。尸体干瘪,身上的血像是被人抽干,双膝跪地,头顶墙面,双眼凸出。
从那以后,在深夜里,那院子便会传出一些怪声。起初街坊邻里不以为然,直到有一支送镖的队伍进去后,再也没看见他们离开的身影。怪声变成了凄厉声,几十里之外也无人居住。
而白献从那夜进去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出不来了。待他第二天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大街上,个个吓得都不敢靠近他了。而白献却比之前不一样了,原本脏兮兮的衣衫一夜之间变得干干净净,穿起了银罗绸缎。
他找到了许多书画拿到街道上贩卖,整条街道指数他的摊位最热闹了,客人源源不断。只不过月余,白献靠贩卖这些书画赚得盆满钵满,顺势修整了那间破院,成为院子的新主人。
不知曾几何时,他也有了个怪癖,喜坐在院中望着壁画,这一看便是两日之久,像是失了魂一般,婢女来唤多次也没理会。几日后,又收拾出来一堆书画,差人请了些文人到府上观赏。
文人贤者到府中观赏书画后,便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一年又一年,画面直接来到十年后,此时的白献已白了头,天天背着一堆书画朝出晚归。归来后背上的书画更多了,又到后院的炉子烧掉书画,白献静静地望着炉中的火苗,隐约听见丝丝的叫喊声,眼神轻蔑,嘴角轻轻一勾。身后的炉火越窜越高,高到挡住‘忝玖阁’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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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过,灰尘卷起。眼前的景象已悄然散去,只有一人一豹面面相觑。
“这便是白献的一生。”商袂道,“半莲,我们得赶紧把阵眼找出来。”
过了良久,他们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那阵眼。她一屁股坐在阶梯上,望向远处,心道:居然一点破绽也没有。明明画了这么多的宅院,却偏偏在山顶画着以前的家,这又唱哪一出,难不成还留恋有他母亲的家。
一旁的半莲抽抽鼻子,顺着气味闻来闻去,又打了几个喷嚏。
“你别闻,这里的墨水味太重,”商袂顿了顿,“还掺杂些血,味道......呕~~”话还没说完,自己被气味熏到干呕起来。半莲拍了拍她的后背,憋着气,也干呕起来。
商袂缓了缓才道:“我的气息在这里都已经消散了,这气味应该是......”她起身顺着气味走到了墙边,抬手轻碰了一下,手指瞬时被划破,一滴血滴落在地。顿时黑焰炸起,墙壁上出现了一张长着獠牙的狼妖,凶狠阴红的双眼看着她。
商袂冷冷道:“一滴血便能造出这般凶残之物,而你用了无数人的血来祭奠,加上半册的生死簿来维持。在画中呼风唤雨,成为此处的主宰者。”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飘来一片乌云,半莲死死地盯着那片云,商袂顺着祂的视线望去。
一柄长剑宛如一道凛冽的寒光,穿过层层乌云,直直地刺向地面,那剑身带着无尽的杀意。半莲迅速托起商袂,带着她飞到半空中。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那长剑竟从地面拔起,剑身渐渐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再一次稳稳地对准他们,慢慢凝聚起致命的气息。
“天禄你——”商袂喝斥道,“醒来!如今连我的气息都分不清了!”
似乎感应到商袂的怒气,剑身开始左右摆动,半莲大吼将长剑逼得连连后退。
商袂冲着乌云喊道:“滚出来!”
此时乌云后传出一阵笑声,“你还以为祂还会听你的?此地是祂的出生之处。就算在外多久,也不会忘记。”白献从乌云后现身,只见他手握长剑,脚踩云朵,睨视着他们。
商袂撇撇嘴,轻轻抚着半莲的毛发,漫不经心地道:“冥笔天禄——哪能这般容易被人玩弄于股掌呢……”
白献挥动长剑,怎料手中越发沉重,重得双手都握不住,整个人直接从云端上掉落下来。正好掉落在商袂的面前,她睨了白献一眼。
白献扔掉长剑,手脚慌张爬起来,骂道:“狗东西!”
长剑化回冥笔,一心扑回主人的身边。
谁知商袂举手一挡,天禄定在半空,微微探头观察。见她面无表情,便如同半莲般摇了摇笔头,向商袂示好。
“回去!”一声令下,天禄飞速地钻入她的袖中。
只见她无须驱使任何法力,便让冥笔听命于她,白献道:“不可能,我明明封住你的法力,为何你还能驱使冥笔。”
商袂耸耸肩道:“我从未驱使过祂。”又想了想,继续道:“只不过......常常让祂接连几日审批簿子而已……”
白献指着她,骂道:“祂可是用无尽的灵魄和无量的法力来孕育,才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的神器。你却让祂帮你批什么簿子,你们鬼界愚笨至极,暴殄天物!”
半莲不甘示弱,龇着牙与他对峙。
商袂笑道:“哈哈哈......两位稍安勿躁。”
白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清清嗓子道:“咳,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们来自鬼界,却还将我们引入画中。可你的目标并不是冥笔天禄,而是——我,对么。”说完,嘴角微微一勾。
白献后背微微发凉,脸颊抽了一抽,转瞬强作镇定地道:“传闻鬼界商袂的血能净化一切邪物,我想着若是加入墨汁中,那我就可以少杀几个人来祭画。”
商袂轻蹙眉头道:“原来我的血还有这般作用,连我自己都不知晓。”
白献道:“你不知晓也不足为奇,你长年待在藏殿中,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鬼界戒备森严,普通人根本就进不去。”
“在夜墟可都传遍了——起初我也不信,直到我从夜墟买回来你的一滴血,原本浑浊不堪的画便活过来!”他指着那堵墙,双眼凸出,“他们天天叫,天天喊,吵得我头痛得要命。只要你留下来,你的男人和侍童便会平安无事。”
商袂惊讶道:“我的男人?谁?”邪神吗?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男人了?
白献道:“你与那位公子......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在此处你们无须在意别人的目光,比在鬼界更加自在,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满足,包括你最喜爱的幽冥藏殿,仅仅是一笔的事。”
一听见幽冥藏殿,商袂眉头轻挑。见他有所心动,白献便继续游说:“还有冥笔,想造多少就造多少,簿子无限供应。”
此刻商袂抬眸瞪着他,缓缓道:“说起簿子,我倒是有些疑惑,你是怎么得知生死簿的事情?”
白献大笑起来:“不愧是鬼界商袂不问世事,传闻果真不假。”
当年他得一名老者指路,找到了三界无人管辖的市集——夜墟。
鬼界之事都是他从夜墟那里打听的,只要客官给到足够的酬劳,夜墟的商贾们定会竭尽所能去完成任务,甚至豁出命。
他得到的消息:商袂因触犯了天规,被阎王禁足两百年,身边还有个侍童因常常犯事,被罚到十八层地狱当值了五十年,不久前才回到商袂身边,最近的一场大火将藏殿烧得一点也不剩。
临走前有个商贾赠送他一份礼物——鬼界商袂之血。他将血滴入画中后,那副浑浊不堪的壁画瞬间净化。
“是时候该管管了。”商袂冷冷地说了一句。
白献取出一支笔递给她,那笔不同于天禄,通身白玉笔帽镶金,“这是我这些年用得比较趁手的笔,如今我转赠于你,相信你定会再造出同天禄那般的冥笔,定能够主宰三界。”
商袂嗤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有几支冥笔便能统治三界了吧。”
白献道:“有何不可!冥笔是神器,拥有祂等同于拥有各种神器,只要我画出千兵万马,什么神兵鬼将都不在话下。”
商袂上下打量着他,又问了一句:“你又不会作画,何来千兵万马?”
白献顿时喉咙像是被人掐住,过了许久才道:“谁说我不会作画,这里的人都是我一笔一线勾画出来的,还有话本也是我撰写。”
商袂摇摇头,“不对!画中人身上的怨气都是在死后凝聚的,是你杀了他们将他们扔进画中成为你话本中的人。”
“胡说八道!狗东西!”白献的身影一晃晃的,站都站不稳,嘴里还想着再骂几句,瞬间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子!”
墙壁上浮现出人脸尖叫不停,并出现了裂痕。一道道的黑烟从裂缝钻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给压制着。
商袂摊着手,眨了眨双眼,似乎在说:我可什么也没做。
白献看着自己的身体,又看向他。现下商袂的法力已经被他封住,根本无法操纵他和画中的一切。
商袂一直对着他笑,“这都不明白吗?”
白献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商袂轻叹道:“其实吧,你只不过是他们被选中看护这副壁画的人选罢了,何必这般执迷不悟。你我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把我们放出去,至于你爱在画中做什么,我们都不会过问。你觉得如何?”
“放屁!少来唬我!”
“我没有唬你,你自己想想那老者为何无故出现在你面前,与你讲鬼界和夜墟的事情。一去到夜墟就商贾赠予你想要的东西,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至于这幅壁画,你可知祂出自何处?”她抹嘴一笑,人脸从她身后倏然喷涌而出。
见此景象,白献被吓得腿脚发软,瘫坐在地,嘴上不停地喊道:“不要!不要!不关我的事,你们的死与我无关,不是我杀你们的!”
“那会是谁呢?”商袂问道。
“我看见他身上有仙气。”
“仙气?”商袂顿了顿,心想:难道真的是神界的人干预。“那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白献拼命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商袂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若不好好想想,这人脸…….”
白献吓得全身哆嗦,“我、我想想......对,他手背有道细长的疤,从虎口到尾指。”
“他就是当时你遇见的老者?”
那些人脸在他面前漫无目的地游走,也没打算攻击。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是,是夜墟的商贾。他长得太普通,普通到我转个身都不记得他的脸。”
听到他这么说,也不抱什么希望他能形容出那人的容貌。谁知他悠悠地从衣袖掏出一幅画像,“所以我立马将他画了下来,以便下次找到他。与其他商贾不一样,他一看见我便会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且整个夜墟都没有的东西,他都能找到。”
商袂不由地感叹,看了一眼画像,画中人长相如白献所说一样,长相极为普通。
一张人脸原本无意识地在游走,突然袭击起他们。商袂把头微微一侧,避开了人脸。白献就没那么幸运了,人脸直击他的胸腔,洁白的衣裳瞬间浸满了鲜血。下一瞬,他已然消散。
半莲撕咬着失控的恶魂,商袂足尖一点,跳到祂身后。
祂低声怒吼,人脸们害怕自己变成面前那堆碎肉,迟迟不敢靠近他们,飘来飘去。
商袂望着画像被穿烂,叹道:“可惜了。”半莲歪了歪头,商袂拍拍祂的后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做得非常好!非常好!”
画中人的长相虽普通容易让人忘却,而声声有着对人脸过目不忘的技能,只要他一看便能够记住,再将此人寻找出来。夜墟人口多杂,商贾流动性大,找个人更是难上加难,况且那人定会用易容术遮住自己的真容。
商袂望向人脸,只见他们双眸空洞无神,全靠着气味来分辨对方的位置。
“找到了。”商袂微微一笑,甩出长鞭,将一只小孩模样的人脸拽出来。唯独这张人脸变了无数个容貌,无时无刻地视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商袂抓住他的头颅,“盯了这么久,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小孩人脸面如死水,嘴上嘀咕着,“嗬.....被发现了……”
“滚出来吧。”商袂的手指收紧,小孩头颅逐渐出现裂痕,双眼用力盯着她。
商袂歪了歪头,“空壳?”另一只手抓在小孩的下巴,将空壳撕开两半。长鸣一声,随风消逝。
最后只剩一双眼珠子,滚落到商袂足边。
天禄从衣袖钻出,化作长枪直直刺入一只眼珠内,枪头穿过眼珠刺到另一端的黑影咽喉要害,商袂轻声道:“找到你了……”
这时地面骤然巨震,眼前的院子瞬间化为平地,空中流淌如瀑布般的墨水。
“大人!”商袂闻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两个身影朝着她走来。
声声一把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述说着自己的大人太没良心将他抛下。
古湛上下打量她,见她毫发无损便松了一口气,问道:“此处已被摧毁,必须赶紧离开。”
另一眼珠浮在半空盯着商袂,一支箭从中射出,箭上附有神界的仙气,能够净化一切邪气,也能够击杀鬼界使者。
此刻商袂的法力渐渐恢复,而那支箭直接射向她。
仅仅一个须臾间,那支箭刺破了弥漫在商袂身上的气息,古湛猛然一手抓住她的肩,她撞进他怀中。
商袂正想骂对方又偷袭人,还未开口。整个壁画世界地动山摇,三人站都站不稳。
“大人——出口在这里!”声声在喊。
壁画垮塌,无数的游魂朝着四面八方逃离。
一块巨石不知从何处掉落,利如剑尖,冲着古湛而去。他一手抱着怀中人,一手拔出长剑。
下一刻,无数黑金剑气骤然而起,将他们包裹其中。
商袂抬眸正好撞上邪神大人在看自己,心想:这是什么眼神?是要我感谢他救了我吗?
正当她要开口时,他们已经身处一座破烂不堪的院子里。墙壁上绘刻各种各样的画作,有祭祀、战争、狩猎许多的场景。声声不由地感叹:“想不到人间还留存这等画作,大人,我能不能——”他转头看向商袂,“大人你——”声声指着她,又不接着说下去,愣儿吧唧看着她。
商袂满脸疑惑,问道:“怎么了?”
声声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话,“大、大人你、你——”
商袂有些不耐烦,“好好说话。”
声声掏出一面镜子,举在她面前。这一看,商袂整个人愣住了。身旁的邪神大人也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她。
商袂尴尬地背过去对口型,“这可怎么办呀?”声声急忙地蹦到古湛面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
古湛却冷冷道:“我们已然从画中出来。”听完这句话后,声声停止蹦跶。古湛指着墙角落,道:“这便是白献的尸身。”
商袂和声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一个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那里,双膝跪地,双手环抱,头顶着墙,衣衫破烂,尸身逐渐飘散在空中。
转瞬间声声手中出现一本簿子,翻开封面,上面写着:白献,享年十一,死于贪欲......,永世不能超生。
“大人,这——”
商袂道:“他生前因贪婪画中给他带来的荣华富贵与权力,杀戮无数条生命。”
话音刚落,忽感后背一阵冷风吹来,打了个寒颤——这种熟悉又讨厌的感觉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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