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晚辈不得已才深夜登门打扰。”
江轻云率先开口,拱手行礼。
老头也不恼,不问为何而来、从何而知,反笑道:“无妨,刚好老夫我亦末寝,你是来买书?”
“我要买你摊位上所有的书。”江轻云也微微笑着,并不是肆意的笑,但好像从身上泄露出一丝半缕的少年意气。“老先生给卖吗?”
“你跟老夫来吧。”
老头引他走向屋内。
侧屋内点着禅香,显得幽静清雅,香插中一缕白烟轻轻地飘散在空中。
正中摆着两把红木椅子,旁边插着兰花,顶上还挂着墨兰图。左拐便看到一个大书架,上面摆着几大叠书和器具。
江轻云细细扫了两眼,说:“这里没有我要买的,老先生还是拿出来吧。”
“你不是知道在哪?”老头反问他,一幅微笑模样,隔着昏花的老花镜只能看见眼边沉重的皱纹。
江轻云往地下看了看,直言:“知道,在地窖。”
他当时拿书的时候,顺手在书背后贴了一张追踪符。现在的修为即使有上辈子的记忆写符也很痛苦,歪歪扭扭的也勉强够用了。
老头一边说着这就对喽,已经打开了书
柜的一个暗格,随着地砖移动一条暗道出现,老头顺手拿了个烛台,两人就这么下去了。
“你这狸奴看着不似凡物啊。”
老头意有所指,江轻云也平淡回他:“路上碰见的,缘分。”
“缘分哪…真有缘。”老头咀嚼着这个词,又提起旁的事情。“听你口音不像通州人,应该也不知道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儿。”
“什么事?”
“之前有户人家家中偷养修魔道之人,那魔修为感谢送了碗黑血,那户人家就用黑血喂着自己小儿子断了的一只手…”老头提着灯笼下着木质台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哎呀,到了。”
只见屋底下有个和侧屋一样大的空间,里面摆的五六个同样的书架,摆满了各种典籍,每一层开头处都贴张写着符号的白纸。
“后来那只断手越长越膨胀,指甲变黑变长。有些人看着阴性大害怕呀,就挖了个坑埋了。”老头一边说一边拿着油灯凑近扫过一排排白纸,“再后来就是上个礼拜的雨夜,那鬼手破土而出,把那家的夫人和小儿子活活给掐死了。”
江轻云听着忽笑了起来:“我倒是知道有种邪术,用的都是死了两三天人的血,越黑越稠最好。
用法呢也简单,用这种血画个符阵,再给想要控制的东西天天喂这东西。久而久之死物成了活物,活物倒像成了死物般,是不是很有趣?”
“这一点都不有趣,邪术终究是邪术。”老头眉心一皱,从书架上挑出一本书,并没立马递过去。“害人的东西罢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刚开始也只是想要萎缩的手臂有活性方便安上去。”江轻云思索片刻说,他并不觉得这邪术有什么不好,说到底就是运用不得当。
“你!唉……还是年轻哪。”老头叹道,“你是没见过魔修天天日日和尸体、血腥和鬼魂相处,还有种种反噬因果。”
“我知道,魔修大多都不好……老先生还是买书给我吧。”
老头手十分沧桑,布满皱纹,几条长伤疤像肉虫子一样盘踞在他手上。递来的正是早上拿过的蓝皮本子:《九天破空斩》
他刚想伸手去拿,老头又抽了回去。
“诶,300文一本啊,先给钱再说。”
“300文一本?!”
“有问题?我这书可是正正规规摹抄的,再早几年能卖一两银子。”
不,没问题,赚大了。
江轻云流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那当然不是,完全值这个价格,我还想多买几本。”
说着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七八两银子就递了过去。
“你自个挑吧。”
老人气定神闲收了银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随后拿着油灯逐一点上墙上挂着的灯芯儿,地下才亮堂些。
还没挑着几本,楼上发出哒哒走步声,接着一个垂鬓小童下到了底下。
“虚清老师,刚才有赌馆儿的在挨家挨户敲门,说是有人偷了馆里十几两银子逃了!
来了好多带着家伙什的呢,到处问有没有藏人,刚才好不容易被我给送走了,我们府上应该——”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看了看江轻云又看了看老头,半响才说出后半句:
“藏,没藏人吧。”
老头侧眼看向江轻云:“哟,你还蛮有能耐?”
“还望老先生不要张扬。”
老头思付了一下,吩咐童子去打扫客房:“我看你也不方便走,在这先住几天吧,毕竟还是个贵客呢。”
京都,武安王府外。
天空暗沉,乌云翻滚,暴雨倾盆而至。
已过宵禁时刻,大街上本该一片漆黑,今个儿却不太平。
大街上挤着十几把油纸伞。
皮靴踏在湿凉的石板上发出沉闷响声,前后有两行人每人各提着盏龙纹红灯笼,发出幽幽橙光,行进速度极快。
一个大太监领着众人走在前头,旁边一个小太监正殷勤的撑着伞,最终停在在正大门处叩门铃。
扣了好几下才有一个看着焉吧的童子来开门,那肥硕的太监看都不看,把童子一把推向旁边,直进几道大门,走到正中屋外,命令一个侍卫敲门。
李少钦左手搂着个美人,躺床上睡梦正香。
忽被几句响声叫醒,眼还没睁开,心下却燥起不耐烦,暗道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正欲开骂。
床边帘子已经被拉开,透出强光来,一下子竟照得眼前一片猩红。
“武安王,皇上有请。”
听着熟悉,他思索片刻反应过来是大太监周福德。
李少钦是万万看不起他,一个阉人罢了。可惜有父皇之令,自己又正要登基,才不情不愿睁开眼起身。
“父皇何事叫我?至于晚上扰人清梦!”
大太监隔一米远,此时俯身些许,语气愈发尖细:“二皇子恕罪。皇帝口谕,自然是事态紧急。二皇子还是快快更衣,随我入宫才是。”
话毕,李少钦身旁女子——最近得宠的妾室柔鸢也被吵醒了,她面容娇美,看了看大太监,又看了看二皇子。
大太监识趣的后退几步。
李少钦自然是万般不想走,低头安抚了怀中人几句,柔鸢也一脸不舍得说几句理解的话。
好不容易才起床让下人宽衣。
等到了宫中,看见勃然大怒的父皇,才发觉此事严重。
昭兴帝端坐在龙椅上,眉毛直竖,李少钦自幼与他接触的少,上次见面还是他病了躺在床上。
要不是太子自刎皇子凋零,也轮不到他一个游手好闲的皇子称基。此刻头都不敢抬,已然跪倒在地。
“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大太监听其语气不悦,连忙谄媚说:“禀告皇上,道路昏暗不好走,又下了夜雨,这才迟了些。”
“朕又不是问你!”昭兴帝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把手掩在嘴前咳了几声缓和,才道:“姚监正,你来给二皇子说说一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二皇子这才注意到旁边坐着软轿的老者,那老者嘴巴张张合合:“微臣…微臣…”
“你怕什么?你不说那朕来说,少钦,一个月后可知是什么日子?”
“回、回禀父皇,一、一个月后…正是登基大典。”李少钦极少听到昭兴帝叫他姓名,太傅教的东西一张嘴就忘了,反倒结巴的习惯仍没有改变。
昭兴帝依然皱着眉,语气却是奇异的平静下来:“是啊,钦天监预测那天有七星连珠。”
“什、什么,七星连珠?”
“朕叫你来是问问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哪。”
昭兴帝低头直视他,李少钦更紧张了,踌躇半天才说:“明日早朝,父皇不如问问燕首辅和朝廷百官,登基仪式涉及重大,儿臣…儿臣不好妄下定论…”
“朕知道,但朕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倘若真的有那七星连珠,你登还是不登?”
几句话掷地有声。
李少钦喘了好几口气,仍然被震得手脚发麻,心头发乱地想着那些美人和没名分的母亲。
最终才近乎吼着回道:
“回禀父皇,我登,不管怎么样,我都登!”
他心中祈祷着赶快过去。
“好,记着你今天说的话。”昭兴帝长长呼出一口气,阖眼靠在椅背上,随后缓缓睁眼看向旁边弓着身子的大太监。
“福德,送二皇子回去。”
乾元宫殿大门大开,二皇子和大太监在前头走了出去,旁边的宫人跟上眼疾手快打着伞,豆大的雨滴在伞上发出响声。
忽一阵大风袭来,将雨带进宫殿内,凉风直直扑到龙椅上,那长生灯的烛光又变得半熄不熄。
轰隆隆——
又打雷了。
“咕噜噜…”
江轻云低头看了眼旁边的明松雪又收回目光。他们住在收拾出来的东边侧房。床睡着有些吱嘎响,唯一欣慰的是棉被垫子虽然陈旧,但都是干净的。
明松雪在入住的时候就已经把角落堆的柴火和空中飞尘狠狠吐槽了一遍。
挑完书之后那老头亲自下厨,做的面不施盐水,一股子生粉味。江轻云半天没吃饭,一下吃了一大碗。
得亏给明松雪准备的是两条鱼干,这才合了它娇贵的肠胃。此时横躺在铺上,不停发出咕噜声。
它闲下来就想扯个话题聊:“没想到,你赌钱还挺厉害的呢。”
“对。”
明松雪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以前赌过?”
“赌过几次,输了好多银子才找到一点规律。算起来输多赢少。”
“哦,真勤奋啊喵,这么晚了还在看。”明松雪又看了他好半响,语气阴阳怪气地说。
江轻云点点头:“毕竟不久就是仙盟大会了,得多做打算。”
“喂——”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要跟着我?”
明松雪愣了一下,皱眉道:“本喵想跟谁就跟谁,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其实我对你说的乱葬岗很感兴趣。”
江轻云看着典籍,没头没脑像呢喃一样来了句。
“什么乱糟糟?”明松雪歪头疑道。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七星连珠要是碰上新皇登基会怎么样?”
明松雪举起爪子舔了舔,悠悠地开口:
“只能说明这个皇帝是个不顺天命的,国运之大忌喵。怎的忽然问这个?”
“觉得应该会很有趣。”
其实明松雪想问他为什么会了解邪术?
为什么他的血对自己那么有吸引力?
还想问有时候哪来这么些没头没尾的怪问题?
但看着这家伙专心致志阅览典籍的样子,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月光薄薄的洒在房间里,好像天地间只有外面雨打在檐上,汇集起来又落在地上发出的滴答声。
更新一章^^
话说今天早上才看到有读者们的评论,都回复了,好幸福呀,谢谢大家,窝会努力的!ψ(`??)ψ
快到仙盟大比了,小宋也快要出场了!开森…会有很多新人物…(ovo)
然后明天现生很忙,大概率不更新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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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星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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